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富治說:“我們去湖北大學、‘三鋼三新’看了,他們對中央代表團表示熱烈歡迎,我們也表示了對受壓造反派的慰問和支持。”
王力補充說:“我們也去了‘百萬雄師’聯絡總站的據點,但他們不聽中央文革的。”
毛澤東把手一擺:“你們到‘百萬雄師’少,你們偏於一邊。”
“我們都平衡了。” 謝富治和王力一起辯解。
毛澤東當即指示在場的中央文革小組代表謝富治、王力等,要他們成立接待站,專門接待人民群眾和群眾組織的來訪,做好思想政治工作。
陳再道看到謝富治、王力都點頭表示完全讚同毛澤東的意見,便相信他們會按主席的意見去辦。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後來正是這些人從中作梗才使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本來可以順利解決的事情卻費了許多周折。
毛澤東最後說:“武漢的形勢還不錯嘛!你們想一想,一個工廠,這一派是革命的,那一派就不革命,是反革命,這你們相信嗎?在工人階級內部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更沒有理由一定要分成勢不兩立的兩大派組織。”
這次談話一直到晚上十點多鍾才結束。毛澤東還把陳再道、鍾漢華送到大門口,並對值班的服務員笑著說:“你們再不要打倒你們的司令了,我是不打倒他們的。”
毛澤東風趣的言談,使在場的不管是司令、政委,還是中央文革成員、賓館服務員、警衛值班員,都由衷地大笑起來。陳再道樂得抻平了滿臉的褶子,竟然連那著名的麻子也看不見了。大家相互握手,談笑風生,呈現出一派和諧團結的氣氛。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日理萬機的周恩來準備連夜飛回北京。臨走時,周恩來再一次叮囑謝富治、王力根據擬就的處理武漢問題的方針、原則和步驟,盡快解決這裏的兩派問題。
但是,謝富治、王力這兩位中央文革大員,對毛澤東、周恩來的部署和指示陽奉陰違,當麵說得好聽,背後卻另搞一套。其實,他們執行的是林彪、江青那一套唯恐天下不亂的方略。
謝富治、王力在送走周恩來後,從機場直奔“工人總部”的一個據點——武漢水利電力學院,接受並佩戴了該派的袖章,還發表演說公開表態支持“工人總部”,說軍隊支左是錯誤的,指責“百萬雄師”是保守組織,挑動群眾鬥群眾。
第二天,處於少數派的“工人總部”用高音喇叭和宣傳車,四處播放王力的講話錄音,激起“百萬雄師”等群眾組織的極大憤慨,當天深夜,攜帶棍棒、大刀、梭鏢的“百萬雄師”成員高唱著吵架一般的《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乘軍車占領了武漢的機場、車站和電台等軍事要地。
七月二十日清晨,幾輛軍車開進東湖賓館,“百萬雄師”的成員如潮水一般湧入了百花一號,他們誤把陳再道當作王力,上去就是一槍托,警衛人員趕緊護駕,連聲說:“這是陳司令,這是陳司令!”他們方知抓錯了人。經過一陣搜尋,他們終於抓住了王力,推上卡車,送到了武漢軍區大院。
毛澤東所住的梅嶺一號,與陳再道慘遭拳腳的百花一號相對而立,但紅衛兵卻不知道毛澤東已到武漢並近在咫尺。毛澤東也不知道紅衛兵已經打到了他的鼻子底下,陳再道正在受皮肉之苦。
王力被抓走後,謝富治立刻添油加醋地向毛澤東告誣狀。毛澤東聽說獨立師“嘩變”,抓走中央代表,十分惱怒,當即通知陳再道把王力找回來。遍體鱗傷的陳再道走不了路,又要坐鎮東湖保衛毛澤東的安全,不宜離開,便讓漢鍾華去找王力。
東湖賓館裏的氣氛極為緊張,到處充滿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中央警衛部隊進入一級戰備,開始在院子裏修築工事,架起了機槍,汪東興、楊成武、謝富治等人正在緊急地研究應變措施。
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七二○事件”,當時它被定性為“反革命事件”,並被扣上“揪鬥、圍攻、毆打中央代表”、“武漢軍區搞兵變”等可怕的帽子。外電也作為頭條新聞紛紛報道“武漢發生了反毛叛亂”,“陳再道上將已有效地控製了武漢”等捕風捉影的消息。
時刻關注毛澤東動向的周恩來,當得知武漢發生了“七二○事件”後,首先想到的就是毛澤東的安全。他馬上用紅機子撥通梅嶺一號的電話,當得知武漢的問題非常嚴重,決定帶領三架飛機和百餘名警衛戰士親自往武漢,解救“被圍”的毛澤東。
林彪等人為了騙取毛澤東相信陳再道搞“反革命暴亂”,決定由“中央文革領導小組”集體研究起草一封信,由江青簽名,派邱會作乘專機飛往武漢,向毛澤東告誣狀。
下午兩點多,毛澤東看完邱會作送來的信封上寫有“親啟”字樣的信,馬上把楊成武和汪東興找來,神情嚴肅地說:“準備飛機,我們離開武漢。”
“是準備專機,還是坐空軍的飛機?”楊成武問。
“都準備。”
一切都安排好了,在周恩來還未到武漢之前,毛澤東便在中央警衛部隊的保護下,乘汽車直奔機場。這時毛澤東才告訴楊成武:“坐空軍的飛機。”
此時的空軍機場,氣氛十分緊張,忠於職守的地勤人員雷打不動地站在飛機四周。開這架飛機的飛行員是後來在“九一三事件”中駕駛256號三叉戟的潘景寅。這位貧農出身的資深駕駛員飛行技術好,工作認真負責,為確保首長的安全,他在飛機旁已守護了整整一夜。
楊成武走過去對他們說:“馬上把舷梯推過來。”
一個幹部口氣強硬地說:“沒有武空司令員和政委的命令,誰也不許動這架飛機!”
楊成武厲聲道:“我是代總長楊成武,給你們司令、政委的命令是我下達的……”
坐在車上的毛澤東見那些戰士根本不聽楊成武的,就下車朝飛機走去。
這時,楊成武指著毛澤東說:“你們看,是偉大領袖毛主席要坐這架飛機!”
“毛主席?”那些戰士看到真的是毛主席,這才放行。
毛澤東剛上飛機,機長就過來問:“首長,往哪個方向飛?”
楊成武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毛澤東操作他那湖南口音說:“先飛起來!”
飛機轟鳴著離開了大地,在武漢上空盤旋。毛澤東問:“我們現在往哪個方向飛?”
楊成武說:“還在武漢上空。”
“往東飛,去上海。”毛澤東深情地看了看腳下的武漢三鎮,然後閉上了眼睛。
到達上海後,毛澤東一直思考著“七二○事件”。在一次散步時他問楊成武:“你認識陳再道嗎?這個人到底怎麼樣?”
楊成武緊走幾步,挨近毛澤東說:“以前不認識,建國以後才認識的。”
毛澤東也是建國以後認識這位放牛娃出身的將軍的,那時他是河南軍區的司令員。後來,毛澤東每次到武漢都能見到他,他給毛澤東的印象是文化水平不高,但很能打仗。
毛澤東點起一支煙,緩步向前走著,沉思良久:“你對武漢的事情有什麼看法?他會反對我嗎?”
“主席,誰也不會反對你,軍隊裏的老同誌都是跟著您幹革命的。”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陳再道也不會反對我。如果陳、鍾要整我,我們從武漢也出不來呀!”
“他們不會反對你的。”
“對、對、對!”毛澤東連說了三個對,然後若有所思,“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還有鍾漢華、牛師長、蔡政委?”
“不清楚。”
“你去告訴周恩來,把陳再道、鍾漢華還有牛師長和蔡政委都接到京西賓館。”毛澤東吐出一口煙霧接著說,“你轉告陳再道三句話:一是有錯誤就檢討,二是注意學習,三是注意安全。”
顯然,毛澤東要保護陳再道。
南巡路上險象環生
“文革”在吵吵嚷嚷、打打鬧鬧中進入一九七一年。它雖然大大超過了毛澤東設定的“三年”時間,但仍然沒有“收尾”的意思,反而情況越來越複雜,問題越來越嚴重。
八月十四日,隨著汽笛一聲長鳴,專列在北京車站徐徐啟動了。車裏坐著七十八歲高齡的毛澤東,這是他一生中最後一次也是最具傳奇色彩的周遊“列國”。為了確保安全,中央警衛局副局長張耀祠帶領一百多名警衛戰士,每人攜帶長短兩枝槍,分別登上三列火車護送毛澤東南下。
第二天下午,專列到達江城武漢。下車後,毛澤東不顧旅途勞頓,在他下榻的東湖賓館先後接見了湖北、河南等地的黨政軍負責人。毛澤東著重談了去年八月中共中央九屆二中全會上的鬥爭,點名批評了林彪和黃永勝、吳法憲、葉群、李作鵬、邱會作等人在廬山搞突然襲擊。
去年三月,毛澤東曾提出要召開四屆人大和修改憲法的意見,同時還提出關於改變國家體製、不設國家主席的建議。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的林彪卻反對毛澤東的這一提議,堅持要設國家主席。林彪的老婆葉群把四屆人大看成是權力分配的大好時機,陰謀串聯一些人堅持設國家主席,目的是讓林彪擔當此職。
今年一月,國務院總理周恩來根據毛澤東的指示,在華北會議上宣布了中共中央決定派紀登奎、張才千參加軍委辦事組,這實際上是給林彪的親信黃永勝(總參謀長)、吳法憲(空軍司令員)把持的軍委辦事組摻沙子,搗爛了林(彪)、陳(伯達)反黨集團經營多年的山頭主義窩子,挖了他們的牆角。
林彪敏銳地感覺到,毛澤東已看穿了他的險惡用意,他在毛澤東心中已經“失寵”,“和平接班”事實上已宣告失敗。在這種情況下,林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準備發動武裝政變,奪取全國政權。並製定了“武裝起義”的政變綱領,代號為《 571 工程紀要》。
就在毛澤東到達武漢的同一天,周恩來根據毛澤東的指示,去北戴河向林彪彙報工作。他在彙報結束時說:“根據毛主席的提議,黨中央決定在‘十一’前後召開九屆三中全會,然後召開四屆人大,現在各項工作已基本就緒。”這使得林彪惶恐不安,擔心九屆三中全會將要提出他的問題,也擔心四屆人大他當不成副總理和國防部長。
八月二十七日下午兩點半,毛澤東乘坐的專列由武漢車站開出,沿著兩條平行的鐵軌繼續南下。隨同毛澤東南下的還有武漢軍區政委劉豐等三四個人,他們就坐在毛澤東專列的會客室裏。毛澤東略有所思地看著為他斟水的列車員,突然提出請她唱一曲《國際歌》。
這位列車上的服務員雖不是歌唱演員,可還真有兩下子,隻見她不慌不忙,手中的水壺還沒有放下,便以她那特有的清亮嗓音由低沉轉而高亢地唱了起來: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坐在沙發上的毛澤東不顧行進中車廂的搖動,也隨著悲壯的旋律一隻手在茶幾上輕輕地拍打著,嘴唇一張一合地跟著女列車員哼唱。隻是由於列車員的嗓音太高,加之在場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唱出聲來,毛澤東的聲音不是十分清楚。
大家唱完《國際歌》,毛澤東說:“《國際歌》和列寧的文章都包含著馬克思主義的全部觀點和立場,那裏麵講的是奴隸們起來為真理而鬥爭。在廬山會議上,我寫了一個七百字的材料,就提出了是奴隸創造世界這個根本性的問題。”
接著毛澤東又和大家一起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那高亢激越、雄壯有力的歌聲在車廂裏回蕩,竟然壓倒了路軌的碰擊聲。
毛澤東說:“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條條要記清,現在有幾條記不清了,如果都能記清,都能照著做該有多好啊!”還說,“我希望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來教育戰士,教育幹部和群眾,教育我們的每一個黨員。”
八月二十八日傍晚,專列到達長沙。毛澤東顧不得像往常那樣故地重遊,而是一住下便召集湖南、廣東、廣西等省區的黨政軍負責人開會。會上,毛澤東當著大家的麵直截了當地質問廣州軍區司令員丁盛、政委劉興元:“你們同黃永勝關係這麼密切,來往這麼多,黃永勝倒了,你們還得了?”
毛澤東言語犀利,單刀直入。說者有心,聽者更有心,丁、劉二人支支吾吾,麵麵相覷。從他們反常的表情和回答中,毛澤東看出了情況的險惡。
三天後,毛澤東離開了青少年時代學習和生活過的地方,專列掉頭向東,朝“英雄城”南昌進發。
毛澤東在南昌住下後,便分別找江西、福建、江蘇等省的黨政軍負責人談話。他
這次除了講路線鬥爭之外,還指出林彪“當然要負一點責任”。“對這些人怎麼辦?還是教育的方針,就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對林還是要保。不管誰犯了錯誤,不講團結,不講路線,總是不好吧。回北京以後,還要再找他們談話。他們不找我,我去找他們。有的可能教育過來,有的能改。犯了大的原則的錯誤,犯了路線、方向錯誤,為首的,改也難……”
毛澤東的講話極大地觸動了江西省革委會主任程世清。這個曾經是“林副統帥”的追隨者最終殺了回馬槍。他向毛澤東揭發了林彪的罪惡活動:“去年,林彪曾派專機將一輛蘇製水陸兩用坦克運到南昌,要我們仿製一輛;上個月,周宇馳親自駕駛法製雲雀直升機到南昌,後來又到廬山和井岡山,再飛往廣東。我懷疑林彪可能逃跑,可能從北戴河坐水陸兩用坦克往南朝鮮跑,也可能坐飛機往香港跑。”毛澤東說:“程世清呀,你說的這些隻能跟總理講,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講……”
九月三日,毛澤東來到杭州。專列剛剛停穩,住處尚未安排,毛澤東就在列車上與浙江省的領導同誌談了話,其中有熊應堂、南萍、陳勵耘等。毛澤東再次與他們談了在九屆二中全會上的鬥爭,又與他們一起唱了《國際歌》,還向他們講了那個學習討論了大半年的著名的“三要三不要”內容。
毛澤東在他熟悉的老地方劉莊一號樓住下之後,發現了異常情況:原來的老相識不見了,就連服務員、廚師也都是生麵孔,外圍警衛不再是公安廳的人,換成了穿藍褲子的空五軍戰士。而毛澤東對這個掌握全省軍隊和治安大權的陳勵耘不知為什麼,很是厭惡。
毛澤東從來不說無關痛癢的話,也不做沒有意義的事,他的一言一行都帶有強烈的目的性。他以咄咄逼人的話鋒向陳勵耘提出各種問題:“你同吳法憲關係如何?吳法憲在廬山找了幾個人,有你陳勵耘,有上海的王維國,還有廣州的顧同舟,你們都幹了些什麼?”陳勵耘無言以對,狼狽不堪。
毛澤東離開北京後,心懷鬼胎的林彪一夥對毛澤東的南巡極為忌疑。為了掌握發動反革命武裝政變的時機,他們千方百計地刺探毛澤東的行動路線,四處竊取毛澤東同各地負責人談話的內容。
八月底和九月初,吳法憲連續給北戴河打電話,把毛澤東在武漢、長沙、南昌時派飛機接一些黨政軍領導人去談話的情況一一密報葉群。
九月五日晚上,周宇馳從廣空參謀長顧同舟的電話裏獲悉廣州部隊正在傳達毛澤東在長沙的講話。深夜十一點半,於新野又給顧同舟打電話了解毛澤東談話的具體內容。次日下午,周宇馳帶著電話記錄稿,親自駕駛“雲雀”直升機從北京飛到北戴河,向林家父子通報情況。
九月六日淩晨,陪同朝鮮軍事代表團來武漢的副總參謀長兼海軍政委李作鵬,避開自己的秘書和警衛,在東湖賓館的一個豪華套間裏聽取了劉豐密報毛澤東在武漢的談話內容。他當天一回到北京,就把劉豐透露的情報告知黃永勝、邱會作。黃永勝拿起保密電話,又將這一情報傳給北戴河的葉群。
有關毛澤東談話內容的情報猶如晴天霹靂,使林彪反革命集團驚恐萬狀,亂作一團。他們認為最後的較量迫在眉睫,不得不與毛澤東攤牌了。於是,林彪作出了乘毛澤東南巡之機施行暗殺行動的罪惡決定。
九月七日,林彪指揮林立果向他的“聯合艦隊”(反革命組織)下達了“一級戰備”命令。葉群在北戴河用保密電話向黃永勝作了通報,隨後黃永勝又向李作鵬通報。
九月八日,林彪用紅鉛筆在三張十六開白紙上寫下了他的反革命武裝政變手令:“盼照立果、宇馳同誌傳達的命令辦。”與此同時,葉群也密封了一個送給黃永勝的親啟件。
當晚九時許,林立果帶著林彪手令和葉群給黃永勝的密件,乘坐 256號三叉戟專機,星夜飛回北京,並讓王飛將密件親自送給黃永勝。十一時三十分,林立果、周宇馳來到北京西郊機場的秘密據點,同江騰蛟、李偉信一夥死黨,策劃實施反革命武裝政變,密謀殺害毛澤東。
九月九日,林立果一夥在北京西郊機場的工字房裏密謀政變的具體措施,南京軍區空軍政委江騰蛟提出,如果毛澤東的火車停在上海虹橋機場,就炸附近的油庫,趁救火的混亂“上去幹掉”,“搞得好,汽油流到火車附近,連車帶人都報銷了”。
“從杭州到上海之間有沒有鐵路橋?如果有,炸鐵路的辦法最好。”周宇馳問江騰蛟。
“橋倒是有好幾座,但都有陸軍看守。”江騰蛟又獻策,“要炸鐵路,碩放那一段比較合適。這個地方靠近我們的機場,鐵路邊又無其他部隊。”
“現在來研究一下京、滬之間的聯絡問題吧。”周宇馳提議。
江騰蛟賊眼一翻,又出一個壞主意:“如果B[CD*2]52(毛澤東)到了上海,向北京通報時就說王維國因病住院了;如他離開上海就說王維國出院了。”
林立果最後說:“這次總的任務代號叫‘571工程’,即‘武裝起義’,準備在國慶前徹底完成。江騰蛟是前敵總指揮,搞成了論功行賞,王飛就是空軍司令,劉世英就可以當副司令,李偉信可以當外貿部長,其他人都有重用,成敗在此一舉。”說完,便得意地像威虎山上的“八大金剛”狂笑起來。
九月十日,林彪、葉群指使周宇馳等人從空軍司令部索取了“三北”地區雷達兵部署圖,可作導航用的中國周邊國家電台頻率表,北京至烏蘭巴托、伊爾庫茨克航線圖和機場的位置,廣州、福州地區機場資料,為他們以後“另立中央”和叛逃國外做準備。
長期的對敵鬥爭經驗,使毛澤東隨時都保持著異常的警覺。這時他雖已上了年紀,但對事物的預感仍不減當年。他料事如神,早有防範。然而也還是他們,包括那個陳勵耘在內,由於過分囂張露出了馬腳……總之,越到後來,毛澤東了解到的可疑情況就越多,越覺得問題嚴重,對他們也就越不信任了。盡管他這時還不知道“善用兵者隱其形”的林彪正在暗中磨刀。
其實,十天前毛澤東在聽取江西省委負責人程世清關於周宇馳等人在江西一些反常活動的報告後,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來到杭州後,他又從年輕服務員口中了解到陳勵耘曾向他們布置過彙報毛澤東活動情況的任務,特別是收到一位老同誌轉來的口信說有人在裝備飛機,還有人說停在筧橋機場支線上的專列“礙事”,暗示毛澤東“請速離開”。毛澤東聽到後,起初還有些納悶:這會妨礙誰呢?這些異常情況很快引起了毛澤東的警覺。
於是,毛澤東采取了在戰爭環境中煉就的爐火純青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一係列對策。九月八日午夜,他命令汪東興立即通知把停在筧橋機場附近鐵路專運線上的專列,連夜轉移到離杭州百裏之外的紹興附近的一個岔道上。毛澤東擺了一個迷魂陣,使人對他的行動計劃產生一種錯覺,以為他暫時不會離開杭州,麻痹一下對手。
十日中午剛過,毛澤東突然下令:“現在把火車調回來,我們馬上走。”往哪裏走,沒有說,隻是交代“不要告訴陳勵耘他們,也不要他們送行”。
警衛部隊很快進入登車狀態。由於毛澤東是突然決定,考慮到情況複雜,為應付不測,前驅車和後衛車的分隊人員提前出動,以控製車站出口和登車地點,留下三十餘人隨同毛澤東一起行動。
下午三點,專列離開杭州車站,向東北方向急駛。與此同時,在北京的林立果“聯合艦隊”收到了從上海發來的密語情報:“王維國因病住院了。”
毛澤東萬萬沒有想到,被他一手栽培提拔為接班人的林副統帥竟然要置自己於死地!曆史到了關鍵時刻,“聯合艦隊”已箭在弦,彈上膛。在此後的三天時間裏,毛澤東的周圍險象環生,驚心動魄。
林立果一夥按照常規推算,估計毛澤東總得在上海停留幾天。他們決定在上海采取三項措施:一是用火焰噴射器掃射毛澤東的專列;二是用一百毫米口徑高炮平射火車;三是讓上海空四軍政委王維國密帶手槍趁毛澤東接見時動手。
九月十日下午六點,專列順利駛進上海虹橋機場附近的吳家花園轉運站。毛澤東一改過去下車住幾天的習慣,決定在車上接見上海市的黨政軍領導,其中有馬天水、王洪文等。
值得慶幸的是,由林彪一夥安排在上海動手殺害毛澤東的凶手王維國,沒有被允許上車。王維國看到自己的死對頭王洪文被毛澤東召見,自以為天機泄露,死到臨頭,於是長歎一聲癱倒在停車場休息室的沙發上。
第二天上午,從南京飛到上海的許世友,被汽車直接送往毛澤東的專列。毛澤東與這位忠心耿耿的老將軍談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中午才結束。毛澤東讓許世友和其他被召來談話的人一起下車到錦江飯店吃飯,他還向王洪文作了特別交代:“飯菜要搞得好一點,讓許司令慢慢品嚐一下上海菜,他愛喝酒,多讓他喝幾杯。咱們下午接著談。”
許世友臨走時,雙手緊緊握住毛澤東的手,以金屬般的堅定語氣明確表示:“請主席放心,南京軍區全體指戰員聽黨中央的指揮,我們已做了安排,有了準備。”
毛澤東已經一天一夜沒睡覺了,此時還是那麼精力充沛地坐在車上看文件。待汪東興送走許世友回來後,毛澤東說:“我們走,不同他們打招呼。誰也別通知,馬上開車,先發前衛車。”許世友吃完飯後,聽說毛澤東已離開上海,知道情況不好,便乘飛機追到南京。
專列像一支利箭飛速地穿過蘇州車站,安然地跨過碩放鐵路大橋。大約在晚上六點左右,毛澤東到達南京下關,許世友在站台上迎候。
秘書走進房間,看到毛澤東左手夾煙,右手握筆,眉頭稍稍聚攏,正在全神貫注地批閱文件,便輕聲問道:“主席,許司令在下邊,他說要來看一看您。”
毛澤東抬起頭,略微思忖:“上午見過了,也都談了,不見了。請他回去休息吧!”
十五分鍾後,列車又啟動了。隻見許世友像一名普普通通的戰士直挺挺地立在站台上,向啟動的列車揮手告別。
列車駛過長江大橋,向北方平穩而有節奏地疾行,車廂裏燈火輝煌,毛澤東仍在聚精會神地批閱文件。
北京西郊機場,林立果正在緊鑼密鼓地實施謀殺毛澤東的計劃。他殺氣騰騰地說:“副統帥下達了命令,要主動進攻,先把 B[CD*2]52搞掉。江政委(指江騰蛟)你這個‘殲七’在上海打頭陣,爭取在上海搞掉,不成就看魯部長(指魯瑉)在碩放的第二次攻擊了。有的是炸藥,在鐵路上一放,就是第二個皇姑屯事件。再不成,就讓陳勵耘派伊爾[CD*2]10轟炸。”
江騰蛟在一邊煽風打氣說:“我是殲七,老魯是殲八。”
周宇馳補充道:“碩放橋如有人檢查和保衛橋梁,就把他們的人幹掉,把衣服脫下來,換上我們的人。”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正當林彪一夥打著如意算盤,做著黃粱美夢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他們從“夢”中驚醒,王維國從上海打來電話,密報毛澤東“今天在上海停了一天,現在已經離開上海”。
這一消息如五雷轟頂,林立果他們頓時舌頭短了,眼睛直了,身子軟了。一個個被嚇得瑟瑟發抖,剛才那種囂張氣焰為神色茫然所代替。
毛澤東的專列像一頭雄獅,一路憤怒,一路嘶鳴,一路狂奔。
“主席,前麵是蚌埠,停不停?”毛澤東身邊的同誌問。
“不停。”
“徐州快到了,停不停?”
“不停。”
十二日淩晨到達濟南車站,加水檢修,更換機車後,繼續向北急駛,跨過黃河,直奔天津。
專列追風趕月般地日夜兼程,一路不停,直駛首都北京。快到豐台了,毛澤東從容地掐滅煙頭,接著大手一揮下令在豐台停車。他按兵不動,要在車上會見北京市的四位黨政軍負責人。
“紀登奎,咱們是老朋友了!李德生,好你一個上甘嶺!吳德有德,吳忠有忠啊……” 毛澤東同他們一邊握手一邊感歎地說。他詢問了北京市的情況,告訴大家“黑手不止陳伯達一個,黑手後麵還有黑手”。最後他交給李德生一項特殊任務:從三十八軍調一個師來南口。
就在這天晚上,北戴河九十六號樓裏一片慌亂景象,做賊心虛的林彪當得知毛澤東的專列已安全駛進北京站,自覺陰謀全部敗露,大勢已去,於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在九月十三日淩晨偕妻兒及其死黨乘機叛逃。多行不義必自斃,結果折戟沉沙,他們被摔死在蒙古的溫都爾汗。
“發不同青心同熱,生不同衾死同穴。”“教誨恩情永不忘,他年定隨到黃泉。”林彪、葉群的狼子野心與他們的罪惡屍首同葬於異國他鄉,悲慘的結局正好契合了數年前他們相互題贈的亡命“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