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鼠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一個老鼠說，這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你不是餓了嗎？你為啥不吃呢？
文玉說，是嗎？那我就試試吧。文玉實在抵不住饑餓對他的折磨，他就試著吃了一個蟬的幼蟲，他感到那真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他看了老鼠們一眼，就大把大把地抓著那些東西吃起來。吃完之後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覺得這些老鼠很可愛，就和它們平安地相處在一起。那些老鼠每天都給他弄來許多好吃的東西，吃完之後他們就在一起交談，文玉從老鼠那裏知道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後來洞裏又來了一條蛇，那是一條有兩尺來長的小花蛇，蛇來到洞裏也感到非常舒服。蛇說，我在尋找一個睡覺的地方，沒想到你們這裏有這麼一個溫暖的地方，那我就隻好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你們歡迎我嗎？
文玉說，為啥不歡迎呢？你又不會傷害我們。
蛇說，我為啥要傷害你們呢？你們這裏挺安全。
那些老鼠也有同感，它們說，是的，這裏挺安全，這裏要比地麵上安全多了。
文玉說，地麵上就不安全了嗎？
老鼠說，當然不安全，因為地上有許多人，人比任何動物都可怕。
蛇也有同感，蛇說，是這樣，人比什麼都可怕。
文玉說，我也是人，你們為啥不怕我？
蛇和老鼠都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停了一會兒老鼠說，反正我們覺得你和他們不太一樣，你在這裏為我們修建了這麼大的房子，又能聽懂我們的語言，又和我們吃一樣的東西，所以我們覺得你沒有啥可怕的。
文玉想，那我成了啥？我和這些老鼠與蛇有了共同語言，又能和它們待在一起生活，那我成了啥了？文玉百思不得其解。他正這樣想著，突然有一隻老鼠從外邊驚慌地跑回來，老鼠說，不得了了，嚇死我了。
文玉說，你為啥這樣驚慌？
老鼠說，外邊傳來了嚇人的聲音。
文玉也聽到了一種刺耳的聲音從地麵上傳進來，那聲音使他們感到驚慌不安。蛇和老鼠們說，這可怎麼辦呢？
文玉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們一起去把洞口堵上，堵上洞口那聲音就傳不下來了。
蛇和老鼠們都讚同文玉的意見，於是他們就一塊兒來到了洞口，開始用土屯洞口。洞口在他們的屯積下越來越小，那些難聽的聲音也就越來越小。文玉想，那是一種什麼聲音呢？他沒有聽出那是人說話的聲音，那是三爺在洞外呼叫他的聲音。由於某種器官的退化，文玉已經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了。
三爺立在他女兒家的院子裏，他看到一個老大老大的雪堆，那堆雪幾乎都快把他女兒家的房門給埋住了。三爺想，難道雪都下到她家院子裏來了？三爺在寒風裏用拐杖搗搗那堆雪，卻弄出了雪下的黃土。三爺想，原來這是一堆黃土。三爺想，哪兒來的這麼多黃土呢？三爺立在那裏，用蒼老的聲音淒哀地叫著。
文寶——
文玉——
可是三爺聽到的隻是寒風吹動樹梢的聲音。在那個大雪紛飛的上午，三爺立在茶館門前，望著媳婦和孫女在風雪中漸漸遠去的背影，他突然感到了絕望。三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強忍著回到院子裏，在一張落滿了積雪的凳子上坐下來，三爺像個孩子那樣抽泣著，三爺一直哭到黑夜的降臨。三爺抬起頭來，三爺望著他麵前紛飛的雪花自語道，都走了，都走了，我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