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誌遠不喜歡女人對他指手畫腳,沈春雪便靜靜地等著。不過她對未來還是有一些不安,這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容易侵擾到她的夢境。在一連串的噩夢裏,王誌遠離開了她,甚至連孩子都不願意多看一眼。沈春雪覺得自己這是想得太多的原因。
這一天早上,王誌遠仍然像往常一樣出了門。他們之間還沒有正式討論過他目前的處境,對失業問題也避而不談,但王誌遠偶爾會留在家裏休息,不過更多的時候還是習慣出去逛逛。無所事事的沈春雪留在家裏,準備給未來寶寶織毛線衣。還沒收拾妥當,放在客廳裏的手機提示收到了信息。
沈春雪有些好奇地拿起手機,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打開一看,屏幕上出現了一幅照片。沈春雪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照片上的王誌遠和他的前妻坐在咖啡館裏,互相握著手看著對方。那眼光裏,似有千言萬語。
沈春雪呆呆看了半天,然後默默關了手機,頹然坐倒在沙發上。她知道照片是誰發過來的,也相信照片的真實性。她幾乎是有預感的,王誌遠可能會回到從前的日子,隻不過這不是從他自己嘴裏親口說出來,卻要旁人來為他操心,沈春雪感到有些滑稽。
一連幾天,看了照片後的沈春雪都沒有動靜,麗姐沉不住氣了。她在電話裏氣咻咻問:“沈春雪,我不相信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沈春雪說:“我擔不擔心跟你沒關係,你這愛管閑事的毛病我看可以改改了。”麗姐冷冷說:“我看你根本就沒弄清楚狀況,有些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沈春雪說:“你願意說就說。”麗姐說:“王誌遠老婆想複婚,條件就是他們一家人移民到國外去。隻要王誌遠答應,他老婆會給他一筆錢作為對你的補償。不過,不管王誌遠有沒有答應,他老婆都已經以護送為由幫他辦了短期簽證。他這一走,你以為還會回來嗎?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這些事,你要是真在意他,你不該做點什麼嗎?”
這真是條令人膽戰心驚的消息,沈春雪故作平靜的心頓時方寸大亂,不理會麗姐還在電話裏大呼小叫,輕輕合上了手機翻蓋。自從收到照片後,她有時真的很想質問王誌遠,可每當看到他像平常一樣回來,她就不由壓下了內心湧起的衝動。
空氣裏有種悶熱的味道,沈春雪卻感覺有點冷,她抱著膀子踱到陽台上,沐浴著陽光看著遠處的樓群。無論王誌遠選擇怎樣的生活,她想她都不會有太多抱怨,但她仍然不相信王誌遠不會自己親口把決定告訴她。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她相信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所有感覺和判斷。她覺得,自己要做的還是等待,等待命運給她的最後審判。雖然這種等待讓人度日如年,可除此之外,她沒想過自己還應該做什麼。
想著想著,沈春雪嘴角浮出苦澀的笑意。她突然覺得麗姐也很可憐。要不是對王誌遠已經無能為力,麗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打這個電話的。像她那種女人,打電話就表明了她主動認了輸。體會出麗姐打電話的目的,沈春雪想,人和人之間真的沒有永恒的敵我矛盾啊,一直對她虎視眈眈的麗姐,居然也想通過她聯手把王誌遠留下來。隻是,沈春雪想不明白,麗姐這般費盡心機又是為了什麼?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她這樣一個女人,為何也陷進這種迷局裏不能自拔?
感情的事,即使愛過以後也未必能懂。
自從聽了麗姐的話,沈春雪感覺王誌遠的心事越來越重了。沈春雪不知道這是心理作用,還是事實果真如此,她害怕真的從王誌遠嘴裏聽到他要離開的決定。她心裏很想王誌遠留在她身邊,但她也知道自己不會反對他的任何決定。她現在有了王誌遠的孩子,這會是留下王誌遠的一大籌碼。不過,沈春雪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她腹中的骨肉勉強留下王誌遠。如果孩子真的不在王誌遠的考慮之列了,那麼單純留下一個心不在這裏的男人又有什麼用?
麗姐說的那個日子很快就到了。沈春雪像往常一樣細心準備早餐時,看到廚房窗外有一對鳥兒在小山坡的樹林上空追逐嬉戲。它們的叫聲很動聽也很迷人。沈春雪不由想,原來有一雙自由的翅膀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
王誌遠吃著吃著放下筷子,眼睛有些閃爍不定:“寶貝,我今天可能會晚點回來。”沈春雪故意不去看他,咬著筷子頭說:“行啊,我等你回來吃飯。”王誌遠說:“不用了,我兒子和他媽今天下午要去國外了,我想多陪陪兒子。”沈春雪哦了一聲,對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件事有些失落。王誌遠說:“寶貝你別多心,我是怕你餓著等我,這樣會虐待你肚子裏的小小王誌遠。”沈春雪說:“你想得倒美!小小王誌遠關我什麼事,餓著就餓著了,我隻要自己餓不著就行了。”
王誌遠出門後沒有立即走,而是站在那裏,看著身後的沈春雪,似乎有話想說卻說不出口。沉默了一陣,他輕輕說:“我走了。”沈春雪心裏也輕輕問,你還會回來嗎?但她隻是平靜地說了一句:“老公,我等你回來。”王誌遠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點頭轉過身走了。
沈春雪目送王誌遠消失在樓梯口,心裏突然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要跑到他身後緊緊抱住他,不讓他走。最後她沒有這樣做,而是輕輕關上了門。這一整天,沈春雪無心做事,就那麼呆呆坐在沙發上等著。她像座雕像坐在那裏,甚至感覺不到時間從她身邊流逝的聲音。就這樣一直坐到黃昏,她才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一般,拖著隱隱作痛的身子去廚房準備晚餐。這頓晚餐,她做得很用心也很豐盛。飯菜都端上桌後,她便守著一桌子的東西等候王誌遠的歸來。
夜色越來越濃,王誌遠仍然沒有回來。沈春雪終於開始坐立不安了,恍惚中,她仿佛聽到了熟悉的掏鑰匙聲,她忍不住跑過去打開門,門外卻是一段空蕩蕩的樓梯,安靜得仿佛已經被這個世界遺忘。
這段日子,李芬為即將到手的一筆橫財保持著沾沾自喜,所以朱小玲打來的電話也沒有影響她的情緒。朱小玲在電話裏憤怒的斥罵沒有讓她感到愧疚,她把當年的那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朱小玲,並且告訴朱小玲,今天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她欠她的。
朱小玲大概是被怔住了,半天沒有說話,李芬便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李芬接完電話,看上去是出了一口惡氣,可不知怎麼總感覺心裏惴惴不安。盡管她一直試圖告訴自己應該這樣做,但她還是充滿了一種罪惡感。是的,她有很多理由這樣做,比如說是報複,比如她正缺錢,比如她想讓自己的孩子有一個完美的家庭,一個既有媽媽也有爸爸的家庭……
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李芬終於想到了林海濤,他已經達到了對她不理不睬的地步。她想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啊,為什麼就真的得罪了這個男人了呢?李芬想不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因為朱小玲的一通電話攪得她現在非要把事情解決不可,於是她就撥通了林海濤的電話。林海濤還是不理她,通了就掛,再打再掛。李芬也火了,給他發了一條措辭激烈的短信,要他今晚過來把事情說清楚,否則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會“出事”。
林海濤這個男人失敗就失敗在這裏,他對孩子的渴望永遠壓倒一切。盡管他是板著臉到了李芬那裏,可是他心裏想什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芬早就知道他會來,她已經做好了該做的準備。
林海濤第一句話就問:“你想把孩子怎麼樣?”李芬開了門後直接回到自己的臥室,理也不理他。林海濤跟進來,意外地發現小小的臥室裏此刻非常溫馨,一張小桌上點著紅蠟燭,還有兩個杯子一瓶紅酒。
李芬是想用這樣形式與自己和解?林海濤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在李芬提示把門關上的時候,他忿忿不平地一腳踢上了門。已經坐在小凳子上的李芬對他的粗魯欲言又止,然後轉過頭裝作視而不見。
林海濤在床沿邊坐下,看著對麵的李芬:“你想說什麼,現在就跟老子說清楚。”李芬顯得很平靜:“阿濤,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為什麼非得鬧成這個樣子!”林海濤說:“那要問你自己。”李芬說:“好吧,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罪,我先幹了這杯酒……”林海濤站起來想搶她的酒杯:“你有孩子還亂喝什麼酒?”不容他動手,李芬早就把酒倒進了嘴裏,然後看著他說:“你不喝嗎?還是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林海濤氣得不想理她。
李芬說:“你要是不肯原諒我,那我再罰自己一杯。”她拿起酒瓶要給自己斟酒,林海濤無奈,拿起麵前的那杯紅酒一飲而盡,隨即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林海濤氣鼓鼓說:“好啦,我喝了,你有事快點說。”見他果然喝了酒,李芬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阿濤,我想我真的很愛很愛你,你知道嗎?”
林海濤眼睛鼓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要不是李芬懷著他的孩子,他可能真的要破口大罵了。就算這樣,他還是無法自抑地高聲喊:“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你發什麼神經!”李芬說:“你不相信?我說的是實話,所以下麵的話你給我聽好了,認認真真聽好了。”她故意停頓了幾秒,好讓林海濤有個心理準備,“你跟她離婚,然後回來娶我。”
林海濤這回連嘴巴也張大了,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她:“跟你結婚?我們吃什麼喝什麼,難道讓孩子一生下來就喝西北風!”李芬說:“我養你,我很快就會有錢了。”林海濤臉色變得很難看:“媽的,你們真背著我做了交易……”他突然站起來,卻搖搖晃晃甩著他那顆隻留著一點寸頭的腦袋,“你……你幹了什麼……”話沒說下去,他的一隻手向空中胡亂抓了一把,接著他肥胖的身軀向後轟然倒在床上。
李芬立刻拉開桌子,用力推了推他,發現他確實是昏迷過去了。她把林海濤耷拉在床下的下半身扶上床,然後從床底掏出一捆繩子,分別綁好他的四肢。她的床不是席夢思,而是不鏽鋼結構的那種床,林海濤的雙手就分別被綁在床柱上,兩隻腳則合並綁在一起。林海濤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等他醒過來,發現自己像個粽子似的被綁在床上,李芬支頤坐在桌旁,一動不動呆呆看著他。
林海濤有過一次被綁架的經曆,不知道李芬在搞什麼鬼,可憐的他無濟於事地掙紮了一下,對自己現在的處境又驚又怕。林海濤嘶啞著嗓子問:“你想幹什麼?”李芬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故意裝作沒聽見,一點反應也沒有。林海濤轉了轉眼球:“你不放了我,會有人找我的。”
李芬終於動了,拿起桌上的手機晃了晃。林海濤的手機在她手裏,看上去連電池板都摳出來了。林海濤徹底不抱希望了,他現在很後悔瞞著老婆幫李芬搬了這次家,他老婆根本不知道李芬現在住哪兒,就算有心想找他也沒地方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