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海養總懷疑在西南花園工地上看到的藍鳥就是送他去醫院的那輛車，有一天晚上他終於憋不住問海蘭，他們公司那輛有幾個“4”字的藍鳥是不是專人開。海蘭說那是木瑛自己開的車，問他打聽這個幹什麼。海養一時不知道怎樣套妹妹的話。他想，如果自己真被他們公司的那個女人送到醫院，就十分丟臉。
海蘭覺得海養今天樣子有些怪，不是大大咧咧而是很深沉，便問：“哥你今天怎麼了？”
海養問：“你最近有沒有聽花木瑛說過曾碰到過什麼事？
“什麼事？”海蘭覺得更奇怪了，“她會碰到什麼事？”
海養囁嚅半天，說：“比如說，救過什麼人沒有。”
海蘭搖搖頭，突然又問：“是不是你讓她救過了？”
海養不好意思說自己喝醉酒的事，矢口否認。海蘭卻想，他一定有事。第二天她到公司，就直接問木瑛最近是否救過什麼人。木瑛問她是聽誰說的。海蘭說：“你別問是聽誰說的，說有沒有就是了。”
木瑛便將那天晚上的事輕描淡寫說了個大概。
海蘭想，那個醉倒路邊被木瑛送到醫院的人也許就是她哥。但她哥怎麼會醉到大街上？他是喜歡喝酒，但從來沒聽說醉過。她問那男人長什麼樣子。木瑛回憶著說：“麵部什麼樣子我記不清了，但穿著西裝，係著領帶，像個很有身份的人。”
“發型該記得吧？”
“你了解他幹什麼？”
“你盡管告訴我行了。”
“就是男人普通的發型，但梳得很整齊，像打過摩絲……”
海蘭失聲道：“也許真是他！”
“你認識他嗎？”
“可能是我哥。”海蘭說，“那天他到工地找我，你剛走。他看見你開的那輛車，就問是不是我們公司的。昨晚又問誰開那輛車，還問你最近救過什麼人沒有。我就覺得奇怪。”
木瑛說：“你哥文質彬彬的，怎麼會喝酒醉到路上？”
“文質彬彬？我哥可是個粗人。”海蘭說，“平時他經常喝酒，隻是沒有醉過，不知那天怎麼回事。我得問問他。”
木瑛說：“你可別說是我送他去的醫院。”
下午海蘭一見海養就說：“我幫你找到救命恩人了。”
海養忙問是誰。海蘭說：“還好意思啊，一個大男人醉到大街上，讓一個女人送到醫院去！”
“誰說我醉到街上了？”海養不好意思地分辨道。
海蘭說：“你還想抵賴！什麼時候跟我一起去謝謝人家，人家還說你文質彬彬呢。”
海養羞得兩頰紅起來，仿佛喝了酒。他說要請花木瑛吃飯，讓海蘭出麵約。海蘭說木瑛可不一定肯出來跟他吃飯。木瑛喜歡獨處，很少跟朋友一起出去玩，要是公司沒有事，她就自己呆在房裏看書看電視。海蘭曾讓她去露璐美容院做美容，她一聽就笑：“都什麼年紀了，還去美容！”海蘭覺得她的皮膚也用不著去美容院。那些完全是吃喝聊天的飯局她不會參加，她寧可自己在公司裏吃鹹魚送稀飯。海蘭不少在她嫂子那裏拿鹹魚給她。有一次，她自己到市場買鹹魚回來，問海蘭為什麼她買鹹魚要比本地人價高，海蘭笑著說：“因為你大方啊！”
海養說：“不就是你和我嗎？你是她的同事，我是她同事的哥，即使不發生那件事，吃餐飯也行吧？”
海蘭告訴木瑛，她哥要請救命恩人吃飯時，木瑛說：“什麼救命恩人，就那麼一回事，都過去了。”海蘭說：“我哥是真心感謝你，你是最不喜歡男人喝醉酒的人，跟他吃餐飯也好幫我說說他。”木瑛才答應了。
海養得知花木瑛已經答應，既高興又緊張，拿著皮包在屋子裏亂轉，一會想著見到花木瑛時怎麼解釋那天醉酒的事， 一會又想著選擇哪家酒店安排什麼菜。海蘭笑話他小題大作。
“吃飯呢就到銀光大酒店，你給我訂包廂點菜，看花經理喜歡什麼菜就點什麼菜，千萬別替我考慮省錢。”海養說。
海蘭認為到一般的餐館就行了。海養忙說：“不行不行。這次請客有雙重意義。一是感謝她幫了我，二是感謝她對你的關照。你是人家的手下——”
“得了得了！”海蘭覺得她哥學狡滑了，明明是“救”，卻說成“幫”，還將請吃的理由分一份給她，“我幹脆說你是為了感謝她對小妹的關懷而請客行了。這樣你麵子上也好看。”
海養用手示意妹妹停止：“你不要說了，就聽我的。哥從來沒讓你幫張羅過什麼事，就這事還不聽哥的？”
“好好好，小妹尊命就是了。”海蘭說，“西南市人都喜歡吃辣，其他我就不知道了，你不會等人到了再點菜嗎？”
海養說：“先點一部份，免得等半天不上菜。”
下午，海養早早就在銀光大酒店的大廳裏望著大門口。他坐在沙發上還不時檢查自己的西裝是否穿整齊了，領帶是否係端正了。當海蘭和木瑛出現在視野裏，他立即站起來迎出去，目光跟木瑛接觸的一刹那，心幾乎蹦出來了。
“你好。”他說。
木瑛覺得鄔海養挺有意思的，也禮貌地回一句：“你好。”
服務員帶著他們繞一個圈，走進一個寬大的包廂。木瑛問還有什麼人，訂這麼大的包廂。海蘭指指海養指指木瑛再指指自己，意思是說：他、你和我。
海養等木瑛坐下，便要服務員站到她麵前，說：“花總經理，請你點菜。”
“隨便吃點什麼就行了吧？”木瑛一笑說，“小蘭你點。”
海蘭問海養已經點了幾個菜。服務員將菜單給海蘭看，海蘭看後遞給木瑛，木瑛看著菜單念道：“水魚燉湯，串燒龍蝦，清蒸螃蟹，香煎石斑，油爆沙蟲……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天啊，我們三個人，已點了這麼多菜，還讓我點！”
海養說：“我不知道花總經理你喜歡什麼菜，小蘭點了幾個，我又加幾個……”
海蘭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木瑛姐喜歡什麼菜。”
木瑛說：“我可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銀灣的菜已經習慣了，如果還要，就給我加碟辣椒吧，要小小的那種。”
海養問木瑛喝什麼飲料，木瑛反問他要不要喝點酒。海蘭以為木瑛是故意逗海養，歪著臉向木瑛眨眼睛樂。海養臉有些燒，他說：“酒就不喝了。”誰知木瑛卻說：“有男士在怎麼不喝點酒，我們可以喝低度的，啤酒或者紅酒。”
“你真會體諒人。”海蘭說。她想，這酒真是奇怪的液體，有人喝了唱歌，有人喝了寫詩，有人喝了醉倒路邊，有人喝了得到愛情……但願木瑛這次不會是美人救英雄……
海養看著木瑛問：“那來點啤酒還是紅酒？”
木瑛說：“酒還是男士決定吧。”
“那就來點紅酒，聽說紅酒美容，女士更容易接受。”海養讓服務員上法國紅酒。
木瑛說：“不如要歸元酒，就喝兩小杯行了。”
服務員上菜，一個個都摻了辣椒。木瑛吃得十分開胃，不斷說今晚的菜做得好。海蘭本來也能吃辣，但今晚的辣椒放得實在太多，不敢多吃，有時還得喝湯解一下。海養吃不得辣，隻一味勸木瑛多吃，自己卻不動筷子。木瑛問：“你點了那麼多菜怎麼不吃？”
海蘭忍不住笑。木瑛問：“你是不是笑我吃相難看？”海蘭沒有正麵回答木瑛，卻看著他哥說：“吃啊。”
木瑛說：“在餐桌上，男士自己不吃，隻看女士吃是不禮貌的。”
“我也吃啊，誰說我不吃？”海養說著拿起串燒龍蝦吃起來，剛吃進嘴裏，喉嚨就嗆得難受，但又不好意思咳，使勁憋著，於是臉上脖子上全冒出汗珠來。
海蘭笑著說：“你熱了吧，熱了就寬上衣吧。”
海養說：“不熱不熱。”
木瑛說：“南方人吃不慣辣，吃了就全身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