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愛人家當初為什麼跟人家結婚?”靜蕾在前麵走了,“回去吧,要不真要跳下去了。”
遠處人聲鼎沸,那是當地人和遊客舉行篝火晚會。他們走過去,遠遠就聽到有人唱歌:
妹又回,三朝七日妹要來。三朝七日來一趟,莫讓大路上青苔。
左宗佑問楊靜蕾是否聽得懂,她搖搖頭。左宗佑便給她翻譯。接著又有人唱道:蜘蛛牽網半邊思,無掛壁根無掛籬。掛籬掛壁有人見,掛在哥心無人知。左宗佑聽完就鼓掌,說太有意思了。靜蕾無心良宵美景,他們便回了旅館。
靜蕾冷靜下來就擔心尚草找不到她而著急,幾次要給他打電話,但也幾次殘酷地想,也許他還在陪領導呢,讓他陪吧,何必打擾他呢!
第二天一早,左宗佑早早就敲楊靜蕾的房門,要和楊靜蕾看日出。楊靜蕾反正睡不著,就起來了。他們在海邊的礁石上坐了半天,楊靜蕾總是一副心事重重鬱鬱不歡的樣子,最漂亮的日出也沒有心情看。下午他們回了市區。楊靜蕾希望回到房間馬上見到尚草,但房裏空空蕩蕩,她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是什麼樣子。她想給尚草打電話,但拿起電話猶豫一下就放下了。左宗佑還在樓下等著她一起去吃飯,她想,吃過飯回來見不到人,再打不遲。
左宗佑要出租車司機為他們選一個有特色的地方吃飯。出租車司機說天海嶺的酸甜鱟最有特色,問他們吃過沒有。左宗佑和楊靜蕾都不懂鱟是什麼東西。出租車司機一邊住天海嶺方向開一邊向客人介紹說:鱟是海裏的動物,有殼,有尾巴,那尾巴像劍一樣鋒利,它的肉又嫩又細,蛋也很好吃。傳說古時候一對青年男女互相愛戀,但姑娘的父親不同意。姑娘說如果不能嫁那小夥子寧可死。小夥子說要死就死在一起,於是兩個人抱成一團跳海自盡,後來就變成了鱟。現在從海裏抓起來的鱟都是一公一母成雙成對的。
楊靜蕾默默地為那對殉情的戀人傷感。出租車司機知道客人聽他的故事入了迷,又說:“這鱟聽說還是國家幾類保護動物呢。”
靜蕾聽說鱟是戀人變的,覺得吃鱟已經不可思議,再聽說那是國家保護動物,忙讓司機調車,說:“我們就在附近隨便找個地方吃一點行了。”
司機知道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果不告訴他們鱟是國家保護動物,他將他們拉到天海嶺可以賺幾十塊錢,便有些後悔,說:“不吃鱟也可以吃其他海鮮啊。”
“不去了。”左宗佑旗幟鮮明地站在楊靜蕾一邊,說。
出租車便將他們拉到北灘一家船餐館。靜蕾覺得那船的造型很有意思,繞著能走的地方走一圈,然後就倚在欄杆上看海。將近7點時,靜蕾看到尚草和一個女子一前一後上船後徑直進了包廂。那女子太漂亮了,漂亮不在於她的穿著,而在於她的臉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頭發她的任何一個部位,就是背後的輪廓,也令人眼睛一亮。靜蕾目送她走進包廂,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左宗佑點好菜從包廂出來叫她吃飯時,她指指尚草和那個女子進的包廂,讓他打聽那女子是誰。
跟尚草一起進包廂的女子是張天麗。他們和鍾荷體一起陪外省幾個領導參觀,晚上尚草做東,正在這裏等客人。
左宗佑覺得楊靜蕾交給他這個任務正好給他提供某種機會,他走近一個服務員,說他想要那個大包廂。服務員說包廂已經有人了。左宗佑說:“他們兩個人坐哪裏不行,我們可是十幾個人。”服務員說:“還沒來齊呢。”左宗佑問那都是些什麼人。服務員再不理他,走開了。左宗佑在那裏轉悠幾分鍾,回去對楊靜蕾說:“沒法打聽。聽說原總常和那女人來這裏吃飯,都是兩個人一起來。”
靜蕾望著海水發愣。左宗佑說:“管她是誰,我們先吃飯吧,你一定餓了。”靜蕾仿佛沒有聽到左宗佑勸她,還是呆呆地望著大海。不一會,她突然轉身下船,左宗佑忙付了菜錢跟在她後麵。
上車後,靜蕾眼圈越來越紅,淚水慢慢就溢出來。左宗佑及時給她遞紙巾。靜蕾讓出租車送她回賓館。左宗佑說不吃飯怎麼行。靜蕾隻是搖頭。左宗佑讓出租車開到銀光大酒店,將她帶回他的房裏。兩個人一時無言。後來左宗佑打電話讓人送飯,但她一點也不吃,隻是喝紅酒,連續喝了幾杯。他再次為她倒滿一杯酒後,抓著她的手撫摸著。她輕輕抽出來說:“你吃飯啊。”
靜蕾幾乎喝了半瓶紅酒,她覺得乏了,靠著沙發閉上眼睛。左宗佑坐到她身邊,將她的手拿到他的麵前。這次她沒有抽開。他捏她的手,她的手保養得很好,總是那樣纖細。他捏了很久,然後放到嘴邊吻一下,但隻吻一下就放開了。靜蕾從來沒有喝過那麼多酒,她眼前出現了幻覺,心情就好起來。她高興地想到酒的好處,難怪古人有“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一醉解千愁”之說,如果再喝兩杯,她一定可以沉沉地睡去,睡整整一個晚上。她伸手要捧酒,才突然記起這不是自己家,左宗佑就在她身邊,便將手縮回了。左宗佑以為她是不想自己拿,便將杯子遞到她嘴邊,她於是張口喝了。
“再來一杯。”她說,聲音飄得遠遠的,說話的人和喝酒的人都不是她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了。
左宗佑又給她倒了滿滿一杯,她一仰脖子又喝了。左宗佑問她還喝不喝,她說:“喝啊,怎麼不喝。”
那瓶紅酒喝完後,她突然雙手捧著臉哭起來,左宗佑趁機樓著她為她揩淚。後來就將她摟進懷裏,吻她,她嘴裏說:“別這樣,別這樣。”但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也沒有反抗的意識了,意識已經進入一個飄渺的世界,在這個飄渺的世界裏,像一尾魚,身不由已地遊來遊去……
將近12點鍾時,靜蕾突然嚶嚶地哭起來,她已經從那飄渺的世界慢慢回到銀光大酒店的客房裏,左宗佑就在旁邊樓著她,她一把將他推開了。
“你知道,我多麼愛你,十幾年了,我總想著有一天你會接受我……”左宗佑說。
靜蕾穿好衣服走出房間,走進電梯,穿過大堂,走到大門外。左宗佑跟在後麵叫了輛出租車將她送到銀灣賓館,臨下車還吻了她一下,她全然沒有感覺,仿佛已經麻木了。
尚草也是剛回到賓館。飯後張天麗讓他陪著看夜景,還到北灘海堤上坐了好一會。
天麗今天喝了幾杯歸元酒,有些興奮。她說:“我最近認識了兩位經濟學家,一位認為,銀灣的土地成片開發是‘圈地運動’,可正是這種‘圈地運動’才能使土地商品化,而土地商品化就很難避免炒作,於是就出現了‘炒地運動’,而炒地實際上縮短了投資周期,也促進了資本的流通和積累。如果沒有這兩個‘運動’,銀灣不可能一下子就吸引那麼多投資者。另一位卻認為,炒地會導致投資成本提高,最終要影響投資效率,肯定有後遺症。”
尚草想,靜蕾現在在哪裏呢,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天麗說:“我的咽喉炎不知不覺好了,不知是不是戴珍珠項鏈的原故。”
尚草想,靜蕾不會不知道他著急,這種事能開玩笑嗎?
天麗說:“我父親的一個美國朋友邀請我到美國讀書,我一直沒有答應。那個美國佬是個大亨,有個兒子叫別克,才30來歲就自己到中國做生意,他幾次代表他父親到北京看望我父親。我母親很喜歡他,讓我什麼時候到深圳去找他。我不喜歡美國人,更不願嫁給美國佬,幾次到深圳都沒有跟他聯係。”
尚草突然站起來,說:“要不,我們走走吧。”
“我們該回去了。”天麗說,“你今天一定很累了。”
尚草回到賓館躺在沙發上,突然記起張天麗跟他說了些什麼。正想著她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時,房門響了。他馬上站起來開門,見是靜蕾,又驚又喜。他問她這兩天去哪裏了,怎麼不告訴他一聲。
靜蕾歪在沙發上不理他。她腦袋裏亂糟糟,她不知道剛才她是怎麼了,像有鬼在一邊唆使她喝酒,後來就傻乎乎地讓左宗佑的陰謀得了逞。麵對尚草,她完全清醒過來了,她怎麼會這樣?她怎麼對得起尚草呢?
尚草以為她累了,說:“先睡吧。”
靜蕾真想大聲哭喊,可是嗓子又像被什麼粘住了似的,總喊不出來,隻是感到心一陣酸楚,淚就如泉水股湧出來。
尚草看著靜蕾流淚,心裏就難受,他們本來已經和好如初,他真後悔讓她跟著來銀灣。
天將亮時,尚草實在堅持不住了,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靜蕾突然說:“原尚草,我們離婚!”
尚草以為靜蕾也睡著了,正在說夢話,拍拍她的肩頭。隻聽她又說:“我們離婚,馬上就離婚!”
尚草坐起來擦擦眼睛,才知道她不是做夢,是真要跟他離婚,他才是做夢呢!
“如果你不再想折磨我,就馬上離婚!”靜蕾咆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