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阿娘希望的。
我怔怔地坐在一旁,直到最後一捧土也蓋上了墳墓時,我這才恍然發現,原來阿娘是真的真的,不會再睜開眼來看我,對我說話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巫叔叔用手拍了拍我的發頂,我才恍然回過神來。
我強笑,輕聲道:“巫叔叔,阿娘有話對你說。”
然後在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巫叔叔長著一張比女人還要好看的臉,原來巫叔叔他不叫巫東旭。
他叫巫沉。
14
在我十六歲的那一年,傅知君成親了。
這或許與我並沒有關係,又或許與我有關係。
聽說那個新娘是傅知君在他十六歲的那一年遇到的一位大家閨秀,為人最是溫柔不過了,和同樣溫柔的傅知君,倒也是相得益彰。
望著不遠處被眾多我並不認識的人包圍著的傅知君,我再次意識到了,在我所無法觸及的那兩年裏,他已經走到了我所觸及不到的地方,結識了我並不認識的人,也發生了很多我並不知道的事。
我與他的交集,其實也就是幼時的一年,還有那兩年屈指可數的碰麵。
所以,我到底算是傅知君的什麼呢?
自然什麼都不是。
可傅知君又是我的什麼呢?
這已經不重要了。
我微笑著,遙遙向傅知君敬了一杯酒。
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出現,傅知君怔住了,遠遠地看著我,眼裏是我看不清的東西。
我一口飲盡了杯中的喜酒,微笑著對傅知君道:“百年好合。”
祝你,百年好合。
我離他很遠,周圍很噪雜,但是我知道他聽得到。
所以我也可以離開了。
然後,在那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在夢裏,有個少年在對我微笑,笑容如同我初見他的一般,靦腆而純淨。
其實有些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比如說,我初見他時,並不是因為討厭他,才動手打的他。
比如說,我一直很感激,在那兩年中,就算他走得再遠,也依然記得回來看我,即使隻是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就要離開。
比如說,其實我……
不,已經沒什麼了……
15
我留下一封信給巧兒姨,又留下一封信給巫叔叔,再將家門的鑰匙放在桌麵上,我虛掩著門,兩手空空地離開了小鎮,開始滿世界的流浪。
懷著我自己都無法了解的心情,我默默地走過那兩年裏他曾經走過的路,聽他曾經說給我的故事,吃他曾經稱讚過的小吃,看他曾經為之停留過的風景。
我想了解那兩年裏他所經曆過的一切,我想知道是不是隻要兩年就能夠時移世易,我想明白是不是隻要兩年就可以在我跟他之間劃下一條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我仍然無法明白。
我想,我大概還是無法放下。
於是,就這樣走著。穿過小鎮,跨過河流。
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在我十七歲的那一年,我來到了那個地方。
遙州延城,十裏桃林。
那是三月,傳說桃花最美的時候。
16
在到達遙州之前,我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說,阿爹長得是什麼樣子的?阿爹又是什麼樣的性子?阿爹他……會不會喜歡我?
被即將見到阿爹的喜悅衝昏了頭腦的我,忘記了先前的一切違和感,也忘了在阿娘還在的那十五年裏周圍人提到阿爹時的欲言又止,隻是滿心歡喜著想著……
我終於有阿爹了。
我匆匆地打聽到了阿爹的住址,懷著雀躍的心情,來到了城外十裏桃林不遠處的小莊,站在小莊外的桃樹上,探頭探腦地朝裏麵瞧著。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人。
他穿著一身青衫,雙手背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走過穿廊。
他一直板著臉,很是嚴肅的模樣,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但是卻依然俊美。當那雙眼睛轉過來,專注地注視著你的時候,會生出彷佛全世界他隻看到了你一人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