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每一個有強烈民族觀念的人來說,在大英博物館進入自己國家的展廳,應該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因為在這個博物館裏,藏有許多國家的價值連城的文物。就如人氣最旺的埃及館,入館之後就可以看到一塊被精心保護的石碑——羅塞塔碑(Rosetta Stone),這塊石碑製作於公元前196年,用古希臘文字、古埃及象形文字和當時的通俗體文字刻了埃及國王托勒密五世的詔書。1799年,占領埃及的拿破侖軍隊在埃及港灣城市羅塞塔發現了這塊石碑。英法戰爭又使得這塊本要去盧浮宮的無價之寶最終落到英國人手裏。由於公元四世紀之後,埃及古象形文字失傳,這塊石碑就成了學習解讀古埃及文的依托,“通往古埃及文明的鑰匙”。無價之寶的石碑被掠奪到了英國的大英博物館,而在它的故土,埃及的國家博物館裏,隻藏有它的複製品。想想,如果你是一個埃及人,看到羅塞塔碑,會有什麼樣的感想?
東方館展出的自然是英國在亞洲掠走的文物,其中以中國和印度最多。在中國展廳,我們可以看到中國文明史上的許多文物,新石器時代的玉器,商代的鼎,商周的銅器、編鍾,直到明清時代的瓷器,還有許多價值連城的珠寶玉器、雕像,有一麵牆嵌著畫像,從周邊的痕跡看得出,此壁畫是從古代的壁畫中整塊鑿出來的。
因為有了“搶來”的概念,看到這些文物就總是一陣陣的不愉快。我們幾個默默地走,默默地看,心情是越來越沉重。但是,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有幾批衣冠楚楚的同胞,居然能在館內的各種文物前用漢語談笑風生,似乎我們的文物放在這裏,他們無比快樂。
一邊心裏默默地對那些同胞生氣,一邊慢慢地前行看“強盜們搶來的東西”。在快要出館的時候,我們在一方玉枕前停了步。我沒有細看這一塊玉枕出自何處,產自何時,是否價值連城,但那上麵的四個字在那一刻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那枕麵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家國永安”!
我們都站住了,這幾個字在那一刻重重地擊中了心中最軟最痛的一塊,讓人顫抖。
悲情朋友顫抖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撞擊力:“家國永安?家國永安怎麼會落到這裏!”
隨著他的這一句話,我掉淚了!在這個展廳內逐漸累積的情緒在這一瞬間迸發,我咬著牙,讓淚水流淌。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知道,我已經說不出話來。
我走出展廳,這一刻,我作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回國!
東方館的一方玉枕,決定了我下半生的路!多情的劍橋
回國前兩個月,很多朋友就知道我肯定是要回來了,幾個小圈子就趕著聚會,趁人員齊集的時候與我正式踐行。
一位香港來劍橋讀經濟學位的朋友陳小姐約了我,她們家在香港有不小的家族企業,想在廣州建立國內的公司,她希望我回國後能到她家的企業去幫助他們。
我告訴她我要重回大學,再續科研教育的夢想,沒有到企業去的打算。
她說其實企業可能會給我更大的發展空間,因為那裏是拚硬本事的。她恭維我,說以我的學識、智慧和洞察力,肯定可以經營好一個集團,那也是一種人生的價值,其意義並不亞於從事科學和教育。
我知道回國之後,經濟肯定不會寬裕。在高校工作了多年,我很明白高校那星點的工資收入捉襟見肘,幾乎入不敷出。孩子出生的時候我是副教授,一個月的工資除了購買孩子的奶粉就所剩無幾了。不過,那樣的困難時期已經過了,並且,我對生活一直沒有多少要求,粗茶淡飯,布衣陋舍,也會心滿意足。
因此,我拒絕了她的盛情。
為了說服我,陳小姐還約來了他們在歐洲的代理,一個三十多歲的法國人,他們的歐洲總部在巴黎,那位經理在一個周末專程過來劍橋。
我們三人共進午餐。那位法國人有物理學的學位,思維很敏捷,邏輯環環相扣。隻是,他們無法說服頑固的我。
還有幾個歐洲企業相約,因隻是通過熟人,我都沒有與他們見麵。
回國之前兩周,我按學院的規定辦理財務結算和財物返還手續,並函告院長我的離校時間。
離校前一周,院長邀請我參加了他的家庭晚宴。之後,我收到了學院給我的信,告訴我經院長會議討論,遴選我為克萊爾霍學院的終身成員(life member)。
我感到很榮幸,給院長寫一封短信,對院長和學院的“慷慨贈送”表示了誠摯的謝意。
把這事告訴了幾個朋友,他們都很為我高興。然而,我卻並沒有感到有太多的喜悅,畢竟走過的人生道路太坷坎了,我對一切名利得失,都已淡泊!
不過,得知自己被遴選為克萊爾霍學院終身成員的那天晚上,我還是走到了學院後麵的那塊大草坪上,麵對東方,伏跪在草地上,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在天國的媽媽,我相信我媽媽是高興的,她會為我的每一點進步高興!最後的劍河
離別劍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對劍河和這座美麗的小城的眷戀似乎也越來越濃,一種揮之不去的依依不舍的感覺,始終縈繞著我的心。
這裏有許多快樂的往事和美麗的回憶,更重要的,這裏給予了我太多的體會和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