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尚草坐著出租車直接到了鄔海蘭家。海養看見原尚草從出租車上走下來,以為他還想買他們家的房子,說:“原老板,我們這幢房子地段這麼好,50萬真的不貴,如果你能出50萬,我一定做通父親的工作賣給你。”尚草聽不清海養說了些什麼,他的眼睛一個勁地往裏麵張望。
海養以為尚草在看房子,問:“還用看嗎?這房子值錢的是地皮,你自己都說了。”
“鄔海蘭在家嗎?”尚草突然問。
海養不知道原尚草怎麼知道他妹妹叫鄔海蘭,更不知道他要找她幹什麼,一臉疑惑地說:“我妹不在家,買房子跟我說行了,不用管她。”
尚草說:“我有事要見她,你能不能幫我找她回來?”
海養知道原尚草不是為房子而來,對他已經不感興趣,他找鄔海蘭是不是有賊心?這個念頭一產生,心裏就有些不高興。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海養生硬地說。
尚草聽海養的口氣,覺得這漁民有些不近人情,他們還合作過呢,怎麼對他就這樣冷淡?但又不好說什麼。他想也許鄔海蘭就在家裏,便跟海養聊天,說這幾天有老鄉來到銀灣,也想找房子。海養一聽,馬上又熱情起來,忙說:“我看看她在不在家吧。”
鄔海蘭就在樓上她的房間裏,她本來要出去找同學玩,剛走到樓梯口聽到原尚草跟他哥說話,便躲回房裏去了。這家夥臉皮真厚,居然找到家裏來了。她高興得直想跳。
海養走到海蘭房門口上,在外麵敲門。海蘭問誰。海養說下麵有人找她。
海蘭說:“你說我不在家。”
海養說:“我本來也說你不在家,但人家還不肯走,非要我幫他找。”
海蘭說:“你下去再告訴他,看他走不走。”
海養說:“你就下去見一下吧,說不定還有什麼好事呢,現在這幫撈佬,都是送錢來銀灣給我們花的。”
海蘭在裏麵拉開門,說:“真討厭!”
海養想著原尚草第一次到他們家,想著不久前得的2萬塊錢,還想著有可能在他老鄉那裏再賺到錢,心裏很是得意。他哈哈一笑說:“這家夥是有點討厭。”
“我是說,你——討——厭!”海蘭在背後用手指戳一下海養的腦袋說。
尚草看到鄔海蘭下樓,真有些喜出望外。鄔海蘭卻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走到門口上也不正眼瞧他。尚草說:“除非你不想幹這個工作,否則不該計較那天的事。其實那天我也隻是說話的方式有些欠妥。如果這點事都耿耿於懷,那你說自己善於跟各種人打交道是吹牛。你連跟我打交道都不行,還能跟誰打交道?”
鄔海蘭想不到原尚草一見麵就這麼數落她,真想說她隻善於跟正常人打交道,而不善於跟他這種混帳東西打交道,讓他滾蛋。但想想覺得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她是應聘者。他是老板。他隻是說她學經濟管理愛好特長卻不是管理經濟,不是個好學生而已,還是氣話。既然親自打了電話道歉,現在還親自上門,她麵子已經爭回來了,還好意思說什麼呢?何況,她現在又急於找工作!
海養見原尚草這樣不客氣地對妹妹說話,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在家裏,海蘭像個公主,一家人都寵著她,父親,妻子,還有他自己,對她都讓幾分,隻有兒子鄔剛才敢說她“臭美”。海養以為,妹妹會跟原尚草爭吵起來,但妹妹卻害羞似的,低著頭什麼也不說,這可不是她的風格啊。她剛才關著門躲起來不願見人家,還罵他討厭,這下怎麼焉了?他終於忍不住用方言問:“這撈佬找你幹什麼?他這樣說你,你怎麼不吭聲?”
“沒你的事。”海蘭說。
原尚草走後,海蘭突然笑起來。海養覺得妹妹今天真是怪,問她怎麼回事。她於是跟海養說了她到西南公司應聘,頂撞原尚草的事。
海養一聽妹妹要到一個撈佬開的公司去做工就皺眉頭,說:“好端端的國家幹部不做,跟人家做什麼臨時工?”
海蘭覺得這件事無法跟哥說得清楚,隻說她不想去蓬萊島。海養像有什麼不便啟齒,半晌才說:“即使不想去蓬萊島也不能到一個‘撈佬’辦的公司去做臨時工啊。”
“隻要工資高,工作開心,我可不管什麼人辦的公司,也不管什麼臨時工不臨時工。”海蘭說。
父親鄔泥從鄰居家回來,聽說女兒要放棄分配去做臨時工,仿佛聽到財主要放棄家產上街當乞丐,說:“多少人想讀大學都考不上,你考上了,也畢業了,馬上就成為公家的人領工資了,卻要去做臨時工,你怎麼這樣傻呢?”
“你女兒聰明著呢,老爸!”海蘭說著拍拍父親的肩膀轉身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海養知道不說明利害關係是勸不住妹妹了,他跟著妹妹到她房間,說:“這撈佬你也相信,你以為他真是要聘你做工嗎?他是看中你年輕漂亮。”
海蘭認為自己並不漂亮,臉太瘦,臉上皮膚也不夠白嫩,但海養說她漂亮她也高興,誰不喜歡別人說自己漂亮呢?
“看中年輕漂亮有什麼不好!”她說。
海養看著妹妹搖搖頭,利害關係的話他還沒有完全說出來,但那種話哥對妹怎麼說?
蓋明春回來了。海養靈機一動,將她拉回他們的房裏如此這般交代一番,讓她去進一步跟妹妹陳說利害。明春知道海蘭放棄分配要去跟撈佬打工,那種驚奇比海養鄔泥更甚。她走進海蘭的房裏第一句話就說:“小蘭你讀書是不是讀得太多了,傻了?丟掉鐵飯碗去捧泥飯碗,不怕銀灣人笑掉大牙嗎?”
海蘭說:“捧金飯碗沒有食欲,捧泥飯碗卻餐餐吃得香,你說,我是該捧什麼碗?”
明春說:“什麼時候泥飯碗摔了怎麼辦?回來幫你嫂子賣鹹魚嗎?”
海蘭說:“如果真有那一天,賣鹹魚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你不是也賣了十幾年鹹魚嗎?”
明春見說不過海蘭,隻好將殺手鐧使出來:“即使不去蓬萊島也不能跟那些撈佬打工。那些撈佬,遠離家鄉遠離老婆,什麼事幹不出來?”
海蘭可不擔心人家把她怎麼樣。她自小刁蠻,在同伴中有假小子之稱。小時候與男孩子下海遊泳,見男孩子不穿褲子,她說:“你不穿我也不穿。”還笑話男孩子長個多餘的東西。長大後,因為身材好,在大學裏回頭率甚高,有次幾個男生色迷迷地看著她,她突然問:“看夠沒有,看不夠我脫衣服你們再看。”做出解上衣的樣子,男生們慌忙逃跑。
“你以為我是擺在架子上的鹹魚,誰想拿就能拿嗎?”她望著嫂子輕蔑一笑說。
明春說:“你不信,就等著瞧吧。”
“如果真有了感情,撈佬又怎麼樣,說不定我還喜歡上撈佬呢!”海蘭說。
明春搖搖頭,她在這個小姑麵前真是毫無辦法。海養也無可奈何了。他想,妹妹已經長大成人,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還是抓緊時間做自己的生意吧。當晚,他打電話給原尚草,問原尚草老鄉怎麼找,他要拜訪他們。原尚草便如此這般告訴了鄔海養。不到一個星期,鄔海養就做成兩樁中介交易,又賺了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