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沮喪的心情如同路邊被暴曬而發蔫的樹葉,如同山澗蜿蜒的溪水在無語流淌。在賀子珍、蔡協民、曾誌、江華的陪同下,毛澤東去閩西特委指導地方工作。毛澤東以化名“楊子任”先後住在上杭的蛟洋和蘇家坡,後又轉到永定縣金豐山區。
由於毛澤東受精神打擊較大,加之身體虛弱,又常被毒蚊叮咬,他得了一場惡性瘧疾,曾一度病危。毛澤東的頭發又長又亂,兩眼深陷,嘴唇幹裂,時而高燒不下,時而嘔吐不止。發起燒來,全身發抖,上下牙齒碰得格格響。退燒以後,渾身酸痛,兩腿乏力,行動困難,連大小便都要賀子珍攙扶。他曾連續三天吃不下東西,隻勉強喝幾口米湯。他被疾病折磨得死去活來,幾次在生死關口徜徉徘徊。
當時,江西全省都搞不到治療瘧疾的特效藥奎寧,閩西特委隻好派兩個交通員去上海采購。一個交通員在回來的路上犧牲了,另一個交通員曆盡艱險終於將藥品帶回蘇區。賀子珍雙手捧著來之不易的藥丸,激動地流下了眼淚。在傅連G95C0醫生的精心治療下,毛澤東的身體日漸康複,終於轉危為安。
在山區養病時,金豐的民團得知“楊先生”就是紅軍首領毛澤東,於是派出四百多個快兵圍捕毛澤東。在赤衛隊員的奮力掩護下,毛澤東脫離了險境。後來病愈的毛澤東對曾誌說:看起來我這個人命大,總算過了這道“鬼門關”。
九月下旬,中共紅四軍第八次代表大會在上杭太忠廟召開。這時陳毅已去上海向中央彙報工作,作為會議的主持者,朱德的本意是想解決“七大”沒有解決的一些爭論問題,另一個目的就是想請毛澤東回來工作。
朱德與紅四軍的一些同誌聯名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懇請他病愈後盡快回紅四軍前委主持工作。朱德在信上還寫了這麼一句感人肺腑的話:“朱離不開毛,毛離不開朱,朱離開了毛就過不了冬。”
然而,毛澤東卻回信說:“我平生精密考察事情,嚴正督促工作,這是陳毅主義的眼中之釘,陳毅要我作八邊美人四麵討好,我辦不到;紅四軍黨內是非不解決,我不能夠隨便回來;再者身體不好,就不參加會了。”
毛澤東的信被送到上杭,前委的同誌看了以後都非常氣憤,一致要求給毛澤東“黨內警告”處分,並勒令他馬上回來工作。
“我主動給他寫信,說明過去的事我都收回。我們請他回來,而他卻轉移目標,攻擊陳毅。不管怎麼樣,他應該回到工作崗位上來。部隊這麼緊張,哪能躲在一邊任著性子呢!”朱德對郭化若說,“你再起草一封信,讓毛澤東回前委來工作。有問題等中央裁決嘛,你就說是我的意見!”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起來,認為毛澤東是耍脾氣、擺架子。聽大家七嘴八舌的這麼一吵,朱德反而冷靜下來了:毛澤東轉移矛盾,實際上也是避免同自己的進一步衝突嘛!都想堅持主張,而又不傷害對方,這說明大家還是珍惜這份感情的。
兩天後,毛澤東終於回來了,但會議已經結束。他躺在擔架上,臉色蒼白,渾身浮腫,說話聲音很弱,確實病得不輕。大家見狀,深為同情,都勸他繼續安心養病。
由於毛澤東沒有隨紅四軍主力行動,國民黨久無毛澤東的音訊,便造謠說“匪徒毛澤東已死”。九月二十七日,上海《申報》第四版刊登了福建地方軍閥張貞給南京國民黨中央的電報:“毛澤東在龍岩病故,黨代表由彭毅年繼。”共產國際在莫斯科也聽到毛澤東病故的傳聞,並於第二年三月二十日在《國際新聞通訊》上發表了一千多字的訃告,對毛澤東的一生作出了高度評價:
據中國消息:中國共產黨的奠基者、中國遊擊隊的創立者和中國紅軍的締造者之一毛澤東同誌,因長期患肺結核,在福建前線逝世。毛澤東同誌是大地主和大資產階級最害怕的仇敵。自一九二七年起,代表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利益的國民黨就以重金懸賞他的頭顱。毛澤東同誌因病情不斷惡化而去世,這是中國共產黨、中國紅軍和中國革命事業的重大損失。當然毫無疑問,敵人會因此而感到高興。
毛澤東同誌出身於湖南省一個農民家庭。早年學生時代,他就領導了反對中國軍閥的鬥爭。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後,他立即投身到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運動當中。一九一九年北京愛國學生發動五四運動以後,毛澤東在長江地區廣泛開展了宣傳運動,在安源煤礦,他建立了一個模範工會,為現在湘贛地區的工會和布爾什維克黨培養了大批幹部。
毛澤東同誌從一九二三年起就是中共中央委員。他堅決反對黨內的機會主義錯誤,在武漢時期特別是這樣。當中國共產黨在土地革命中遭到失敗時,他違背機會主義領導的意誌,繼續在湖南農民群眾中戰鬥。一九二七年馬日事變後,他在湖南發動了秋收起義。一九二八年初,他的軍隊和朱德同誌的隊伍會師,建立了工農紅軍。他們占領了湘贛邊界的廣大地區,並在每個地方建立了蘇維埃。紅軍的活動嚴重動搖了國民黨反動政權。國民黨派出鄰省的七個軍企圖消滅這支紅軍。根據策略上的需要,毛澤東和朱德的部分紅軍撤離湖南前往廣東和福建繼續進行革命鬥爭。那裏的革命運動正方興未艾,福建省大部分地區已在蘇維埃的控製之下。由於毛澤東的進軍,那些被打垮並被驅趕到粵東山區的紅軍和農民又重新開展了生氣勃勃的鬥爭。去年夏天,國民黨從六個省抽調六萬多人的軍隊,又一次進攻毛澤東同誌率領的紅軍。但是,裝備精良的國民黨部隊並未能趕走這支一萬人左右的紅軍隊伍。相反,戰爭使國民黨軍隊不斷崩潰,整旅整旅的士兵開小差,甚至起義參加了紅軍。
毛澤東同誌是被稱之為朱毛紅軍的政治領袖。他在其領導的範圍內完全執行了共產國際六大和中共六大的決議,他還幫助揭露清除了在城市貧民、農民和工人階級中的某些階層裏存在的改良主義。這些改良主義思想是國民黨“左派”、第三黨以及陳獨秀造成的。
作為國際社會的一名布爾什維克,作為中國共產黨的堅強戰士,毛澤東同誌完成了他的曆史使命。中國的工農群眾將永遠銘記他的業績。
這個來自遠方的訃告,雖然傳聞失實,但它透露出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那就是毛澤東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中的重要地位,不僅為國內而且也已為共產國際所承認。以後,毛澤東雖又多次遭受“左”傾領導者的錯誤打擊,但他們仍不敢完全抹煞毛澤東的地位,同共產國際的這個結論多少也有一些關係。
陳毅到達上海後,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詳細彙報了紅四軍的情況和黨內的爭論。政治局決定成立以李立三為首的三人委員會,由周恩來召集、陳毅執筆給紅四軍前委起草一封指示信。九月二十八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過了關於“毛與朱仍留前委工作,毛澤東任前委書記”的這封指示信,史稱“九月來信”。
朱德看了陳毅帶回來的信後,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完全擁護中央的決定。隻是這時候毛澤東尚在病中,而且想法較多,朱德擔心性格倔強的毛澤東不肯回山。
“現在該怎麼辦呢?”朱德問陳毅。
“有啥子辦法?”陳毅沉思了一會兒,“我看隻好再寫一封信,請他回來。”
朱德半晌沒有說話,陳毅知道朱德在想什麼,於是說:“當初讓人家走,現在又叫人家回來,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嘍。為了革命的需要,我們不能顧及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應以大局為重才是。”
朱德點了點頭說:“對頭!”
於是,朱德和陳毅再次致信毛澤東,談了紅四軍的需要,談了中央的意見,請他趕快回前委主持工作。
十一月二十六日,汀州城又恢複了昔日的歡樂景象,毛澤東在離開紅四軍整整五個月之後,又重新回到他所熟悉的部隊,就任前委書記。
暮色中,朱德在司令部門口佇立。他剛剛查看了前委秘書譚政為毛澤東安排的住處,就聽到有人喊:“來了,來了!”
由於疾病的折磨,毛澤東看上去十分消瘦,胡子很長,頭發蓬亂著,像一個莫霍克族人。但與人們所想象的不同,毛澤東沒有擺一點架子,高大瘦弱的身體向大家走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潤之同誌!”朱德疾步向前,緊緊抓住毛澤東的大手,這是井岡山會師之後又一次意味深長的握手。
“玉階兄!”毛澤東緊緊擁抱朱德,“早該回來了,無奈身體不爭氣,一直在生病。”毛澤東略帶歉意地說。
“中央來信了,我同中央不符的地方全部收回!”朱德從毛澤東的擁抱中掙紮出來,大度豪爽地說。
“咳!我那強脾氣一上來就唬人,還要靠你來彈壓。你今後還是照老樣子,否則我一幹起來就又忘乎所以了!”毛澤東虛心誠懇。
“報告,陳毅前來報到!” 隻見陳毅鞋後跟用力一碰,立正敬禮,“這次我們錯了,打廣東也失敗了。我本人犯了兩個錯誤,一是去年沒有阻止紅四軍的兩個團去湘南,二是這次沒有支持你的意見,製止軍隊的冒險行動……”
戰友們之間的分歧消除了,就像彌漫在山間的晨霧被一陣大風吹散,在紅四軍領導之間又響起了開心悅意的哈哈大笑和肺腑相通的共鳴語言。
半年後,中共中央特派員塗振農來到紅四軍,毛澤東、朱德分別同他談了這次爭論的經過,並都誠懇地作了自我批評。塗振農在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據我在那裏時的觀察,確實都從行動上改正過來了。朱德同誌很坦白的表示,他對中央的指示無條件地接受,並承認過去的爭論他是錯的;毛澤東同誌也承認工作方式和態度的不對,並且找到了錯誤的根源。
識破奸計
一九三○年十月,紅軍攻克贛南重鎮吉安以後,在城裏發現了秘密反動組織“AB團”的旗幟和印章,還從敵人的檔案裏發現一份牽連到中共江西省行委書記李文林的文件。於是,銷聲匿跡三年的“AB團”又死灰複燃了,中共贛西南特委認定吉安地區還有不少 “AB團 ”分子。據此,紅一方麵軍總政治部秘書長兼肅反委員會主任李韶九前往吉安東固領導那裏的肅反工作。
李韶九錯誤地估計形勢,擴大了肅反範圍,他到東固的短短幾天內就逮捕了一百二十多個“ AB團”嫌疑犯,並且擅自將其中四十多人處決了。李韶九在肅反過程中大搞刑訊逼供,他的口號是:“殺殺殺,殺光天下AB團!”
十二月中旬,被李韶九打成“ AB團”分子、時任紅二十軍一七四團政委的劉敵煽動紅二十軍脫離紅一方麵軍總前委的指揮,擅自將隊伍拉到永新、永陽一帶。
劉敵對紅一方麵軍總政委兼總前委書記毛澤東派李韶九去吉安肅反耿耿於懷,在他的挑動下,紅二十軍喊出了“打倒毛澤東,擁護朱(德)彭(德懷)黃(公略)”等分裂紅軍的口號。
紅二十軍過贛江之後,劉敵不甘心自己就這樣逃走,他想搞亂紅一方麵軍,幹掉毛澤東,於是想出了一條讓毛澤東與朱德、彭德懷自相殘殺的奸計來,以圖分裂工農紅軍。
劉敵手下有個人模仿筆跡能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他叫叢允中,江蘇如東人,畢業於南通師範。一九二六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在湖北大冶煤礦領導工人運動。一九二八年轉到江西蘇區工作,第二年任贛南西河行委書記。劉敵找到曾被錯劃為“AB團”分子的叢允中,讓他偽造毛澤東的親筆信,搞起挑撥離間、借刀殺人的勾當來。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晚上,一輪圓月高高懸掛於夜空。清冷的月光下,紅三軍團前委秘書長周高潮交給彭德懷一封信。一看信封上那遒勁有力的毛筆字,便知道是毛澤東寫來的。
彭德懷從鼓鼓囊囊的信封裏抽出信箋一看,臉色驟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原來這封信不是寫給紅三軍團總指揮彭德懷的,而是寫給毛澤東的秘書古柏的。信中這樣寫道:
古柏同誌:
據目前各方形勢的轉變及某方來信,我們的計劃要趕快實現。我們決定捕殺軍隊CP與地方CP 同時並進,並於捕殺後即以我們的布置出擊,僅限三日內將贛西及省行委任務完成。於拷問段、李、王等中堅幹部時,須特別注意勒令招出朱、彭、黃、滕係紅軍中 AB 團主犯,並已與某方白軍接洽等罪狀,送來我處,以便早日捕殺,迅速完成我們的計劃。此信要十分秘密,除曾、李、陳三人,任何人不準告知。
毛澤東
10/12
除了這封“毛澤東的親筆信”外,還附有一份上萬字的《告同誌和民眾書》。“黨內大難到了!!!彭德懷叛變投敵!!!”這開頭的第一句話便嚇得彭德懷毛骨悚然。
“毛澤東要大造我輿論,重點搞我彭德懷?”彭德懷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條濃眉像粗繩似的緊緊地擰在一起。他問周高潮,“這封信是誰送來的?”
“是一個年輕人。”周高潮雙眉緊蹙,在追憶那個人的模樣。
“請他進來,我要親自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高潮找了半天,連送信人的影子也沒有見到,回來說:“送信的人早就走了,怕是追不上了。”
“這封信如此重要,既不當麵遞交,又不要我收條,豈不怪咧!”素以“張飛”自況的彭德懷此時倒粗中有細,他對這封密信產生了懷疑,“不會的,毛澤東絕對不會寫這樣的信,這封信肯定是偽造的。”
彭德懷想起毛澤東在建立工農革命軍、開辟井岡山根據地所做的一切,想起與毛澤東共事以來所看到的毛澤東作為一個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卓越風範,他相信毛澤東決不是一個陰謀家。
“萬一又是呢?這張白紙上的黑字,分明是想置戰友於死地嘛!莫非它是偽造的?”彭德懷百思不得其解,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次日上午,彭德懷召開三軍團領導幹部緊急會議。他用顫抖的手拿起那封信,大致介紹了信中的內容,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大家一起來驗證這封信是偽造的。
紅三軍團政委滕代遠從彭德懷手裏接過信,大略地瀏覽了一遍。“你們看,信末尾落款日期寫著 ‘10/12’,據我所知,毛政委寫文章從來不用阿拉伯數字,他寫信都是用漢字落款,比如:十二月十日。”熟悉毛澤東書法的滕代遠首先發現一個大破綻。
聽滕代遠這麼一說,政治部主任袁國平、參謀長鄧萍等都長歎一聲:好險呢!差一點兒上當,這是一個大陰謀,這封信肯定是偽造的。
彭德懷拍了拍腦門,如同大夢初醒:“我早就知道毛政委不會寫這樣的信,如果我有錯誤,總前委完全可以撤我的職,罷我的官,用不著搞這種把戲嘛!這封信是想分裂一、三軍團,把我們拉到省行委一邊去反對總前委,反對毛政委。”
此時,第三軍軍長黃公略從幾十裏外趕來,心急火燎地闖進會場。他來不及同大夥握手,慌忙從衣袋裏掏出一封信,喘著粗氣說:“有人模仿毛政委的筆體寫信,想挑撥毛政委同我們的關係。”
彭德懷讓黃公略先坐下,然後說:“你來得正好,我們也收到一封這樣的信,大家正在研究此事,你看怎麼辦好呢?”
黃公略不容置疑地說:“毛政委是不會錯的,尤其是他領導的總前委的工作路線,完全符合中央六屆三中全會的精神。我看事不宜遲,趕快寫個公開宣言,揭露這封假信,戳穿這個陰謀!”
大家都說這個辦法好,最後由彭德懷代表紅三軍團起草一份簡短宣言,連同這封偽造信,派一個班急送毛澤東。
宣言表示:“富田事件是反革命性質的;‘打倒毛澤東,擁護朱彭黃’,這就是陰謀分裂紅軍,破壞粉碎白軍進攻的計劃;一、三軍團在總前委的領導下團結一致,堅決擁護毛澤東同誌,堅決擁護總前委領導!”
當時,彭德懷的三軍團駐在吉安東固的東山壩,毛澤東住在寧都縣黃陂鄉,兩地相距六七十裏路。毛澤東看完信後,仰頭哈哈大笑,旋即又收斂了笑容:“這樣的信已經有了一封了,看來問題還不簡單呢!”
原來,就在彭德懷收到密信的同時,朱德總司令也收到一封自稱是劉副官送來的“毛澤東致蔣介石”的親筆信。信中寫道:“你寄來的錢收到了,我在適當的時候把隊伍拉過去。”還順帶說了一大堆朱德的壞話。
朱德把信反複看了幾遍,憤然把它丟到一邊,嘴裏喃喃道:“哪個龜兒子幹的?哄鬼嘛!隻有傻瓜才會上當。”說完,就像沒事兒一樣上床睡起了大覺。
第二天一早,毛澤東還沒起床,朱德就叩響了他的房門。毛澤東一邊穿衣一邊問道:“是朱老總吧,有麼子事,這樣急呀?”
朱德不請自進,並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不慌不忙地把信遞過去,笑眯眯地說:“不急,不急,給你看一樣東西。”
毛澤東打開信紙一看,大驚失色,急忙把信退還朱德:“這樣的信怎麼好給我看?我是反革命呀,是‘AB 團’。”毛澤東說完,點燃一支煙,低著腦袋凝思默想。
“這不是你寫的嘛,很清楚。”朱德還是笑眯眯的,他的為人就像他的名字那樣名副其實:朱德——紅色的品德。
“何以見得?”毛澤東反問,表情極其嚴肅。
“你看,你寫字從來不用洋字碼兒,這裏用的是洋字碼子嘛!”朱德指著信尾的日期,用他那固有的慢聲慢調說,“還有,你寫的撇,像女人小腳向上挑;‘目’字嘛,你也從來不這樣寫。”
聽到這裏,毛澤東扔掉煙頭,翻身下床,緊緊握著朱德的手,無比激動地說:“哎呀,玉階兄,原來我認為你是一個性格粗獷的人,沒想到你觀察問題竟這麼細致入微。”
“潤之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險些砍了你的腦殼。”朱德嚴肅認真地說著,臉上還是掛著一副牢固而溫馨的微笑。
一場離間毛澤東和朱、彭、黃、滕的奸計被識破了,但劉敵並不甘心失敗,他要和毛澤東魚死網破地血戰到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在一些激進分子的挑唆下,他竟然使出了最凶狠殘暴的手段——密派刺客暗殺毛澤東。
這是一個月沒星稀的夜晚,大地像被罩上一口鐵鍋,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那個刺客趁著夜深人靜,像做賊一般鬼鬼祟祟地出動了。
這個人是紅二十軍的一個排長,東固人。中央蘇區建立後,他參加了赤衛隊。後來東固一帶的赤衛隊被編入紅二十軍,他順理成章地成為其中的一名排長。
李韶九到紅二十軍大抓“AB團”時,這個排長也是被抓的一個。屈打成招之後,李韶九設立的革命法庭決定三天後處決他,幸好劉敵帶人解救了他,劉敵是他的救命恩人。
當劉敵提出派刺客暗殺毛澤東時,這個排長情緒激昂,周身湧起了一股江湖氣,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他自告奮勇地充當了這個角色。他認為這是一項“光榮”的使命,幹掉毛澤東或者與其共赴黃泉,也許紅軍中就不會再有“AB團”的冤魂出現,革命的勝利就多了一份保障。
殘冬子夜,北風呼號,寒氣襲人。人們還在夢裏沉睡,大地萬籟俱寂。刺客抬頭看了看雲縫中隱隱約約的幾顆殘星,以為自己也會像殘星般不為人知,心裏略為平靜一些,於是強打精神,加快了腳步。
被夜幕籠罩著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莊——黃陂,要不是村頭偶爾傳來哨兵的口令聲,誰也不會想到這裏駐紮著蘇區中央局和紅一方麵軍總前委的領導機關。
一個月前,毛澤東在吉安主持召開了紅一方麵軍的軍事會議,他在會上提出了“撤出吉安、誘敵深入、各個擊破”的作戰方案,得到了朱德、彭德懷等軍事將領的一致擁護。正當紅一方麵軍調集兵力,準備對敵十八師發動進攻的時候,禍起蕭牆,紅二十軍發生了兵變。這一兵變打亂了紅一方麵軍的所有軍事部署。大敵當前,毛澤東被迫重新調整紅軍的作戰方案。
經過連續幾個通宵的努力,新的作戰方案終於擬定了。毛澤東長舒了一口氣,他伸了個懶腰,抓起桌上的搪瓷茶缸,正想朝自己的喉嚨裏猛灌時,才發覺茶缸是空的。
一個年輕英俊的警衛員推門而進,他把毛澤東的茶缸斟滿水,然後輕聲細語地說:“毛政委,都三點多了,該睡覺了。”
毛澤東拿起茶缸,汩汩有聲地喝了幾大口水,然後才感慨地說:“要打大仗了,睡不著呀!”
“毛政委,這次老蔣調集了十萬大軍,占領了蘇區好大一片地方,早該打他們了。”
“不是不打,是時候未到嘛!現在時機成熟了。”毛澤東笑了笑說,“其實呀,張輝瓚一進蘇區,就被我們紮在鐵叉子上了,現在我們要用火把這隻肥豬烤熟,然後把他零割下來一口一口地打牙祭嘍!”
警衛員聽了,高興得合不攏嘴:“毛政委,張輝瓚在蘇區殺了那麼多的人,要是被活捉到,老百姓真能把他烤熟給吃了。”
毛澤東撫摸著警衛員的腦袋,溫和而親昵,就像父親疼愛自己的孩子那樣:“我還有工作,你們細伢子眼皮淺,先去睡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不,政委不睡,我也不睡,我得保衛您的安全。”警衛員說完就退了出去,在門外靠牆跟的一張凳子上坐下來。
屋內寂靜無聲,隻有牆壁上被擴大了的毛澤東的身影在左右搖晃。油燈的火焰跳動幾下,火頭慢慢低弱,室內的光亮頓時暗淡下來。
毛澤東放下筆,伸手扭大了燈芯。那火光慢慢升騰起來,照在毛澤東疲憊的臉上,他那高大的身影又被清晰地印在窗子上。
就在這時,窗外一枝手槍慢慢地舉了起來,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毫無防備的毛澤東……
刺客對這一帶情況太熟了,他從村北土圍子的一個豁口翻進來的時候,連狗都沒有叫一聲。他跳下圍牆,做賊心虛地佇立細聽一會兒,四周靜悄悄的,誰也沒有發現他的行跡。
刺客踮起腳尖慢慢地向村西頭走去,因為他知道毛澤東的住處。其實即使不知道,那一盞通夜長明的油燈也能把他引到毛澤東身邊。
刺客像幽靈一般摸進了毛澤東的住處,獐頭鼠目地探頭一看,發現窗戶上晃動著一個魁梧的身影,那就是他要尋找的“冤家對頭”。
刺客的右手伸進前胸衣襟裏,慢慢抽出子彈已經上膛的手槍,然後彎腰貓身,匍匐著向前爬行。
刺客來到窗下,慢慢立起身子,透過窗戶的破洞向裏窺視。他一看到毛澤東——他的最高首長,不禁毛發倒豎,心髒狂跳不止。
他雖然是一名刺客,但他現在還是一名紅軍戰士。他當然知道此時蘇區軍民在大兵壓境下的艱難處境,他肯定也知道毛澤東在領導蘇區軍民粉碎敵人“圍剿”中的重要作用。
他猶豫了!他的心跳在加劇,他的眼睛在模糊,他的手臂在顫抖,他那枝對準毛澤東的手槍在左右晃動著,慢慢地沉落下去。
但漸漸地他又恢複了平靜,他想起了自己被李韶九拷打時難以忍受的痛苦,想起了臨行前謝漢昌說過的一句話:“慶父不死,魯難未已!”他臉上的三叉神經開始痙攣,不能再猶豫了……
其實,刺客並不知道,對於在蘇區和紅軍中大抓“AB團”一事,毛澤東早就表示過強烈的反對,他不但沒有濫殺無辜,而且還保護過一些無辜者,釋放李文林就是毛澤東提出來的。被整肅長達三年之久的所謂“AB團團長”陳毅,也是毛澤東責令釋放的。毛澤東雖然身居要職,但是他的權力在當時“左”傾的黨中央尚未達到一言九鼎的程度。
刺客的手槍又舉起來了,他的右手食指在扣壓扳機,槍口對準了正在為粉碎蔣介石反革命“圍剿”殫思竭慮的毛澤東。
就在刺客扣動槍機的一刹那,毛澤東聽到一陣慌亂的呼叫聲:“政委,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猛虎下山似的撲到刺客身上,兩人一齊滾倒在地廝打起來。“砰!”一聲沉悶的槍響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正在站崗值勤的哨兵循聲趕來,看到刺客正在舉槍瞄準毛澤東,他迅速出槍射擊。刺客被亂槍擊斃,但是那個撲到刺客槍口上的細伢子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眼含淚花的毛澤東站在他的警衛員麵前默哀了很長時間,然後慢慢地戴上帽子。他將一麵軍旗蓋在這位沒有留下姓名的小英雄身上,懷著無限的悲痛掩埋了為革命、為自己而英勇獻身的紅軍戰士。
興國突圍
一九三一年六月二十一日,南昌市。
蔣介石正在召開軍事會議,下令立即調整部署,增加兵力,對紅軍發動第三次“圍剿”,並“禦駕親征”。他擺出一副決戰的架勢,要在戰場指揮才能上與毛澤東一比高低。他在《告全國將士書》中發誓要“戒除內亂”,“剿滅赤匪”,“完此夙願,當解甲歸田”,否則,就“舍命疆場”。
國民黨軍對紅軍的“圍剿”,周期越來越短,規模越來越大。這次集結的總兵力已達到二十三個師又三個旅,共三十餘萬人。為尋求同第一方麵軍主力作戰,蔣介石不惜付出重大代價,特從中原戰場上調來其嫡係精銳部隊五個師十萬人。
國民黨集結的兵力在數量上超過紅軍十倍,並配有更為精良的武器裝備。蔣介石親自擔任“圍剿”軍總司令,何應欽為前線總司令,還聘請英、日、德等國的軍事顧問隨軍參謀策劃。
七月一日,蔣介石簽署了第三次“圍剿”作戰命令:以四路進擊軍和三個軍團,共七路人馬,如犬齒狼牙般由北向南猛插,貫穿贛南蘇區,直抵贛南後部。其作戰意圖是:“分路圍攻,務期先將匪軍主力擊破,搗其匪巢,再圖根本肅清。”
蔣介石自恃兵力雄厚,一改過去“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作戰方法,采取“厚集兵力、分路圍攻、長驅直入”的戰略戰術。於是便有了擔任主攻的左翼集團軍七個師從南城、南豐向廣昌、寧都、石城進發,尋找位於建寧地區的紅軍主力決戰;右翼集團軍七個師由吉安、吉水、永豐、樂安、宜黃一線南進。
麵對強敵又一次大舉進攻,毛澤東在南豐縣康都召開紅一方麵軍臨時總前委擴大會議,著重研討粉碎國民黨軍第三次“圍剿”作戰地區的選定問題。
總前委雖然已預測到國民黨將要發動第三次“圍剿”,但沒有料到他們來得如此迅猛。從第二次“圍剿”失敗到第三次“圍剿”開始,隻相隔一個月。由於時間倉促,當國民黨軍隊開始進攻時,紅軍的準備工作還很不充分:指戰員苦戰之後尚待休整;才三萬多的紅軍急需補充;部隊遠離根據地,分散在閩北和閩西一帶,尚未集中起來。
然而,總攬全局的毛澤東卻沉著冷靜,有條不紊地指揮著部隊收縮集中。七月十日,毛澤東和朱德冒著炎風酷日,率部從建寧地區分路出發,沿閩贛交界的武夷山脈,經寧化、長汀、瑞金,避開敵之前鋒,於二十二日抵達雩都(今名於都)縣北部銀坑地區,與在廣西暴動誕生的由軍長李明瑞、政委葛耀山領導的紅七軍以及原駐贛南的紅三軍會合。紅七軍被編入紅三軍團,一起參加這次反“圍剿”作戰。
部隊晝伏夜行,繼續轉移,於七月二十八日到達興國縣高興圩地區,從而完成了繞道千裏、回師贛南的戰略任務,為下一步轉入戰略反攻創造了條件。
七月底,蔣介石、何應欽發現紅一方麵軍主力已集結到他們側背的興國地區後,立刻調集九個師的兵力,分多路向興國猛撲過來。他們采取“撒網式”戰術,企圖一舉消滅紅軍主力於贛江東岸。
八月三日,蔣軍第一軍團三個師進至崇賢,由趙觀濤率領的第一路進擊軍(第六師和第九師)到達興國,第二路進擊軍(第十一師和第十四師)到達富田,第三路進擊軍(第四十七師和第五十四師)正向良村、蓮塘運動中。
強大的國民黨軍已占據了東南與西南戰線,形成了鉗形陣勢,正在對興國實施包圍,形勢非常嚴峻。毛澤東大膽深入、迫敵而居的戰略戰術,畢竟是一著勝負未卜的險棋,這對處於弱勢的紅軍而言,不能不說已到了萬分危急的關頭。
紅軍主力被國民黨軍壓縮在以高興圩為中心的方圓不足十公裏的狹小範圍內,已處在北、東、南三麵受敵,西臨贛江的危險境地。如果敵人不是“步步為營”,而是長驅直入,三股敵人同時猛壓過來,紅軍的命運是可想而知的。紅一方麵軍主力生死存亡的嚴峻形勢擺在了毛澤東麵前,能否突破敵軍的嚴密包圍,轉危為安,此刻成了他思考的重要課題。
料敵即先、臨危果斷的毛澤東常常有驚人之舉,他似乎根本無視惡劣環境的壓力,瀟灑自如,大張大合,勢如“天馬行空”。他認為,在瞬息萬變的戰爭世界裏,險境是一個可怕的魔域,同時也是一個變幻的仙境,在中外兵書上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例屢見不鮮。
在興國紅軍總部,日理萬機的毛澤東仍不忘讀書學習,他手裏捧著一本《資治通鑒》,桌上還擺著《孫子兵法》和已打開的《史記?孫子吳起列傳》。原來毛澤東正在備課,他打算結合第一、二次反“圍剿”的經驗,給紅軍的領導幹部上一堂中國革命戰略戰術的軍事課。
聚精會神的毛澤東被咚咚的敲門聲驚擾,情報參謀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報告最新情況。毛澤東聽完彙報後隻是“哦”了一聲,又繼續埋頭讀書寫稿,竟然把情報參謀晾在一邊不管了。
情況萬分火急,毛澤東必須迅速決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於是情報參謀故意咳嗽兩聲,見毛澤東毫無反應,便硬著頭皮說:“總政委,敵人……”[XD]
“怎麼,你還沒有走啊?”毛澤東的思路被打斷了,他直起身子喝了一口茶,皺皺眉頭說,“知道了,敵人兵分三路,中路軍何應欽部直指寧都和廣昌;左路軍朱紹良部從我東北方向攻來,欲占宜黃和南豐;右路軍陳銘樞部沿贛江溯流而上,已占領了吉安……還有什麼?”
情報參謀原以為忙於寫作的毛澤東沒有留意他的彙報,沒想到毛澤東不僅聽見了,而且還記得隻字不差,他既高興又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說:“對不起,毛政委,打擾您了。”
毛澤東微笑著揮揮手:“沒什麼,你去吧!”
太陽像一團燒焦了的火炭,帶著微弱的紅光墜入西山。夜色越來越濃,大地像被蓋著一口鐵鍋。一盞德國造“獅頭牌”馬燈發出微弱的亮光,毛澤東正在召開緊急會議。牆上掛著一張軍用地圖,代表敵軍進攻的藍色箭頭從周圍射向興國這個彈丸之地。地圖前,紅軍各級指揮員正在專心致誌地聽毛澤東講話,仿佛忘卻了正從四麵八方殺奔而來的敵人。
毛澤東邊講邊做手勢,他說:將敵軍對我軍的一個大“圍剿”變為我軍對敵軍的許多個小圍剿。將敵軍對我軍戰略上的分進合擊,變為我軍對敵軍的戰役或戰鬥上的分進合擊。因此,把敵人放到麵前來,然後再利用我們地形熟悉、山區又易於隱蔽等有利條件,大膽地從敵人未曾合攏或難以合攏的地方穿插過去,然後轉內線為外線,由西向東,向敵人後方猛掃。等敵人回頭向北,必甚疲勞,我們再乘隙打其可打者……
毛澤東講的這一課,既是對前一戰役的科學總結,又是當前打破敵人第三次“圍剿”的行動指南。毛澤東把這即將展開的運動戰形象地比喻為“磨盤戰術”,即大膽巧妙地穿插於敵人重兵之間,像牧童牽牛一般拉著敵人團團轉,然後乘其不備痛痛快快地打它個殲滅戰。
經過一係列的動員和準備之後,毛澤東指揮紅軍從興國出發,由萬安附近繞向北邊的富田去打擊敵人的尾部。可是部隊還沒走出一天的路程就被敵人發覺了,蔣介石馬上派出他的嫡係部隊陳誠、羅卓英兩個師趕到富田,加修工事,準備迎擊紅軍。
毛澤東當機立斷,決定采取避實就虛的戰術消滅敵人。他命令部隊東移蓮塘去攻打由北而來的弱敵上官雲相、郝夢齡及毛炳文,由紅十二軍將敵主力引向東麵,而後再悄然回師興國,以逸待勞,伺機殲敵。但是去蓮塘的路上,南有蔡廷鍇的十九路軍,東有蔣鼎文和韓德勤的九師和五十二師,中間隻有不到四十華裏的空間。有人擔心地問:能從中間插過去嗎?
紅軍內部開始對毛澤東的這一冒險做法提出了疑問,有人喻之為鑽“牛角尖”。但毛澤東卻把敵我雙方的條件都分析透了:蘇區人民擁護紅軍,消息可以封鎖住;兩翼之敵雖然相隔不遠,但各懷鬼胎,隻圖實力自保,不會盡力相助。因此紅軍一定能夠從敵人的縫隙中穿過,並回過頭來圍殲敵人。
“四十裏,寬得很呢!”毛澤東用兩手比畫一下,“大路分兩邊,各人走一邊嘛!現在敵人正在兩邊修築工事,準備圍攻我們。那麼好吧,他修他的工事,我走我的路嘛!”
毛澤東率領紅軍主力在高興圩休息一天,然後出其不意地連續急行軍一夜又半天,翻越崇山峻嶺後悄悄東進,在夜深人靜之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敵軍之間二十公裏的空隙穿插而過,八月六日中午順利地轉到了蓮塘,跳出了敵軍主力的包圍圈。
紅三十五軍跳出包圍圈以後,迅速向西麵的萬安急進。白天行軍恰遇敵機偵察,部隊立刻拉開距離,打開旗子,專走土路,戰士們跳躍前進,故意虛張聲勢,隻見紅旗招展,煙塵滾滾,人喊馬嘶,聲勢浩大,猶如一支幾萬人馬的大軍。飛機轉了幾圈,就調頭向南昌報告去了。
紅軍一到蓮塘,就發現上官雲相的第四十七師一個旅正毫無戒備地開了過來,遂決定集中兵力徹底消滅之。八月七日拂曉,毛澤東、朱德指揮方麵軍主力突然發起猛攻,經過兩小時的激烈戰鬥,全殲該旅和一個偵察營,其旅長譚子鈞被擊斃;八日奇襲郝夢齡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一舉擊垮;然後急奔三天趕到黃陂,毫無戰鬥準備的毛炳文師看到紅軍如神兵天將突然殺到了門口,頓時亂作一團,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