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開國之初
新中國成立之初,敵人對我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暗殺活動是煞費苦心的。就在共和國第二個國慶來臨之際,美國戰略情報局居然策劃用迫擊炮轟炸天安門,想製造一起驚天動地的大鬧劇。就在他們美夢未醒之時,我公安人員出其不意,一舉破獲了這個國際間諜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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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京“趕考”
一九四九年,在中國曆史上有著輝煌的一頁。
這年春天的一個早晨,初升的太陽紅彤彤的,像一個巨大的燈籠掛在東方。一縷縷炊煙從千家萬戶的煙囪冉冉升騰,一隻隻雀鳥在房簷樹下嘰嘰喳喳地鳴唱,沉寂了一夜的村莊陡然增添了不少生機和活力。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一天毛澤東起床比平時早得多,隻見他精神煥發,春風滿麵,正站在院子裏活動身體。周恩來迎上前去打招呼:“主席,沒休息好吧?”
“要進城了,有點激動,不過休息得很好。我們麵前的任務很艱巨啊!四萬萬人民在盯著我們。今天我們進京‘趕考’去,人民是嚴厲的主考官。”毛澤東對勝利之後的謹慎似乎多於喜悅。
“我們應當都能及格,不會被退回來。”周恩來笑著回答。
“退回來就失敗了。我們決不當李自成,我們一定要考出好成績!”毛澤東語氣堅定。
上午十一點,毛澤東等中央首長揮手告別了前來送行的鄉親父老和地方領導,分別登車上路。他們懷著激動的心情離開了我軍最後一個農村指揮部——西柏坡,順著蜿蜒的山間公路向東北進發。
道路崎嶇不平,沿途塵土飛揚。毛澤東像一名防化兵戴著眼鏡和口罩,穿著雨衣,不顧車子搖晃顛簸,一路不停地和警衛戰士聊天。
“現在又是三月份,為什麼咱們老是在三月份有所行動呢?你們還記得這幾次行動的時間嗎?你們說說。”毛澤東向衛士提出一個問題。
“前年三月十八日我們撤離延安!”一個衛士搶先回答。
“去年三月呢?”
“去年三月二十一日,我們由陝西米脂縣的楊家溝出發,向華北前進啊!”
“今天是三月二十三日,離與去年三月二十一日,也就是一年時間。我們又有大行動了,開始向北平進發。”毛澤東十分感慨地說,“等全中國解放了,我們再也不搬家嘍!”
看到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重,又帶著嚴肅認真的表情,車上的人都樂了。
毛澤東又問大家:“北平是要進的,但是沒想到這麼快。你們想想,這是什麼原因呀?”
閻長林說:“在撤離延安時主席講過三到五年打敗蔣介石,就是五年後打敗蔣介石也很好啊,沒想到才兩年我們就進北平了。”
毛澤東扯下口罩,點上一支煙,深深吸進一大口,煙霧從他那被熏黑了的齒縫間噴出來:“是啊,咱們沒想到,蔣介石更沒想到。他天天喊著要消滅我們,結果反而被我們給消滅了。其實道理很簡單,人民反對他打內戰,這是人心向背嘛!”
龐大的車隊浩浩蕩蕩地經過了靈壽、行唐、曲陽。突然聽到後邊的汽車在一個勁地鳴喇叭,毛澤東估計有情況,便讓司機把車停下來。毛澤東剛下車,後邊就有人跑過來轉達周恩來的話,說陸定一一家乘坐的小吉普倒在土坎下麵了。
“怎麼樣,沒傷著人吧?” 毛澤東當即派閻長林跑步去看看。等閻長林到達出事地點,幾個年輕人已把小吉普抬上來了,大人小孩安然無恙。
“安全第一,千萬不要出問題,平地上開車也不能大意。” 周恩來對司機們再一次進行安全教育後,又來到毛澤東身邊說,“陸定一的汽車出了點事,人沒有受傷。現在我們休息一下吧,吃點東西再走。”
毛澤東幽默地說:“我早就想休息了,你們要走,我一個人休息不是脫離群眾了嘛!”
警衛戰士提來清涼的井水,然後鋪開綠色的雨布,於是開始了熱熱鬧鬧的野餐。
車隊繼續趕路,但車速明顯慢了下來。傍晚時分來到唐縣的東淑閭村,早有打前站的同誌在這裏做了準備,毛澤東就住在村民李大明家裏,床鋪是用門板臨時搭成的。
第二天上午九點,馬達轟鳴,車隊又出發了。中午到達保定,當地政府根據中央的電報精神取消了原定的歡迎儀式,但車隊經過之處仍有很多歡迎的人群。毛澤東興致勃勃地走進保定城,當看到冷冷清清的市場裏沒有幾家做生意的,深感詫異。經當地同誌解釋才知道是為了保證首長的安全,搞好城裏交通秩序,臨時把貨攤搬走了。毛澤東不悅,讓馬上把貨攤搬回來。
毛澤東與河北省的領導同誌共進午餐,同時聽取了省委書記林鐵的工作彙報。下午三點半車隊又風塵仆仆地上路了。
出了保定,前麵橫著一條大沙河。在橋頭附近,大家看到有好幾輛大卡車陷進了河裏,原來大橋在戰爭中被炸壞了,載重汽車不能通行。這是一座木石結構的橋梁,橋身損壞嚴重,橋麵上有大大小小蜂窩一般的窟窿。
毛澤東看著千瘡百孔的大橋,問周恩來:“這橋看來是不好通過囉。”
“別著急,想想辦法。”周恩來看了一眼司機。
“我有一個辦法!”司機周西林說,“車上的人都下來,把車上的東西也搬下來,我開著空車過橋。”
“有把握嗎?小周。”周恩來追問。
“空車的分量不是太重,我看問題不大。”
“好!就這麼辦。”周恩來大手一揮,好像在下作戰命令。
於是,大家七手八腳把車上的東西搬下來。周西林把汽車發動著,慢慢地向橋上開去,其驚險程度就像戰士抱著炸藥包去爆破敵人的碉堡。大家站在橋頭看著汽車搖搖晃晃地通過了大橋,懸在心上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
暮色清朗,西天一片桃紅,好像畫家有意把最鮮豔的色彩塗抹上去似的。浩浩蕩蕩的車隊在彩霞的映照下抵達了涿縣縣城,但城門緊緊關閉,兩個門衛死活不開,還說沒有他們領導的命令就是毛主席來了也不能開。
毛澤東坐在車裏笑著說縣官不如現管,那就等一等吧。一個門衛去找他們的領導,結果徒勞而返。正在無奈之時,中央機關打前站的同誌和涿縣縣委的領導趕來了。
涿縣駐紮著東北野戰軍的第五縱隊(第四十二軍軍部),毛澤東等被安排住在縱隊部的大院內。方毅等第四十二軍領導過來看望中央首長,毛澤東很高興地表揚了他們豐台之戰打得漂亮。
為了迎接黨中央和軍委機關,縱隊的領導準備了“便宴”——雞蛋下掛麵。朱德總司令用筷子夾起麵條樂嗬嗬地說:“承蒙熱情招待,多少年來沒吃過這麼香的飯嘍!”中央首長和部隊指戰員同吃一鍋飯,他們邊吃邊談,就像一家人無拘無束地坐在一起吃團圓飯。
晚上,從北平開來的專列到達涿縣,毛澤東同護送專列的葉劍英、劉亞樓等人見麵。毛澤東握著劉亞樓的手說:“好啊,十年未見麵的劉亞樓來接我們‘進京趕考’嘍!”
劉亞樓神情嚴肅地說:“這是中國共產黨以主人公的身份從農村正式進入城市,我們為黨中央搬家全力以赴,絕對保證毛主席和黨中央的安全,我們對沿途警衛、對空警戒和城市慶祝都做了周密部署。”
毛澤東說:“我們進城千萬不要驚擾老百姓,聲勢不要搞得太大。我們進入北平就是不做宣傳全世界也會知道,沒必要去花銀子搞儀式。”
二十五日淩晨兩點,毛澤東乘坐的專列在朦朧的月色中啟動了。燈火通明的列車像一條金燦燦的巨龍向北方飛馳,車廂裏的氣氛非常熱烈,盡管是夜間行車,大家興致都很高,沒有一絲倦意。
毛澤東剛剛點起一支煙,周恩來、劉少奇、朱德、任弼時、葉劍英、滕代遠等便相繼而來。他們坐下後有的抽煙,有的喝茶。葉劍英清了清嗓子,便在騰騰的煙霧中向毛澤東彙報工作:
“這次大遷徙活動由周恩來同誌主管,具體工作由李克農同誌負責。為防空考慮,列車不到前門站,決定開到清華園車站。下火車後,坐汽車去頤和園休息半天,下午再去參加閱兵式。”
毛澤東吐出一團煙霧,不緊不慢但又十分鄭重地說:“黨中央進北平是一樁舉世矚目的大事情,政治意義十分重大,是在黨和軍隊勝利的曆史上最有意義的事情,一定要計劃好。”
列車駛過豐台站之後,葉劍英對大家說:“再走不遠就能看見北平的城牆了,我們就算進城了。”
聽說快到北平了,大家都很興奮。可不是麼,好多人都是第一次來北平,毛澤東到過北平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一九一八年毛澤東初次來北平,他還是一個孜孜以求探索真理的二十五歲青年。第二年他又進北平。當他五十六歲三進北平時已是一代人民的領袖,受到萬民的擁戴和歡呼,他不能不為此而感慨萬端。
由於地麵和空中的不安全因素,毛澤東進北平沒有直接入城,盡管當天北平城裏的各大報紙都爭先恐後地發表了消息,南京國民黨的《中央日報》和外國一些報紙還在顯著位置捕風捉影地報道了“毛澤東飛抵北平”的消息。
和平解放的北平市仍然一片混亂,當時街頭流傳一個歌謠:“特務多,散兵遊勇多,搶匪多,小偷多,銀元販子多。”據當時統計,北平城裏一共有一百一十四個國民黨特務組織,八千五百多個職業特務,在學校、醫院、教堂裏還潛伏著日本、美國等大批訓練有素的外國間諜。這些暗藏的特務無時無刻不在密謀製造暗殺和破壞活動,警衛二連的戰士在清理毛澤東進城後的臨時住處雙清別墅時,居然在房間裏發現一枚炸彈。
麵對嚴峻複雜的形勢,李克農陷入了沉思之中。從解放軍入城到毛澤東和中央機關入城相隔時間很短,必須采取果斷有效的安全措施,確保毛澤東和黨中央順利進駐北平。
原定計劃毛澤東是在前門車站下車的,後來發現前門車站有國民黨特務在活動,糾察二大隊一下子就逮住了四五個屁股上帶槍的特務。那兒不光國民黨的散兵遊勇多,流浪的難民、賣狗皮膏藥的和拾破爛的人到處都是,這給保衛工作帶來了難度,於是當機立斷改為中央首長在西郊清華園站下車,中央機關和解放軍總部在西直門站下車。因此,李克農在安全上對清華園和西直門都做了具體部署。
清華園基本上是一個廢棄的車站,已長期閑置不用。昨天夜裏葉劍英與周恩來通了電話以後,清華園就像過節一樣開始熱鬧起來了,工作人員熱火朝天地忙著檢修鐵路,清掃站台,車站裏裏外外布置了好幾層警衛。
西直門火車站由中央警衛團和北平糾察總隊負責,作為警衛重點的清華園車站,則由中央社會部的便衣負責,北平市公安局配合,外圍由吳烈的二○七師控製。
高富有把他的便衣隊從動物園一直擺到香山,每隔百米就有一個目光犀利的便衣。李克農沿途檢查回來,召集有關領導開了一個碰頭會,他逐一了解情況感到沒有什麼問題後,就釘在清華園車站不動了。
李克農在車站一項一項地檢查落實情況,同時認真思考著有關安全的應急措施。他認為在這非同一般的保衛工作中是不能忽略掉任何一個細節的,每一個細小的失誤都有可能導致不堪設想的嚴重後果。
從涿縣到清華園共有十二個車站,約六十公裏,行車需兩個小時。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可專列並沒有按預定的時間到達。在當時情況下,由於受各種條件限製,列車晚點是司空見慣的事。然而這一次就非比尋常了,車上坐著的是中國共產黨的最高領導人毛澤東呀!
李克農在車站門口佇立著,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往後移動,他皺起了眉頭,開始焦躁不安。列車晚點,不知道路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也無法聯係上,這真是“船上人不急,急死岸上人”。
萬一中央首長從前門站下車了呢?盡管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為了增加安全保險係數,李克農決定加強前門車站的警力部署。
很快,偵訊處副科長閔文瀛、外一局邢相生以及北平糾察總隊二大隊隊長朱俊斌帶著荷槍實彈的隊伍趕到了前門車站。那時北平城裏隻有前門一個火車客運站,因此那裏的過往旅客很多。
車站裏的旅客個個都是硬碰硬,不像機場裏的旅客手提細軟,文質彬彬。朱俊斌率領隊伍直衝候車室,像趕鴨子一樣遣散候車的旅客。他宣布各次列車暫時停開,並迅速封住通往火車站的各條路口,實行嚴密控製。旅客見到威嚴的戰士雲集車站以為又要開火打仗,就像大海退潮似的一下子都走開了。
與此同時,李克農在清華園車站也多準備了一手,為了預防敵機突然轟炸,特意備好一列火車在清華園站內待命,由公安局秘書長劉進中調遣。一旦發生空襲立即啟動備用列車,由中央警衛團護駕把毛澤東送到西北昌平一帶的山區去隱蔽。
淩晨四點,終於聽到了轟轟隆隆的火車聲。據車上的工作人員說,列車之所以開不起來是因為鐵道年久失修,鋼軌狀況不佳,又是夜間行車,司機為確保首長安全故意低速行駛,致使專列晚點了。
專列停穩後,第一個登上站台的周恩來與列隊等候的聶榮臻、彭真等領導同誌一一握手致意。
“富有同誌,辛苦了!”周恩來向站在一旁的高富有打招呼,“請你把李克農同誌找來。”
話音未落李克農就到了。原來李克農聽到火車進站的聲音後,又抓緊時間在站台上仔仔細細地巡查一遍,覺得萬事大吉了這才匆匆趕來迎接毛澤東和周恩來。
周恩來握住這個“紅色特工王”的雙手笑著說:“克農,剛說你,你就來了。”
“我們都已安排好了,請毛主席下車吧!”李克農十分激動。
下午五點,毛澤東等中央領導同誌到西苑機場閱兵。接受閱兵的是解放軍第四野戰軍的三個步兵團、一個摩托化團、兩個炮兵團、一個坦克營,還有英雄模範功臣代表和軍以上的領導幹部。
隨著一顆銀白色的照明彈騰空而起,閱兵正式開始了。軍樂隊奏起激昂雄壯的《解放軍進行曲》,閱兵總指揮劉亞樓響亮地向毛澤東報告:“受檢閱的部隊全部到齊!”
毛澤東乘坐一輛敞篷吉普車緩緩前行,朱德、劉少奇緊隨其後。
閱兵式中,五十門大炮發射出來的五百發照明彈,猶如一顆顆明光耀眼的流星在空中自由飛翔。排列整齊的高射炮、榴彈炮、加農炮,全是從國民黨手中繳獲的美式裝備。戰士們在坦克上、摩托上英姿勃勃地向他們的領袖敬禮。機場成了歡樂的海洋,人們真誠地歡呼著“毛主席萬歲!朱總司令萬歲!”
身穿灰布棉製服的毛澤東神采奕奕,頻頻向歡呼的將士揮手致意。李克農和閻長林緊貼在毛澤東左右,密切注視車下沸騰的人群。突然,一個戰士手中的槍向一邊歪過來,槍口直對毛澤東!李克農馬上側過身遮擋毛澤東。就在這時,站在那位戰士後麵的一位戰士一把扯住他的後衣角,他這才如夢初醒地繼續昂首挺胸。後經查問才知道那位戰士是湖南人,聽說毛澤東也是湖南人,想多看兩眼自己的老鄉,於是引起了一場誤會。
在前往香山的路上,毛澤東喜不自禁地說:“總算完成了一件大事啊!從現在起就可以向全中國全世界宣布: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已經進駐北平,這標誌著中國革命取得了偉大的勝利!當然這還不是完全勝利,今天還不能開大的慶祝會,等全國都解放了再開慶祝盛會,意義就更大了。”
香山兵變
夜空如一片銀光燦爛的海洋,眾星簇擁著初升的一輪明月,在閃爍,在跳躍,在歡騰。汽車沿著崎嶇不平的山道緩緩而行,最後來到一個大院門口。這是一座倚山麵水、清靜幽雅的院落,門額書寫“雙清別墅”四個大字。
“到我們住的地方了吧?”坐在汽車裏的毛澤東問。
“到了,前麵這個院子就是。”司機答道。
“這個院子好大喲,比我們西柏坡的院子又大又漂亮,住在這裏才會文思泉湧呀!”
正是這樣,也就是在這裏,毛澤東以天才軍事家的膽略指揮了百萬雄師橫渡長江的戰役。“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受周圍環境和時局的影響,毛澤東在這裏詩興勃發,時有佳作。他的書法也一改過去的端莊凝重,而變得像黃河流淌一樣瀟灑飄逸、奔騰豪放。
毛澤東進入北平後,由於中南海的清理、修繕工作還沒有結束,也由於城裏社情複雜,治安條件較差,黨中央決定暫不進城,於是毛澤東就在雙清別墅暫時住了下來。
雙清別墅是香山一景,因有兩股從岩石中流出的清泉而得名。據傳,七百多年前金章宗來到香山,夢見自己在這裏拉弓射箭,有泉水噴湧而出。第二天便在夢中射箭處掘土覓泉,果然挖得兩眼清泉,於是取名“夢感泉”,後來改稱“雙清”,意即兩汪清澈的泉水。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雙清別墅以淡雅幽靜而著稱。院內,幾株古柏枝繁葉茂。夏天,樹陰之下涼爽宜人,暑期可比城裏的氣溫低五度左右;冬天,這裏背風向陽,比城裏稍微暖和一些,故又有冬暖夏涼之譽。
主屋是一排坐北朝南的高大平房,由於采光麵大,室裏光線充足。從西頭起,有衛生間、起居室、辦公室,中間正廳是一個能容納二十來人的大會客廳,東頭是辦公室、小會客室、小餐廳。小餐廳與廚房有走廊相通。
毛澤東就住在正房裏,家屬和子女們住在院子西頭平台上的幾間平房裏。院內的房間除了毛澤東使用的,餘下的會客室、辦公室供工作人員共享。
雙清別墅有兩個門,北門是平常出入的大門,門內有衛士值班室;東門則是通往警衛班的住處,警衛班住在另一個院子裏,那裏也是一排平房,房前還有一小塊較為平坦的空地。
院內的泉池有半個遊泳池大小,清澈的泉水日夜不停地流動著。池畔疊石環抱,正對著客廳大門的前麵有一個六角形的涼亭,泉池南邊靠近山腳的地方有個防空洞。
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等中央領導人都住在雙清別墅北麵的院子裏。那個院裏房子多,所以住得也比較集中。兩院之間相距兩三百米遠,有一條石板路相連,各種車輛都可以通行。
毛澤東和黨中央初到香山時,為了保密和安全,雙清別墅對外稱勞動大學,簡稱“勞大”。於是就有人附會說“勞大”諧音就是“老大”,即“第一號別墅”,後來逐漸被人猜出是中央機關,是中共第一號人物毛澤東的住處。於是引起了國民黨的散兵遊勇和特務分子的注意,他們恨不得一步衝進雙清別墅,殺掉中共領導人好去台灣邀功領賞。
對於這種複雜的局麵,長期從事隱蔽鬥爭工作的社會部部長李克農一直是有思想準備的。當時北平的治安狀況極差,中央領導機關設在香山,周圍並沒有太多的兵力部署,尤其傅作義的部隊是和平解放過來的,更令人放心不下。
由此可見,中央警衛團的保衛任務是相當艱巨的。李克農一麵要求中央首長的警衛戰士提高警惕,加強防備,一麵在傅作義的警衛團中增設指導員,做他們的思想政治工作,同時還秘密安插了一些耳目,以防不測。
毛澤東熟悉了雙清別墅的環境,在這裏心情舒暢地為新中國的建立而忘我地操勞著。毛澤東在此簽發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向全國進軍的命令》,寫下了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的光輝詩篇。他還在這裏與中央領導同誌多次舉行重要會議,研究討論建國的大政方針。他對雙清別墅情有獨鍾,即便中南海的清理工作已告結束也不願離開,想長期在此辦公和生活。
但畢竟香山離城較遠,而且中央機關各部門比較分散,交通、通訊、供應、人員來往都多有不便,再加上北平剛剛解放,社會治安還不是太穩定,出於對毛澤東的人身安全考慮,出於對今後的工作方便考慮,勸說毛澤東進駐中南海的工作便艱難地展開了。
一天,周恩來和葉劍英來到雙清別墅。寒暄過後,周恩來試探著對毛澤東說:“主席,劍英同誌想彙報一下中央領導機關搬家的時間、地點以及市裏的有關問題。”
“好啊,你們先說說看!”毛澤東嘴角漾起一層淺笑,似乎已經猜到他們的來意。
葉劍英說:“根據工作需要,準備請主席和其他領導同誌到中南海工作……”
“我不喜歡中南海!”沒等葉劍英說完,毛澤東就打斷了他的彙報,“凡是皇帝住過的地方我都不想去,為什麼非要到中南海、非要到皇帝住過的地方呢?要去你們去,我是不去的。”
周恩來看到毛澤東的態度嚴肅、認真而又明朗,連忙解釋說:“這是他們的初步設想,也是征求主席的意見,我們可以商量嘛!”
毛澤東似乎一接觸這個問題便馬上會引起很多聯想,他再一次強調:“這個地方我不去,為什麼非要把我關進紅牆大院內與群眾隔開,我們不能學李自成。”
周恩來見談不到一起,便把話題岔開:“至於住在什麼地方可以再商量,還有幾個問題要請示主席。劍英,你先把通貨膨脹、社會治安等問題向主席彙報一下……”
四月初的一天早晨,太陽從雲縫中透出和煦的光線,斜照在仍然薄霧輕繞的香山上,群鳥在樹上嘰嘰喳喳地嬉戲著、歡鬧著迎接初春的溫暖。“鳥鳴山更幽”,香山顯得格外的美麗和幽靜。
上午九點多鍾,值班室突然響起尖厲的哨聲。霎時,正在休息的警衛人員立即持槍跑到值班室外的空地上。他們像路邊的楊樹一樣自動站成一行,立正報數,刺刀上槍。
中央辦公廳警衛處處長汪東興神情嚴峻地看了看手表,六分鍾,全體集合完畢!
“同誌們,據可靠情報,今天晚上傅作義的警衛團約兩個營的兵力陰謀衝擊香山,我們要加強警戒,保衛毛主席,保衛黨中央!具體部署由閻排長負責。”
汪東興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使警衛戰士大吃一驚。傅作義不是談好了嗎?怎麼又變卦了!更讓人憤怒不已的是他們竟敢衝擊毛主席的住地,如果他們真的敢衝上來,那就一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閻長林冷靜地說:“雖然來的兵力不多,我們也不能大意。這裏是黨中央、毛主席的住地,必須確保中央首長的安全。周圍的警戒已經布置好了,雙清別墅也要加強戒備。”他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李銀橋組負責內部警衛,保證毛主席的安全,但不能幹擾他的工作;李家驥組負責江青同誌的安全;馬武義帶領兩名隊員,下山探聽情況,隨時聯絡……”
警衛戰士各就各位,各司其職,進入一級戰鬥準備。根據周恩來的指示,此事隻報告了江青,而沒有讓毛澤東知道,怕幹擾他的工作。
與此同時,北平西郊八裏莊傅作義的警衛團像捅了蜂窩一樣混亂不堪,舊習未改的官兵吊兒郎當,滿口汙穢。
原來,在和平解放北平的談判中,黨中央根據傅作義的要求同意給他保留一個加強警衛團。可是這個警衛團裏有些頑固分子的思想沒有馬上轉變過來,其中有兩個營長得知中共首腦機關在香山,便煽風點火,尋釁作亂,陰謀襲擊香山。這一情況傅作義將軍並不知道。
那天早練時,傅作義的兩個營長得知他們的團長不在軍營內,自以為時機到了,便跳出來站在操場前的一個平台上,揮舞著手槍大喊大叫:“弟兄們,傅將軍虎落平陽,實屬無奈,他被逼上梁山作了假和平,意在保存實力,伺機反戈。現在機會來了,毛澤東就住在香山,弟兄們有種的跟我來,我們一起去襲擊香山,幹掉毛澤東,提著他的腦袋去向蔣總統獻禮。到那時,我們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些傅作義的舊部和平解放改編後,被解放軍的紀律束縛了手腳很是不服氣,窩了一肚子火。在營長的調唆鼓動下,居然有幾百號人被點著了心中的野火。他們振臂高呼:“打到香山去,幹掉毛澤東,為黨國盡忠盡義,血戰到底!”
上午,蓄謀衝擊香山的兩個營的人馬秘密集中,陰謀策劃各種襲擊方案,整個軍營裏的氣氛十分緊張。
這一切,逃不過黨組織在改編該團時安排在裏麵的政工幹部的法眼。可是他們還未來得及向黨組織報告,就全部被關了“禁閉”。
情況萬分危急!如果不及時製止,讓他們胡作非為,引起騷動,北平市裏那些潛伏的特務分子、散兵遊勇以及那些思想仍然動搖的俘虜一定會趁機作亂,勢必釀成大禍!
這時,幸虧有了李克農早就秘密安插的地下黨員,其中潛伏在警衛團後勤部的地下黨員一直沒有暴露身份,他們機智地乘早上買菜之機,及時把事變情況報告了李克農。
李克農聞後大驚失色,立即抓起電話向周恩來報告,並馬上通知香山的警衛戰士做好戰鬥準備。
周恩來聽完報告也吃驚不小,又搖響了聶榮臻的電話:“喂,代總長聶榮臻同誌嗎?傅作義警衛團發生兵變,陰謀衝擊香山,命令你調集部隊迅速包圍傅作義的警衛團,但要防止發生軍事流血。”
當聽到周恩來下達的命令後,這位身經百戰的大將軍也為之一震。他倒吸一口涼氣,立即給警衛北平的二○七師打電話,命令他們馬上派一個團到翠微路八裏莊的傅作義警衛團駐地實行軍事包圍,解除他們的武裝,由華北軍區作訓處長唐永健指揮這次行動。
二○七師從延安起就擔任中央警衛工作,後來從這個師抽調一個團組建中央警衛一團,也就是後來人們熟悉的八三四一部隊。這個師警衛經驗十分豐富,戰士個個都是神槍手。
日落西山,暮色蒼茫。唐永健指揮一個團迅速登上近百輛大卡車。每輛卡車都用篷布嚴嚴實實地裹著,車輪滾滾,塵土飛揚,像旋風一般直奔城西八裏莊。
剛解放的北平之夜,街燈昏黃,行人寥落。草綠色的軍用卡車在朦朧中一輛接著一輛地疾馳,已習以為常的老百姓並不感到奇怪,以為軍隊又在調運物資。
汽車快到八裏莊時,唐永健命令立即停車。他指揮戰士全部下車並迅速散開,悄悄包圍了正準備出發的傅作義警衛團的叛軍。
駐防在八裏莊的警衛團,在改編時除了換裝和充實我們的政工幹部外,其他依舊未變。為了避免雙方交火,唐永健命令用喇叭對警衛團進行喊話,要求警衛團的指揮員前來談判。
“警衛團的弟兄們,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傅作義將軍誠心誠意地棄暗投明,重新做人,你們不要聽信反動軍官的煽動,趕快放下武器,我們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否則你們將成為人民的罪人……”
本來,那些警衛團的士兵對衝擊香山行動就沒有多大信心,現在聽了解放軍的正麵宣傳,軍心開始動搖。有的士兵還趴在牆頭,透過稀疏的樹叢看到全副武裝的解放軍戰士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地圍在莊外,心頭一顫,把頭縮了回去。
唐永健從值班參謀那裏打聽到了他們團指揮官的住址,於是驅車進城,很快就把正在家裏休息的三個主官“請”進了拘留所。經過解放軍幾個小時的宣傳,並進行了和平談判,傅作義警衛團的連營軍官同意放下武器。
夜裏十二點,駐守香山的警衛人員才得知傅作義的警衛團已被我獨立師某團繳械,沒費一粒子彈就和平解決了問題,於是香山內緊張的氣氛消除了,大家虛驚一場,警衛人員開始從各自的哨位上撤回。但是內部警衛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他們通宵都沒有睡覺,堅守自己的崗位,一直處於戒備狀態。
對於這一事件,傅作義開始是不太理解的,傅作義的秘書王克俊曾氣呼呼地找到華北軍區,政治部主任蔡樹藩和作訓處長唐永健熱情地接待了這位不速之客,並耐心地做了說服教育工作,使他懂得保留那一個團做傅作義的安全保衛是不保險的。王克俊回去後把情況原原本本地向傅作義作了彙報,傅作義了解實情後很快消了氣,並決定親自挑選三十五名貼身衛士做自己的保衛工作。
不久,傅作義到香山拜訪毛澤東。他一落座就感慨萬分地說:“毛先生,我坦率地說,對共產黨的政策,在與中共黨員幹部三個多月的共事中親眼看到他們工作認真負責,不尚空談,沒有勝利者的傲氣,有事平等商量,使我深受感動。”
坐在一旁的周恩來溫文爾雅地說:“我們的工作也不十全十美,有時也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比如剛剛發生的‘香山事件’就來不及與傅先生打招呼。”
毛澤東見周恩來談及“香山事件”,便接過話頭:“這件事我後來聽說過,請傅先生諒解。我們都了解蔣委員長這個人,他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我就不信他不在我們周圍安插特務,不在你傅作義身邊派奸細。”
聽毛澤東如此說,傅作義忙欠身微笑道:“非常感謝毛先生、周先生對我的關心,對此我將永遠銘記心中。”
於是,震驚一時又鮮為人知的“香山事件”,在周恩來的親自指揮下圓滿地解決了。
這次事件後,為了確保中央首長的安全,也為了方便工作,周恩來再一次動員毛澤東進中南海辦公。但毛澤東仍持反對態度,理直氣壯地拒絕搬家。
“我不搬,我不做皇帝。這個葉劍英真固執。”比葉劍英還固執的毛澤東很嚴肅地對周恩來說。
“你還是應該聽聽父母官的,我們畢竟是住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啊!”周恩來同意葉劍英的意見,但又不好直說。
“我偏不聽,這是原則問題嘛!”
“劍英堅持你進中南海也是原則呀,這個地方連圍牆也沒有……”
“不談,不談……”毛澤東打斷了周恩來的話。
“不談就不談!”周恩來明白毛澤東忌諱皇帝住過的地方。中南海原是慈禧太後獨攬國政的地方,也是光緒皇帝因變法維新被囚禁的地方,袁世凱也在那裏做過皇帝夢,所以毛澤東堅持不住中南海。
然而,風景秀麗的中南海是召開會議和辦公的最佳場地,也很安全,四周的紅泥高牆就是一道堅固無比的天然屏障。
“主席不住進去,我們就不能高枕無憂嘛!”在一次會議上,周恩來對坐在一旁的朱德這樣說。
“對頭對頭,潤之說過‘皮之不存,毛之安焉’,朱毛不能分嘛!”已搬進中南海含合堂的朱總司令表示讚同。
“聽人勸,吃飽飯,搬就搬吧!”在眾多同誌不屈不撓的反複勸說和堅定不移的強烈要求下,毛澤東少數服從多數不得不搬進高牆大院中南海,他被安置在豐澤園的菊香書屋。毛澤東在中南海一住就是二十七年。
刺客潛入北平
新中國成立前後,垂死掙紮的蔣介石集團對我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暗殺活動是煞費苦心的。他們把暗害我中央領導人的得手喻之為“可與軍事勝利相比擬”,不惜以“殺一部長級幹部獎十條黃金”來鼓勵其走卒賣命。他們還開列了一大張暗殺名單,其中有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李濟深、郭沫若、沈鈞儒、薄一波、聶榮臻、林彪、張治中、邵力子、傅作義等二十餘人。
為了對新生的共和國進行搗亂和破壞,台灣保密局一邊指使潛伏在北平的特務組織刺探我中央領導人的家庭住址、汽車號牌和外出活動的情況,一邊向北平密派“精幹勇敢的行動人員”,對我黨和國家領導人進行暗殺活動。
有一天下午,毛澤東、周恩來在城裏辦完公返回香山,他們的汽車在途中突然停下,跟車的警衛人員預感情況不對,本能地抽出了腰間的手槍。原來是行駛在前麵的周恩來的轎車司機發現路當中有一顆手榴彈,後經排除後車子才慢慢往前開動。從此以後毛澤東再乘車出行,車隊前又增加了一輛“開道車”。
剛解放的北平城小汽車少到幾乎沒有的地步,街麵上多見的是人力車和大馬車。特務們看到位於西單的長安大戲院經常小車雲集,便猜到中共領導人可能在那裏看戲,於是密謀往裏麵扔炸彈搞暗殺活動。他們經多次明察暗訪後發現那裏的警衛太多,不許行人接近大戲院的門口。如果硬著頭皮往裏衝,那隻能是送上槍口的活靶子,隻好作罷。
一個名叫程立雲的特務通過認識中南海裏的花匠,了解到中央人民政府辦公廳、會議廳和毛澤東的辦公地址,甚至還搞到了毛澤東的汽車牌號。程立雲根據他了解到的情況,還繪製出一張中央人民政府位置圖。
國民黨特務段雲鵬聽完程立雲的彙報後,像坐山雕得到秘密聯絡圖一樣喜不自禁地說:“這情報非常重要,望你再了解一下中南海裏麵的警衛部署情況,等我向保密局彙報後再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