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開國之初(2 / 3)

段雲鵬曾師承清末有名的俠士“燕子李三”,學會了幾套拳打腳踢的武功。後來段雲鵬被國民黨保密局收買了,便開始與人民為敵,曾在國統區破獲過中共電台,暗殺過共產黨的地下工作人員。

種花不同於種莊稼,花匠屬於技術人才一類,剛進城時在農民出身的中央警衛人員中可找不到這樣的人才,因此中南海經嚴格審查後就留用了一批花匠。一般認為,在中南海工作的人,大家都生活在一個院子裏,低頭不見抬頭見,個個都能接近中央首長。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中南海分為三個區,區與區之間防守嚴密,能夠出入首長區的人很少。花匠雖然能借換花之機去首長區,但他們也隻能把花盆放在門口,長著火眼金睛的哨兵絕不允許他們踏進大門半步。

段雲鵬原以為立功領賞的時候到了,沒料到連中南海的花匠也挨不到毛澤東身邊,於是大失所望。能不能讓那個花匠躲在樹上開槍射殺毛澤東,但仔細一想覺得這個主意也很蠢,於是提出了用炸彈炸的辦法。

從哪裏去搞炸彈呢?這個東西在大陸是買不到的,從台灣也是帶不進來的。萬般無奈,段雲鵬隻好讓特務根據他說的用製造鞭炮的土辦法自製炸彈。

一天,兩名特務將一枚自製的炸彈偷放在羅斯福路蘆莊子有軌電車道上,他們躲在遠處觀察效果。炸彈是爆炸了,聲響也不小,大團黑煙張牙舞爪地向四周擴散。乘客們被嚇得爭先恐後擁擠著下車,電車周圍還聚集著一大群看熱鬧的人,巡邏的糾察隊和警察也聞訊趕來了。等黑煙散去,仔細一瞧,車廂和鐵軌什麼事都沒有,電車很快開走了。

自製炸彈失敗了,黔驢技窮的段雲鵬決定回台灣領取高效炸彈和無聲手槍。他拍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想起了美事:有那張無價之寶的中南海位置圖,必要時可以冒上一次險,他要完成老蔣幾十年付出八百萬軍隊代價也沒能完成的事業。

我們黨對國民黨特務機關的暗殺活動是十分警惕的,葉劍英簽發了一個緊急通知:敵偽逃離北平後,對特務組織曾有周密布置,他們以各種名目混入各部門進行暗殺、破壞、造謠等活動,要求各單位務必提高警惕,對已掌握的嫌疑分子要嚴密注意,慎重審查,不經批準不可隨意任用。另外,要求外出也要謹慎,以防不測。

毛澤東對敵特的暗殺行動也很重視,進城後曾對北平市糾察總隊司令張明河說:“明河啊,可不能像列寧一九一八那樣。”周恩來也經常提醒保衛人員:“我們要接受教訓,不能出現一九一八年那樣的情況。” 

公安部副部長楊奇清對於重要的特情案件,從來都是親自調查、親自研究、親自處理,他要求公安幹警深入調查研究,做到心中有數,不打無把握之仗。因此公安部門一次又一次有力地打擊了敵人的暗殺活動,粉碎了敵人一個又一個顛覆政府的陰謀。

七月一日是中國共產黨成立二十八周年紀念日,毛澤東決定出席在北平先農壇召開的紀念黨的生日集會。參加這次大型集會的還有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人民解放軍,各地區、各民族以及海外華僑的代表六百多人,可謂是一次十分重要的集會。

在台灣的國民黨保密局像鷹犬似的很快偵知了這一消息,以為這是打擊共產黨政權的最好時機,於是指派老奸巨猾、手段殘暴的高級特務崔鐸潛入北平,執行刺殺任務。

正當公安部忙於大會保衛工作的緊張時刻,突然接到天津市公安局二處處長閻鐵的重要報告:從間接獲悉,“七一”將有刺客潛入北平,行刺毛主席!

接到這樣一份十萬火急的重要情報,離中國共產黨的生日隻有三天時間了。為了確保毛澤東的安全,公安部負責政保工作的一局立即采取兩手準備:一是積極組織力量搜捕刺客;二是嚴密做好大會的警戒工作。

公安部一局責令偵察處處長李廣祥負責大會的全麵保衛任務,確保毛澤東的安全。李廣祥鄭重地向偵察科科長曹純之、副科長成潤之等傳達命令:此次保衛“七一”集會責任重大,命令一隊負責新華門至前門一段路的安全,二隊負責前門至先農壇一段路的安全。

李廣祥又強調一句:“從天津剛剛獲得的情報看,刺客已經潛入北平。我要警告你們,如果刺客在你們負責的地段掏出手槍來,那不是你們的過錯。但是,刺客要是將子彈打了出來,我可要你們的腦袋!”

軍令如山,絕無戲言。曹純之、成潤之倒吸一口涼氣,深感責任重大,但又都滿懷信心地說:“請處長放心!我們堅決完成任務,絕對保證首長的安全。”

曹純之向李處長請示:“為了便於指揮,我們準備把指揮所設在前門城樓上,因此建議通信處盡快在那裏架設一條秘密專線。”

“好!有氣魄,我同意。”李廣祥伸出了大拇指。

從中南海到前門基本上是開闊地帶,比較容易警戒;從前門至先農壇不僅路線長,而且人員流動量大、環境複雜,安全保衛工作麵臨著十分嚴峻的考驗。再說,繁華商業區的小胡同數不勝數,大街兩旁樓房林立,店鋪一個接著一個,處處都便於隱蔽。在這樣的地方搞安全保衛,靠常規戰術顯然是沒有把握的。

實地勘察後,曹純之對他的副手說:“一個胡同放一兩個暗哨,從前門一直布置到先農壇,那得要多少人?最起碼也得調一個團。即使這樣,如果刺客從樓上窗戶裏向街上射擊,那又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在每一個樓上都派人警戒吧?”

“即使這樣做,也是防不勝防啊!”成潤之冷靜地說。

“那怎麼辦呢?”曹純之點著一支煙,吐了幾個煙圈說,“軍事上的消極防禦吃敗仗,這個教訓我們要記取。完成這樣重大的保衛任務,絕對不能分兵把守將戰線拉得過長。我們要主動出擊,依靠群眾,依靠情報,不僅要做好防範工作,更重要的是要迅速挖出暗藏的敵人!”

成潤之非常讚賞曹科長主動出擊的戰術:“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見。有此指導思想就不愁把敵特消滅在‘七一’行動之前。你說說,下一步怎麼辦?”

曹純之胸有成竹地說:“我先提出意見,請你修改補充:第一,調動前門外五個公安分局的偵察科嚴密控製嫌疑分子中的危險人物,其中若有無法控製的重點嫌疑分子,一律采取臨時保安措施,統統拘留到‘七一’後釋放。第二,依靠各治安科結合街道治安組,認真管好臨時流動人口,對來曆不明、證件不全、手續不清的可疑人員也可以采取保安措施。第三,動員所有特情人員及一切可以運用的社會力量,重點發現從外地來北平的特嫌分子和重新露麵的在逃特務,確定偵察重點。我們每天除了聽取外勤組的彙報外,還要及時與部領導通報情況、判斷敵情。你看如何?”

“好,這樣我們就可以內緊外鬆地把整個前門外的偵察力量、治安力量都調動起來了。另外立刻通知中央警衛部隊,在七月一日護送主席開會的時候,同時出動三輛紅色轎車,要高速行駛。在行進途中司機們可互相超車,不斷變換行車次序,同時要嚴格控製交通,實行交通管製。就這樣,我馬上向各個小組傳達!”

“夥計,一定要告訴大家現在離黨的紀念日隻有三天了,也就是七十二小時,時間緊迫呀!希望大家辛苦幾天,否則敵人的陰謀得逞了,中央首長的安全就成了問題,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啊!”

正當大家緊張地進行反諜調查時,閻鐵又從天津派人來報告:通過天津塘沽碼頭“武林”的一個朋友透露,新近從台灣來的特務崔鐸住在前外大街甲六十九號,目前跟外界尚無聯絡。

此特務是否就是刺客?來人的身份可疑,入境的時間可疑,居住的地點可疑,反諜人員的視線立刻鎖定在崔鐸身上。

成潤之帶領反諜小組火速趕往前外街道辦事處查證,從臨時戶口的登記簿上看,此人是從香港來北平做絲綢生意的,更進一步證明了天津方麵提供情報的準確性。

經過跟蹤偵察,成潤之向曹科長彙報:“崔鐸已來北平五天了,沒有發現他的同夥。白天潛伏在家不動,隻有一兩個晚上到南城楊柳巷暗娼館活動過。據悉,今天中午崔鐸還在家裏睡覺。地形地勢以及周圍的社會環境都已勘察清楚。”

聽完成潤之的彙報之後,曹純之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偵察調查報告,用力一拍桌子:“對號入座了,就是他!全隊可放棄一般嫌疑分子,立刻逮捕崔鐸!”

一聽說要逮捕崔鐸,負責前衛行動的偵察員王義慶連忙搖頭,麵帶難色地說:“科長,這個任務我這個小組恐怕難以完成。”

崔鐸是一個被神化了的道行高深、刁鑽狡猾的特務,傳說能飛簷走壁,日行千裏。偵察員有此顧慮不足為奇,因為公安部的那些反諜人員都還年輕,又缺乏實戰經驗。

曹純之心平氣和地說:“不要怕,我和你們一塊去。利用這次機會,多選一些精幹的偵察員都去實習一下,我們要親自實踐一次火力控製加政治攻勢的捕人方法。我就不信,新中國的公安部偵察員對付不了國民黨的特務崔鐸!”

臨行前,曹純之像演戲一般特地安排反諜人員李五海帶上兩塊大石頭,並和他悄悄耳語了幾聲。大家看著他倆神秘兮兮的樣子都感到好笑,不知曹純之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崔鐸的住處單門獨戶、鬧中取靜。這幢古樸典雅的四合院原是前門外綢緞莊的一個私宅,後來這個商人去南洋發展了,他的宅子便被崔鐸的親戚以重金買下,作為儲存貨物之用。

來到大門一看,隻見門樓兩端倒垂的鏤花金蓮紅綠相映,中間緊閉的兩扇黑漆大門鑲嵌著銅獸吊環,顯得古香古色而又陰森可怖。崔鐸住在堂屋,東西廂房空著。院子裏人不響鳥不驚,沉寂得像一座斷了煙火的破廟。

反諜人員一到,立刻控製附近的交通要道。曹純之指揮大家敏捷地登上北房、西房,找好火力控製點便和王福一躍登上門樓,接著便往北房門口扔去兩個瓦片,故意弄出聲響以引蛇出洞,然後屋上的偵察員再飛身而下來個餓虎撲狼。

這是一個懶洋洋的午後,惟有樹上的蟬兒在精神十足地鳴叫。崔鐸正坐在屋內的搖椅上閉目養神,聽見外麵有動靜頓時警覺起來。但他沒有馬上暴露自己,而是稍等片刻用竹竿掀起窗簾的一角,從房間反射的鏡子裏窺探院內的情況。

崔鐸的舉動被一向細心的曹純之看得一清二楚。崔鐸果然名不虛傳,十分老練狡猾。但必須讓他盡快出屋,不能在這裏跟他打持久戰。

曹純之拿起喇叭筒高聲喊話:“崔鐸,你聽著!我是公安部偵察科科長曹純之,今天我的任務就是來抓你。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槍法很準。但告訴你,我也是行伍出身、彈無虛發的神槍手。望你能丟掉任何幻想,向人民認罪,因為在你周圍已埋伏了幾十個偵察員。你跑不了啦!如果你要抵抗,我們就會把你當場擊斃!”

沒有回聲,狡猾的崔鐸不肯露麵,就像屋裏沒有人一樣。

接著,曹純之繼續喊話:“你要主動投降,還可以爭取寬大處理。共產黨的政策一視同仁,你要投降就趕快把槍扔出來,不要囉嗦!我們的時間有限。”

從未經過這種政治攻勢加火力控製的崔鐸,一時不知如何應付。他眉頭緊蹙,眼珠子在眼眶裏來回亂轉,就像受到驚嚇的大鯉魚。難道這次來大陸真的翻了船?他下意識地咬了咬牙根,嘩啦一聲將子彈頂上了膛。剛才他還在想,明天就是“七一”了,準備裝作一個小商販躲在陰暗處,等毛澤東的車隊通過時製造一起爆炸事件,趁亂行刺毛澤東。可現在,共產黨的反諜人員如同天降堵住了大門。他認為硬拚不行,不如先打個埋伏以圖一逞,於是把兩枝盒子槍從窗口扔出去。

曹純之立刻暗示王義慶下去抓人。不料小王剛一落地,崔鐸便從屋內砰砰砰開了幾槍。由於受射擊角度限製,子彈沒有擊中小王。

接著槍聲不斷,子彈把房頂的瓦片打得紛紛落地,平時寂靜冷清的小胡同,今天響起了激烈的槍擊聲,隻是沒有人敢過來看熱鬧。

曹純之見崔鐸敢於負隅頑抗,便一使眼色,站在北房頂上的李五海立刻向煙囪裏丟下兩塊大石頭。隻聽房內咚咚兩聲巨響,猶如天塌地陷一般,嚇得崔鐸暈頭轉向。

刹那間,隻見曹純之破門而入,驚魂未定的崔鐸來不及抵抗就被死死地扼住了雙手,其他反諜人員奪走他手中的武器,給他戴上了手銬。接著,從他的臥室枕頭裏搜出了國民黨保密局的指示信和偽造證件以及金條等罪證。

崔鐸個子不高,額頭寬大突出,眼如銅鈴,正像傳說中的那樣,一臉的威武凶煞之氣。老奸巨猾的崔鐸見曹純之比他年輕,第一句話就問:“你今年貴庚?”

“正是而立之年,三十歲!”

“我比你年長十歲。”

“已屆不惑之年,還如此頑固!”曹純之的唇角漾出一絲冷笑。

“哼,你這個偵察科長,要不是使用陰謀詭計,你們休想抓住我!”

曹純之反唇相譏:“這不是陰謀詭計,而是略施小計,你就成了我們的階下囚!”

“你們等著瞧吧,不出三個月,蔣委員長的軍隊就會打過來,到那時你們還得乖乖地把北平讓給我們。”

“你在做夢,死到臨頭還敢胡說八道!” 曹純之大聲吼道。

經審訊證實,崔鐸來北平是受國民黨保密局的指派,任務很單純,就是乘“七一”集會之機刺殺毛澤東。

玉泉山上暗藏殺機

六月十五日,在新“政協”籌備會隆重開幕的當天,毛澤東由香山雙清別墅移住中南海菊香書屋。毛澤東不喜歡皇帝住過的地方,按照他的說法那裏圍牆高了,規矩多了,距離(人民)遠了。“仁者愛山,智者樂水”,這個出生於“韶樂之山”的石伢子對名山大川情有獨鍾,因此他搬進中南海後卻沒有全住在那裏,有時也去京西玉泉山小憩。

在玉泉山的天下第一泉“玉泉垂虹”附近有一座花園,是著名京劇演員程硯秋的別墅。當年程老先生見周圍風景秀美就在這裏建了一棟房子,養了幾隻水貂,還辟了一塊菜地。日理萬機的毛澤東喜歡清靜,經常來這裏休息。

一天下午,毛澤東從中南海出來,車到青龍橋就叫司機停下來,然後和江青一起下車,像往常一樣散步去程家花園。他不時停下腳步,看一看路邊的樹叢,瞧一瞧地裏的蔬菜,深吸著充滿泥土芬芳和綠葉馨香的田野氣息。

“這樣很好,既可以觀賞大自然風光,又可以活動一下筋骨,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毛澤東一邊做著深呼吸,一邊對緊隨其後的江青津津樂道。

從青龍橋到程家花園不算太長的路段上都有警衛人員,他們分散著站在路邊和樹叢裏,眼睛警惕地四下張望,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我是個沒有自由的人,希望你們不要把我鎖在保險櫃裏。”毛澤東喜歡隨心所欲地活動,不喜歡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更不喜歡將他和人民群眾隔開。他看見警衛人員多了就皺眉頭,所以路上的警衛人員全都穿著便衣,如同當地的青年農民。

程家花園雖然沒有因為毛澤東的入住被列為禁區,但這裏仍然戒備森嚴,因此大家對毛澤東的安全還是比較放心的。然而誰也不曾想到,就在這清靜之中卻潛伏著騰騰殺機。

一天下午,西斜的太陽把所有景物都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在玉泉山大門那邊,有一個閑人慢慢悠悠地走過來。說他是“閑人”一點也不過分,因為玉泉山一帶沒有住戶,隻有遊手好閑的人才會來到這曲徑通幽的地方散步。

便衣警衛每天都與進出玉泉山的閑人擦肩而過,但偏偏這個“閑人”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特別是他肩上的那個一邊一個口袋的錢褡子更令人生疑。因為北平人不用這種東西,如果說他是生意人,那麼附近也沒有可供交易的商埠集市呀。

玉泉山是類似徐霞客這樣的人物風蕩雲遊的地方,而眼前這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分明不像“徐霞客”的派頭。再說他的眼神也不對,總感覺與眾不同,普通人的眼神是直的,要看什麼就看什麼,又單純又規矩;而他的眼神是彎的,是活的。

盡管這個人形跡可疑,但也不能馬上判定他就是壞人。兩個便衣隻能在他後邊悄悄地盯梢,因為此時此地不宜亂捕人,一方麵捕錯了影響不好,另一方麵一動手就會驚擾毛澤東。

萬一這個人是特務呢?離毛澤東這麼近,等他一掏槍,再撲上去就來不及了,保衛毛主席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忽。兩個便衣緊走了幾步,跟上那個“閑人”,在他的身後故意咳嗽一聲。

兩眼死盯著毛澤東的那個“閑人”,此時心中正暗暗竊喜,認為立功發財的時候到了。他的兩隻胳膊擺動得像公鵝的翅膀,故作平靜的神態裏有一股攔擋不住的得意和殺氣。他想把手伸到錢褡子裏去摸槍,給毛澤東來個迅雷不及掩耳,製造一起驚天動地的特大新聞。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後有動靜,於是敏感地回過頭來。當他看到腰間插著手槍的兩個便衣就在他的身後,而且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不禁怯意陡生,臉色驟變。

“閑人”的麵部表情當然逃不出便衣的火眼金睛,於是他們心裏更有底了。暗號很快發出去了,四周的便衣早已注意到了,一張疏而不漏的天羅地網立刻向這邊收攏。

那個“閑人”隨機應變地停止了腳步,像觀光者一樣四下裏看了一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向路邊一個茶攤走去。他想躲進茶攤看看動靜,然後再伺機溜走,實在不行就掏出槍來衝出去。

便衣也希望他能溜進茶攤,一進茶攤就好辦了,隻要圍上去,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都不會驚擾毛澤東。

走進茶攤的“閑人”一看兩個便衣跟過來了,預感事情不妙,手剛伸進錢褡子就被撲倒了。一個便衣奪下他的錢褡子,伸手一掏果然是一把手槍,而且子彈已經上膛。便衣被嚇得臉色煞白,恨不得給他一梭子。

經審訊,那個“閑人”叫唐堯,是台灣派遣過來的國民黨特務,專門從事暗殺活動。唐堯與北平潛伏小組的“懶貓”接上關係後,聽說毛澤東有時在玉泉山休息,並喜歡下車走上一段路,他認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決定在那裏對毛澤東下毒手,沒想到剛剛接近毛澤東就落入了人民法網。

在此期間,公安機關在香山還抓住一個比唐堯更大的特務,他是國民黨國防部二廳華北督導組少校組長王雲飛。北平失守前王雲飛化裝成商人逃回了南京,後來轉到台北;最近又奉命經上海潛入北平,保密局指示他伺機暗殺毛澤東等中共高級領導人。

“老實交代你在香山的圖謀!”公安部政保處偵察科長曹純之一拍桌子吼道,副科長成潤之坐在一旁冷眼觀察對方的反應。

“我在香山一帶活動,主要目的就是想刺殺毛主席……”王雲飛戰戰兢兢地說。

“你的同謀是誰?”曹純之厲聲追問。

在人民專政強大威力的攻勢下和共產黨政策的感召下,未經一個時辰王雲飛就全部交代了他的犯罪事實:

“是,長官,我說實話。我們這次來是兩個人,同謀蕭蒼龍是國防部二廳北平情報組少校組長。我們的行動直接受香港特務總站刁化仁領導,由他直接給我們活動經費,並告訴我們萬一有情況,可與遒茲府天主教堂的馬力悅神父聯係。”

“那麼,蕭蒼龍現在什麼地方?”

“這個我們可沒有商量過,每次見麵都是他先給我打電話,電話號碼也不固定。”

“難道你們中間就沒有第三者作為聯絡人?”

“沒有,我隻知道他有一個姘婦叫徐大會,住在國子監七號胡同,其丈夫楊繼泉是燈市口玉記煙莊的老板。我不認識他們,沒和他們見過麵。”

“你的同夥長相如何?”

“三角眼,細眉毛,寬肩膀,頭發向後梳,平時穿一件灰呢西裝。”

“好了,這就夠了。”曹純之命人把王雲飛帶下去。

曹純之緊握拳頭沉思一會兒說:“蕭蒼龍陰險狡猾,估計他這次回來不會過多地去找他的同事,也不大可能去找他的親戚,更不會去找天主教堂這樣的秘密聯絡點,我估計他很可能去找徐大會。他們這號人三天不聞腥味心裏就癢癢得難受,隻有找到姘頭,才能解決問題,又辦事可靠。”

成潤之說:“你的分析有道理,那麼遒茲府天主教堂馬神父怎麼辦?”

“暫時放棄,不要打草驚蛇。盡管我黨有保護宗教的政策,但絕不容忍宗教人士利用教堂犯罪。先將這個情況記錄在案。”

這時,玉記煙莊的楊老板被帶上來了。他長得像仙鶴一樣幹瘦細長,身穿一件青布棉袍,胡子刮得光溜溜的泛著青光,一進門就點頭哈腰殷勤討好,商人習氣十足。

曹純之見楊老板一上來就不打自招地交代過去的問題,甚感詫異。於是打斷他的話厲聲問道:“照你的說法,你的罪惡隻是解放以前犯的啦!”

“對。”坐在預審台前的楊老板腰板挺直,回答時恭恭敬敬,“日偽時我在北平警察局當過警士,日本投降後又在天津當過路警,抓過八路軍的偵察員,給軍統北平站搜集過情報。還是那句老話,我有罪,罪大惡極,罪該萬死!”

一開始審訊,沒問幾句話,楊老板就主動交代了他的曆史罪惡,並且裝得十分老實。預審工作的經驗告訴曹純之,犯罪分子一上來就交待問題,往往是為了掩蓋更大的問題。從他那滴溜亂轉的眼神裏似乎也能看出這一點。

“不,你隻交代了一些‘陳芝麻爛穀子’,還有新的問題沒有交代。” 曹純之以實擊虛地說。

“新的問題?”楊老板故作不解地問,“解放後,我可是規規矩矩的,沒再敢犯罪。”楊老板說得十分肯定。

“你想蒙混過關是不是?快說,這兩天都有誰到你家去了!”

“這,這……”楊老板一時語塞。

“告訴你,我們既然叫你到這兒來就說明你的問題不小。你閃爍其詞,避重就輕,隻談過去不談現在,隻能說明你在欺騙政府,這樣下去是罪上加罪,政府絕輕饒不了你。”

我的天哪,看來蒙混過關很不容易!楊老板渾身哆嗦,臉色變得煞白。沒想到三問兩問,問題變得複雜嚴重起來,莫非他們真的抓住了把柄?

曹純之見楊老板遲疑不安,便不失時機地指出:“出路隻有一條,老實坦白自己的罪行,並且檢舉壞人,才能得到從寬處理,否則對你和你的家庭都沒有好處!”曹純之的旁敲側擊對楊老板震動很大。

楊老板沉吟了一會兒,最後說:“我……我說實話。前天,蕭蒼龍來過我家。那天下午,我從煙莊回家,一進門老婆就對我說蕭大哥回來了!在家吃完午飯睡了一覺就走了,還說蕭蒼龍要我在家等他。我們正說著,姓蕭的真的來了。”

“他什麼打扮?”曹純之立刻追問。

“新留了個分頭,頭發向後梳,穿件灰呢西服。蕭蒼龍說他還是在軍統局幹事,這次來主要是想搜集中共領導人的情報,搞暗殺。他說要是能搞到中央領導人住址的情報,台灣方麵給金子。我問他搞到情報交給誰,他說可交到遒茲府天主教堂神父馬力悅那裏。事後我老婆還告訴我,蕭蒼龍的兩枝槍放在我家,由我老婆保管。還說如果背叛了他,就叫我們的腦袋開花!”

根據楊老板的交待,曹純之決定立即秘密提審楊老板的老婆徐大會。這是一個年約二十三四歲的少婦,身體微胖,皮膚白皙,燙著頭發,描眉點唇的,從長相看確有幾分姿色。

楊太太被帶進審訊室時,裝得格外鎮靜,剛一坐下就目中無人地蹺起二郎腿,拿出一支煙插進嘴裏,裝出一副闊太太派頭。

曹純之被她那故作傲慢的樣子激怒了:“不準抽煙,別忘了你是在受審查!現在我問你,蕭蒼龍到什麼地方去了?”

楊太太慌忙收起煙,同時坐正身子。自知已瞞不過去,假裝賭氣似的說:“他沒和我說,我也沒再見到他。”

“他的槍藏在什麼地方?”成潤之又問她一個要害問題。

“這個,我沒有……”楊太太的額頭冒出了汗珠。

成潤之一拍桌子正要大聲喝問,曹純之擺了一下手。曹純之認為對付這樣一個女子,還是要立足於教育,使她回心轉意,以利為我所用。便和聲規勸說:“楊太太,你應該打破一種幻想,不要認為那些被捕的人可能沒有檢舉你。你可能顧慮自己的前途、家庭和孩子,但是你因此而拒絕老實交待所帶來的後果,比你說假話要嚴重得多。對於你,隻有轉變立場才有光明的前途。”

聽了曹純之這番話,楊太太完全慌了,這不是政府什麼都知道了嗎?愣怔一會兒,她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額上的汗珠,哭喪著臉說:“我怕,怕蕭蒼龍回來對我和孩子下毒手。他在北平的黑社會勢力很大,光在天橋就有‘九鳥一鳳一條龍’,都是地痞、流氓、土匪,不是搶劫就是綁票,無惡不作……”

聽了楊太太的一番哭訴,原來她也有一段內容複雜的辛酸曆史:她出生在富裕之家,因早年喪父,自己又是妾生的,哥哥不讓她繼承財產,高中畢業時生活就成了問題,因吃不了苦隻好在風月場上混日子。後來認識了蕭蒼龍,打算嫁給他。誰知蕭對她並不真心,把她玩膩了又介紹給楊繼泉。婚後有了孩子,本想安安分分地過日子,誰知蕭蒼龍像螞蟥一樣死叮活纏不肯放過。這次蕭蒼龍的兩枝槍要她保管,她的思想是矛盾的,交待檢舉吧,怕受到連累,更怕蕭蒼龍報複。

“你要相信政府,我們是有能力保護你和孩子的。” 曹純之向楊太太解釋說,“蕭蒼龍是一個殺人魔王,政府豈能容忍他胡作非為!你要從根本上解決蕭蒼龍對你的威脅,姑息養奸是行不通的,那樣反而會遭到他的脅迫和暗算。隻有和自己的錯誤徹底決裂,真正和他劃清界限,配合政府將他捉拿歸案,才是惟一正確的出路。”

“這回我可全部交待了,我聽政府的,政府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你說說,你們計劃怎麼聯絡呢?”

“蕭蒼龍讓我這幾天下午兩點鍾在家等他電話。”

“好,楊太太,現在我們就把你和你的丈夫都放回去,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如果蕭蒼龍和你聯絡,就馬上報告給我們。”

接著曹純之又向楊太太交待了聯絡方法,並告誡她:“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諾言,小心謹慎地做好交給你的工作。”

春節到了,京城內張燈結彩。在這輕鬆愉快的氣氛裏,曹純之的心頭卻像壓上一塊大石頭。自從送走楊老板和他的太太後,反諜人員便日夜守候在各自的崗位上,可是一連三天都沒有蕭蒼龍的消息,楊太太也似乎與蕭蒼龍斷了聯係。

案情的發展有時緩慢得讓人著急上火,有時又快得出人意料。現在誰也沒有想到情況來得竟如此突然,正在曹純之心急意亂之時,突然接到門衛的電話:“大門口有人找,說是有急事。”

“好!”曹純之放下電話,快步趕去。

走到大門一看,隻見楊太太推著自行車站在那裏,不等曹純之開口她就焦急地說:“曹科長,蕭蒼龍——他馬上就來找我。”

曹純之把楊太太帶到自己的辦公室,問:“他在什麼地方?”

“還不知道,他是在電話裏說過半個小時約我見麵。”

“不要著急,你慢慢說給我聽。”

“早晨八點多我正在家裏織毛衣,忽然街坊喊我去接電話,我拿起電話一聽是個陌生人的聲音,他問我是楊太太嗎?我說是啊!對方說有人和我說話,接著電話裏就響起了蕭蒼龍的聲音,他說要我上午十點到東四牌樓九號一家膏藥鋪門前等他。我問他現在在哪兒?他說見麵再說吧。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你知道那個陌生人是誰嗎?”

“不知道,我沒見過蕭的朋友。”

曹純之看了一下手表,已經九點半了,離接頭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楊太太在這裏多呆一分鍾都對破案很不利。曹純之沉思了一下對楊太太說:“情況我們都知道了,你彙報得很好很及時!請放心,不要害怕,我們有能力保護你。在你接頭的地方,我馬上派去便衣偵察員。你趕快回去,不要讓人知道你來過這裏。要按時赴約,千萬要保持鎮靜!”

楊太太離開後,曹純之與成潤之商量說:“蕭蒼龍這隻老狐狸采取了狡猾的聯絡辦法,那個陌生人和膏藥鋪的情況我們都不了解,這次打電話背景很複雜,看來蕭蒼龍已有準備。咱們兵分兩路,你帶行動小組去東四牌樓埋伏,我與王春明去楊太太家附近進行流動監視。”

按照偵察部署,曹純之帶領女反諜人員王春明駕車來到楊太太的住地,這兒是楊太太出入的必經之路。曹純之與王春明裝扮成一對新婚夫婦外出采購的樣子,買了一大堆水果、點心之類的食品,擺在轎車後窗顯眼的地方。

九點四十分,曹純之通過車窗遠遠看見一個婦女行色匆匆地向這裏走來,待其走近一看原來是楊太太。她手裏拎著一隻漂亮的手袋,頭上裹著一條綠底白花的紗巾,神色慌張地正要從小車旁走過。

曹純之預感到一定有什麼新情況,見她後麵無人跟蹤便立刻打開車門,小聲喊道:“楊太太!”

楊太太一怔:“啊!曹科長,我正要找你呢,情況有變化!”

曹純之拉著楊太太鑽進附近一條狹窄的胡同,未等曹純之問是怎麼回事,楊太太就說了話:“剛才我出了家門,還沒走到胡同口,一個頭戴禮帽、捂著大口罩的人攔住我問我是楊太太嗎?我說是啊,幹嗎?那人說蕭蒼龍讓他轉告我,約會地點改在東華門飯店門口。”

曹純之焦急地問:“發現有其他可疑的人沒有?”

“還沒有。”說著,楊太太朝街上一看,恰巧有一個人從胡同口走過,她用眼睛一示,“看,就是那個戴禮帽的人。”

“楊太太,你站在這兒不要動。”曹純之說完快步走出胡同口,坐上車對王春明說:“快往前開!目標已經出現,就是前方那個帶黑禮帽的家夥,敵人接頭地點已經改變,通知老成已來不及了,必須立刻對這個人下手。”

“你一個人怎麼行,萬一犯罪分子拚命反抗,那太危險了。”

“時間緊迫,顧不了那麼多了。你把車開到前方策應,我一接近車就立即行動。”曹純之說完下了車,汽車一下子開出好幾百米遠,與曹純之拉開了距離。

曹純之下車後轉身往回走,正好與戴禮帽的人衝了個照麵。當那人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朝那人的帽簷下瞟了一眼,“寬肩膀,三角眼,細眉毛……”此人正是蕭蒼龍的特征,原來這個冒充給蕭蒼龍傳信的人就是蕭蒼龍,他的喬裝打扮竟然騙過了楊太太的眼睛。

這時蕭蒼龍一邊大步趔趄地走著,一邊用警覺的目光注視著周圍。曹純之隨即轉身追趕,與蕭蒼龍一前一後,亦步亦趨。

眼看要到汽車前邊了,曹純之尋思這樣下去不行,蕭蒼龍十分狡猾,又會拳腳,萬一讓他看出破綻就會誤事,如果真的和他扭打起來,自己還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再說在這種情況下怎能讓一個女偵察員冒險呢?

說來也湊巧,正在曹純之為難之時,正前方突然過來兩個佩戴胸章的巡邏戰士,這正好能借以震懾敵人。機不可失,曹純之迅速掏出手槍一個箭步衝上去,攔住蕭蒼龍大聲喊道:“對不起,請上車吧!”

偵察員王春明早已打開車門等著,也許是犯罪分子心虛恐慌的緣故,蕭蒼龍被眼前的情景弄呆了。曹純之又威嚴地命令道:“快上車!”

兩個持槍的巡邏戰士聞聲一下子圍了上來,嚇得蕭蒼龍一哆嗦。曹純之隨即哢嚓一聲給他戴上了手銬,然後出示公安偵察證向兩個巡邏戰士說明情況,請他們上車協助看押犯罪分子。

在森嚴冷峻的審訊室裏,凶狠殘暴曾不可一世的蕭蒼龍變成了喪家之犬,不得不低下了腦袋。麵對目光犀利的審訊員,蕭蒼龍如實交代了他們一夥受毛人鳳指派,潛入北平準備暗殺毛澤東等中共領導人的犯罪事實。

敵特密謀炸專列

時值隆冬季節,華北大地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站台上紅旗招展,人潮湧動,一組懸掛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的專列,引火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