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2 / 3)

“算了,說好了,最多一個月。”

“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耳朵軟,心軟。”木瑛平時很少有不同意見,這次卻認真得很,“這種話你也信,等著瞧吧。”

海蘭在一旁說起風涼話:“昨天我看了一個關於烏鴉的新故事,烏鴉說,人真是多管閑事,那塊肉是我的,我樂意送給嘴甜會說話的狐狸,用得著你們說三道四嗎?”

“小鄔真損,把我比作烏鴉了。”尚草說。

這時,肯尼遜來了。他還在樓梯口就說:“幾日不來,這裏都成雞窩了,也許全世界的雞都來這裏了。”

他說的是城中村。城中村巴掌大的地方,已經掛了幾百家公司的牌子,住的有大款,也有不少外來的女孩(其中不少是坐台小姐),有人叫公司村,有人叫聯合國,可是從來沒有人叫雞窩的,肯尼遜這一說,鄔海蘭和花木瑛都反感。鄔海蘭說:“狐狸來了。”花木花幹脆躲到裏間不見他。

肯尼遜上到樓來,看見鄔海蘭就打招呼,鄔海蘭卻裝沒看見他。他走近尚草,尚草看看他,也沒有先說話。肯尼遜有些被冷落的不好意思,便問尚草是否接到賈誌標的電話。尚草說:“接了,但錢明天才到帳戶,也隻能給你500萬。說好了20天,你別忘了。”

肯尼遜坐到桌子前就以香港(國際)得天房地產總公司銀灣分公司董事長的名義寫收據、保證書,然後遞給尚草,問:“這樣行了嗎?”

尚草叫木瑛,讓木瑛簽字然後交魯策。木瑛看後要尚草簽字。肯尼遜說:“是不是搞得複雜了些?”

木瑛說:“你以為這是廢紙片嗎?”

“也是,500萬人民幣呢。”肯尼遜雙手摸著齊耳長發,臉色微紅,恭敬中有幾分得意。

尚草送走肯尼遜後即給家裏打電話,但沒有人接。晚上再打,靜蕾接了。她要他回西南市去。尚草讓她好好休息,說過幾天有空就回去看她。靜蕾說:“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就將電話掛掉。

尚草知道靜蕾這次來銀灣受了委屈,他應該回去好好陪她幾天,安排好工作,第二天就飛西南市。

這幾天,靜蕾一直考慮離婚的事,她覺得已經沒有退路了。尚草回到家還沒有坐下,她就將一紙離婚協議遞給他,要他簽字。靜蕾在銀灣提出離婚,尚草當時以為是氣話,現在看來,她是非要跟他離了。他拿著協議書的手有些打顫,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話。靜蕾見尚草發愣,心裏更不好受,卻故作平靜。她說,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是一兩天的事,自從他去了銀灣,她就開始考慮,隻是最近才下了決心。

尚草覺得如果她在去銀灣前已經有離婚的念頭,決不會有那樣的心情跟他去銀灣,她到銀灣那幾天,他沒有空陪她,她一定不高興,但不至於因此提出離婚,畢竟近20年的夫妻了,是不是她在銀灣聽到他什麼流言了?她這人愛吃醋(在這方麵跟海蘭完全可以做姐妹),女人一旦吃醋,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是不是在銀灣聽到什麼了?”尚草問。

靜蕾在銀灣不但聽到,還看到了,但那不是她提出離婚的根本原因,如果不是因為跟左宗佑有了事,她即使證實尚草在銀灣有了第二個女人,她也不會輕易就跟尚草離婚,但她能告訴尚草,她跟左宗佑有了那種事嗎?

“你什麼也不要說,什麼也不用問。”靜蕾說,“你隻要在上麵簽字就行了。”

尚草要她再考慮一段時間,還要跟女兒商量。靜蕾說:“我1分鍾也不需要考慮了,如果你還是個男子漢,你就馬上簽字。至於曉琳,現在用不著告訴她,等她考了大學再說,反正我們現在這種情況,就是離了婚10年,她也不會知道。”

“如果你一定要離,我也不會不同意,但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再過半年,或者幾個月,再決定好不好?”尚草說著要摟她,他希望通過愛撫消除她對他的怨恨。

靜蕾一把將他推開,差點讓他跌倒,她歇斯底裏地說:“我一天也不能等了,這樣會折磨死我的,你行行好吧。”她說的是真心話。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尚草,她希望盡快解脫自己,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尚草感覺到靜蕾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他不在協議上簽字,她也許真的活不下去。他拿過協議,將“女方不要任何財產,全部歸男方所有”中的“女方”,改成“男方”,“男方”則改成了“女方”,然後說:“在你沒有結婚之前,我不會結婚,你什麼時候同意複婚都可以, 我等著你。”

“你做夢!”靜蕾幾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叫道。

尚草從家裏出來就去學校看女兒原曉琳。半年不見,她長高了許多,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模樣比她母親當年還漂亮,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爸從來沒有到學校看過我,今天怎麼了?”原曉琳見到父親,高興得又蹦又跳。

尚草拉著女兒的手在樹蔭下散步,他說:“爸以前在家,隻要你回家去,爸就能見到你了,現在爸去了銀灣,天天想你呢。”

“有人說男人要等到上了年紀才富有人情味,爸你是不是已經上了年紀了?”

尚草勉強擠出一絲笑,說:“我以為你了解爸,其實未必。”

“我了解不了解你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應該多關心媽。”原曉琳說,“自從你去銀灣後,媽沒有一天是過得開心的。”

尚草說:“你媽遲早會理解的。現在主要是你,爸這次到銀灣去,又不知什麼時候再回來看你,你就要考大學,你媽和我都很為你擔心。”

原曉琳說:“這倒不必,我自己會努力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尚草說,“另外,我不在家,你有空就回家,多關心你媽。有什麼事,就給爸打電話。”

從婚姻登記處回來,靜蕾木然地坐在沙發上。尚草說馬上要去銀灣了,問她還有什麼事。她一言不發。他將幾千塊錢放在餐桌上就下樓了。他流著淚走出家門,走到樓下還忍不住回頭望那熟悉的陽台。他多麼希望靜蕾此時就站在陽台上往下望,就像以前他出差時,她總在陽台上向他揮手送別一樣。如果是那樣,他會跑上去,摟著她,親她,也許他們就和解了。但此時的陽台空空蕩蕩,別說人影,就是花影草影也沒有。以前陽台上種了很多花草,自從他去了銀灣,那些花草因為沒有人護理,慢慢就枯萎了。他走上大街,尚草又掏出手機給靜蕾打電話,他想如果靜蕾接電話,同意跟他言歸於好,他就馬上轉頭。但電話通了,靜蕾沒有接。

靜蕾沒有走到陽台上,她是站在窗邊望著尚草離去的。她看到尚草在樓下往陽台望,明白他是想看見她,她的眼窩忍不住又湧出了淚水。她知道,隻要她往陽台上一站,尚草也許就重新上樓。但她已經不是昨天的她,他對她越是依戀,她越要離開他。她已經無法麵對他,已經沒有勇氣麵對他那雙熟悉的眼睛。她看到他上了出租車,心裏有些絕望,但聽到電話鈴響時,她又不敢接電話,她擔心讓他聽到她的哭聲,她擔心自己動搖。

尚草再去看了母親和嶽父之後當天就到了銀灣。他突然瘦了,蒼老了,海蘭問他怎麼回事,回去檢討不過關是不是。尚草說他們已經離婚了。海蘭感到很突然,甚至感到有些害怕,他們離婚是不是因為她?

“你說,我事業上算不算成功?”尚草望著海蘭問。

“現在還不能說你事業成功,但可以說已經在成功的路上了。”海蘭說。

“可是愛情,已經失敗了。”尚草說。

“離婚不能就下結論說愛情失敗。不少人離婚後又複婚,經過磨難的愛情往往更真實更偉大。”海蘭是要安慰他。

尚草苦苦一笑,自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