房價說跌就跌，上午每平方米可以賣2000元的房，下午開價1900元買家也搖頭。地價也一路下滑，今天每畝可以賣80萬元的地，明天每畝75萬也沒有人要。一龍想將地炒出去已經不可能了。
副行長池明打電話，讓華一龍回西南市去。華一龍問有什麼事，有什麼事就在電話裏說。池明說分行領導讓他盡快回去。華一龍覺得有些奇怪，分行領導有事一般直接跟他聯係，這次怎麼沒給他打電話？放下電話，腦子有些脹痛。這時，計劃科長狄智又給他打電話，說支行可能有人向分行反應什麼事，分行要來了解帳目。華一龍有些害怕，了解帳目跟查帳有什麼差別？莫非人家已經知道他私設小金庫，挪用儲備金炒地皮了？若真如此，他就完蛋了。
阿萍不知道一龍在想什麼，她煮的花旗參湯一直放在茶幾上等著他吃，已經涼了，便捧到他麵前。一龍本來想說沒有胃口，但話還沒說出來，手一揮，阿萍不提防手中的碗已被碰掉到地上，湯濺了她一身，眼淚便泉水般湧出來。一龍急忙用手巾為她擦，阿萍嗚嗚地哭著。一龍聽不得阿萍那哭聲，說：“你再哭我就從樓上跳下去。”真站起來朝陽台走過去，阿萍忙死死將他抱住。
“親愛的。”一龍摟著阿萍吻著，有些語無倫次，“你放心，沒事。”這時手機響起來，一龍看也沒看就將手機關掉了。
阿萍像小鳥一樣依偎在一龍身邊，說：“有什麼事你告訴我，自己一個人要憋出病的。”
一龍冷冷一笑：“分行要查我的帳，你能幫我嗎？”
阿萍問他挪用了銀行多少錢，他伸出兩個指手。阿萍問：“200萬？”一龍傻傻一笑。阿萍問：“2000萬？”一龍還是傻傻一笑。阿萍問：“難道是兩個億？”
一龍說：“要是一千幾百萬還抹不平，還當什麼行長，問題是兩個億——比兩個億還多！”
阿萍被嚇得渾身哆嗦，臉色蒼白。一龍反過來安慰她說：“小乖乖，沒事。從現在起，我們誰的電話也不接，也不見任何人，看誰能找到我們。”
阿萍突然說：“侯強跟你不是好朋友嗎？能不能讓他幫你？”
這句話突然提醒了一龍，他是給嚇懵了，如果侯強能為他解決一億幾千萬，他說不定還能躲過這一劫，便給侯強打電話。
侯強問他要多少。他說：“一個億，行嗎？”
“如果是半個月甚至幾天前我還可以想辦法，現在別說一個億，就是100萬我都調動不了了。”侯強說，“中央銀行最近的文件你還沒看？”
“文件沒有看到，但主要精神知道了，不就是宏觀調控、銀根緊縮嗎？”一龍說。自從跟阿萍好上後，他對世界上的什麼事都懶得關心了，別墅裏沒有報紙，電視總是陪著阿萍看文藝節目。關於宏觀調控、銀根緊縮，他還是聽別人說的呢。
一龍再給其他行長打電話。他有十幾個當行長的朋友，隻要每人借給他1000萬，他就可以度過難關了。但結果都一樣。他心中剛萌生的一線希望破滅了。
晚上一龍給肖豔送錢，他準備送錢後就不再跟她聯係。正好海蘭也來看肖豔，一龍出來時，海蘭說：“有一個姓虞的讓你給他打電話。”一龍問誰說的。海蘭說：“是原總告訴我的，那個人打不通你的電話，便打電話給原總，要原總轉告你。”一龍知道姓虞的一定是西南市城西儲蓄所的虞路，他曾給一龍轉來5000萬，現在是不是想要錢？事情怎麼都奏到一起了！8000萬儲備金他還處理不了，哪來5000萬還虞路？看來問題遠遠比想象的嚴重，他驚得眼窩發熱，六神無主，身子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輕輕的沒有一點重量，稍不小心就要飛起來。
“地沒賣出去吧？”海蘭問。
一龍鑽進海蘭的汽車裏，半晌才說：“要能賣出去就好了。”
海蘭問他挪用了行裏多少錢，心想如果是一千幾百萬，找幾個朋友幫忙，說不定就應付過去了。
一龍說：“說出來嚇你一跳。”
海蘭問到底多少。
一龍笑笑說：“兩個億，怎麼樣？”
海蘭沒有嚇一跳，但著實為他擔心，眼下，誰有能力幫他湊兩個億？
“你馬上將所有的土地拋出去，看能收回多少，然後再找朋友借，盡量將數額減少吧。”海蘭果斷地說。
一龍覺得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200畝土地可以賣到一個億，先將儲備金和儲蓄所的錢填回，小金庫的錢下一步看怎麼辦吧。他讓海蘭第二天到他那裏和阿萍一起商量賣地。
可是，原來要買地的公司老板，一夜之間都變成了賣家。他們說：“我們自己的地還沒賣出去呢。”好不容易找到幾個想買地的人，他們不是開價太低就是買得少，最高價每畝也隻出到40萬元，而且最多也隻要20畝。毛阿軍收購價最高每畝60萬，現在要是40萬賣，已經虧三分之一，即便200畝都能按40萬賣出，也無非8000萬，剛好夠填儲備金這個窟窿，剩下的一億六千萬以後怎麼辦？小金庫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而留著這200畝地，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賣回本錢，甚至賺錢也未可知。
他們正不知如何是好，公司值班員給毛阿萍打來電話，說有購房戶到公司問，他們交了錢買的房現在怎麼還不見開工。阿萍一聽就知道是毛阿軍跟焦小姣合作炒樓花的那50畝地，問已經收了購房戶多少錢。值班員說，據買主說已經收了八成錢了。阿萍給毛阿軍打電話，想問錢是誰收的，但毛阿軍已關機。一龍說：“我問肯尼遜就知道了。”即給肯尼遜打電話，但肯尼遜說：“我正為這事惱火呢，錢是毛阿軍和焦小姣收的，現在兩個人都找不到，聽說都出國了。”
一龍長歎一聲，半天說不出話。
海蘭知道焦小姣和毛阿軍卷錢走人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龍。
“小鄔多謝你了，你回去吧。”一龍說。
海蘭問他怎麼辦。他說：“回天無力，還能怎麼辦，躲一躲再說吧。”
“你怎麼躲，躲到哪裏去，除非躲到國外。但躲到國外也有可能被抓回來，到時誰也幫不了你了。”海蘭說，“你應該回去，有什麼事慢慢再想辦法，反正有地在這裏。”
一龍說：“自己倒無所謂，我擔心的隻是肖豔。她現在懷著孩子，要是我有什麼事，她就苦了。”
海蘭說：“肖姐我會經常去看她的，你處理好自己的事要緊。”
一龍伸手跟海蘭握一下，意為感謝。但眼裏的淚水忍不住已湧出來，他怕海蘭著見，忙用左手揩。
海蘭又安慰了他好一會，才自己開車走了。
一龍回到別墅，阿萍就站在門口上等著。他們便去了南灘。往日，沙灘草地是他們嬉戲的最佳場所。阿萍玩起沙來像個大孩子，堆沙器，挖沙蟹，一龍也陪著弄得渾身是沙土。現在，他們走到沙灘上就坐下來，都心事重重。一龍雙手抱在胸前，一言不發。
“要不，我們出國吧。”阿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