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曲終人散
朱小玲犯下致命錯誤;沈春雪決定聽天由命;李芬最終失去理智 交易直接在康嘉南的這套豪宅裏進行。劉凱先拿過資料看了看,然後才把朱小玲與李芬被迫寫下的欠條還給她。劉凱在翻拍資料的時候,朱小玲木然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拿出打火機,當著劉凱的麵把那兩張紙條燒了,等到火焰快要舔到手指時,她才將它們丟進酒杯裏。末了,她還在酒杯裏倒上一些酒,拿起酒杯輕輕搖晃著。那種黑色黏稠的混合溶液,此刻在她眼裏也是美麗的,讓她的心情無比地輕鬆。
分手之前,劉凱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保重,好好照顧自己。”朱小玲眼裏的神情很複雜,但還是輕輕說:“你也是。”等劉凱走了,朱小玲還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劉凱邊開車邊翻看相機裏的資料,心裏禁不住有些欣喜若狂。他不知道朱小玲是怎麼想的,這些資料絕對不像他口裏說的那樣對康嘉南公司毫無影響,而是可以在很多方麵對康嘉南的公司造成致命的打擊。這些資料裏,有康嘉南公司的股權結構、營收數據、客戶名單、未來的經營策略……甚至還有康嘉南公司最近在搶奪一個國際大公司業務的競爭標的。
事情真是出乎意料地順利。朱小玲被他說動之後,告訴他沒法拿到康嘉南的保險箱密碼。劉凱便說幫她“聯係”了一位這方麵的“專家”,而朱小玲所要做的,隻是偷偷把他們帶到保險箱前。讓人高興的是,康嘉南真的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裏麵。
朱小玲給李芬打電話,聽到她報告的好消息,李芬居然隻是波瀾不驚地應付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朱小玲突然覺得事情有點蹊蹺,但回到臥室以後,她就什麼也不願意想了。
朱小玲躺在床上做了一夢,夢中的她一個人在無邊的曠野裏徘徊,天空一會兒明亮一會兒黑暗,好像一道道閃電在雲層上空躥動著。就快要下雨了,瘦弱單薄的朱小玲卻沒有打算避雨,再說她也不知道去哪裏避雨。她放眼四處打量,這裏是個荒涼的所在,除了她沒有其他任何人。沒有一棵樹,沒有一隻飛鳥掠過,沒有人的聲音和氣息,也就是說,沒有人知道她的生死。她存在不存在,她下一刻該往何處去,沒有人關心。一陣狂風吹過來,曠野上突然飄浮起一片白色的雲朵。這時,瓢潑大雨終於籠罩了整個世界。朱小玲發現,隻要雲朵經過的地方,大雨就慢慢消失了。她奮力追逐那片雲朵,仿佛知道那就是她苦心尋找的東西。沒有人能夠幫助她,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她要不顧一切抓住那片隨時可以棄她於不顧的幸福。
朱小玲以為事情已經了結了,但她不知道這個想法是多麼地錯誤。她也沒有料到,她自以為處理得天衣無縫的事情,竟然敗在了張姐手裏。張姐回家後,越想越覺得朱小玲這樣處理問題不怎麼妥當。既然不在朱小玲身邊,還有那麼長的距離相隔著,張姐已經變成了一個清醒的旁觀者,終於忍不住了給康嘉南打了電話,想要他幫朱小玲一把。康嘉南正在開會,心裏雖然震驚,還是先故作鎮靜走到隔壁的小休息室,打了個電話給朱小玲。
朱小玲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非常訝異地說了事情的原委,並且心虛地解釋事情已經過去了。當康嘉南問出她是怎麼解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預感到事情不妙的他對著電話吼:“朱小玲,你做了什麼?”電話摔了,會議也被迫取消,康嘉南滿懷怒火驅車趕回家。一向以冷靜示人的康嘉南突然發那麼大的火,一時在集團總部傳得風風雨雨。康嘉悅還以為自己的計劃奏效了,跑到歐陽文俊那裏嘰咕了一陣,非要歐陽文俊陪著她去看看“熱鬧”。
康嘉南臉色鐵青往家裏趕。他實在無法相信,他那個貌似安分守己的小情人會去賭博,會弱智到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難道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就一直被欺騙在她那文靜的外表之下?他現在還不清楚朱小玲到底拿了保險箱裏的哪些資料出去,他隻能祈禱那是一份不太重要的資料。
趕到家裏,康嘉南飛身上樓,朱小玲把劉凱看過的資料取出來,康嘉南一路上抱著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被粉碎了,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就那麼死死盯著朱小玲而一聲不吭,像是要把她吞進肚子裏去。朱小玲感到非常害怕:“嘉南,你別這樣看我,他說這些不會對你有影響。”她不這樣說還好,康嘉南聽了立刻失去了控製,撲過來緊緊掐著她的脖子大聲罵:“朱小玲,你這個蠢貨,我要殺了你……”
歐陽文俊和康嘉悅剛剛走進客廳,聽到樓上的康嘉南似乎已經瘋狂了的聲音,連忙跑上去。但是已經晚了,雙眼翻白的朱小玲已經沒有了呼吸。康嘉悅不知所措地喊:“哥,你在幹什麼!”康嘉南被她驚醒,看著緩緩倒在地上的朱小玲,又看看自己的手,嘴裏痛苦地呢喃:“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我完了……公司完了……”他轉過身,也不管朱小玲的死活,蹣跚的步態似乎讓他一下子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人。在經過歐陽文俊身邊時,他居然笑了一下:“我太大意了……我們完了……完了……”歐陽文俊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往旁邊避開了一步。
是的,康嘉南確實太大意了。那些公司的經營性資料,他一般都存在電腦的保密磁盤裏。他怕萬一磁盤受到損害,才又用紙張備份了一份放在保險箱裏。可以說,康嘉南是小心的,但他防到了其他的可能,卻沒能防到他身邊這個最沒有可能的朱小玲。
康嘉悅也沒有理會倒在地上的朱小玲,衝著康嘉南的背影問:“哥,你怎麼了?怎麼就完了,大不了不要這個女人,你幹嘛這樣喪氣?”歐陽文俊撿起掉在地上的資料,隻是隨便翻看了一眼,他的臉色頓時變了。康嘉南任由這麼重要的資料丟在地上而不顧,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歐陽文俊定了定神才說:“小悅,事情不對,這是公司最重要的內部機密,可能被你嫂子泄露了。”本來神情一直還算亢奮的康嘉悅頓時怔在那裏,她看了歐陽文俊一眼,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蒼白地往後退,接著一轉身,噔噔噔就往樓下跑。歐陽文俊知道她要去幹什麼,看了躺在地上的朱小玲一眼,覺得很為難。他本來想把她抱到床上去,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一咬牙跟著康嘉悅走了。
劉凱既不在娛樂城,也不在他自己的家裏。歐陽文俊開著車轉過來轉過去,康嘉悅一直在不停地撥著劉凱的手機,雖然手機已經關機了。這樣折騰了半天,精神高度緊張的康嘉悅大概也是累了,她頹然倒在歐陽文俊的肩頭,任由眼淚流在臉上說:“文俊哥哥,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這樣?”她再沒心沒肺,也知道劉凱處心積慮拿走這些資料決不會隻是開開玩笑。
歐陽文俊沒有說話,因為他也實在沒有說話的心情。他隻是用一隻手把康嘉悅緊緊攬在胸口,兩個人就那樣漫無目的地在偌大的城市裏一遍一遍兜著圈子。
此時此刻,朱小玲的手機有了動靜,悅耳的鈴聲顯示收到了新的信息。朱小玲慢慢恢複了知覺,先是眼睛看到了臥室的天花板,看到了懸掛在空中的金碧輝煌的枝形吊燈,然後她發現自己竟躺在地板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這時她的腦海中才浮現出了一些影像,那就是康嘉南衝過來死死卡住她脖子的情景。她想掙紮,但是沒力氣掙紮;她想呼救,但是肺部裏沒有一絲空氣。想到這裏,朱小玲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康嘉南對她做了那麼可怕的事後,還可以做到對她棄之不顧,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讓她寒心的了。
手機一直在響著,朱小玲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把丟在床頭的手機拿到手裏。她調出信息看,眼睛剛開始還是無神的,但馬上就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信息是劉凱發的。那一行字是這樣觸目驚心地刺痛著朱小玲的神經:小玲,當你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我已經在機場了。我要暫時離開這裏,雖然你不肯跟我同行,但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也希望你能夠保住你所擁有的。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後,朱小玲發現自己的思維變敏捷了,可以把一些事情很清晰地連在一起。以前那些她不能想,也不願意去想的事情,都在她腦海裏一個一個對上了號。劉凱的狡詐、李芬的詭異……她忽然理解了康嘉南的氣急敗壞,也基本上認定了劉凱和李芬一開始就是在蒙騙她。
劉凱已經在機場?這個信號再次強烈地觸動了朱小玲,她忽然勇氣頓生,她要從劉凱手裏要回資料,挽回她給康嘉南造成的、可能是致命的傷害。
朱小玲拿著手機跑下樓,看到康嘉南像具沒有生命跡象的石雕一樣坐在那裏。這個平時自詡紳士的精英貴族,此刻連看也不願意看朱小玲一眼,甚至在她已經跑出大門後,他也沒有一聲關心的詢問。朱小玲站在門外,不敢回頭看康嘉南,心裏卻是一陣一陣的痛著。她沒有要司機過來開車送她,而是自己鑽進了康嘉南停在門外的寶馬車。這個時候,她準備一個人去向劉凱討回公道,但坐上了車之後,那種因受到冷落和被悔恨折磨而流出來的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視線。
天色已近昏暝,擦幹眼淚後,朱小玲發動引擎,小車開始歪歪斜斜從半山坡向下麵衝。等到駛出藍戈聖菲的小區門口,朱小玲已經能夠把車開得像那麼一回事了。她在車上給李芬打了個電話,起初表情和語氣還都很激憤,但聽著聽著,她的臉上呈現出一片驚訝,隨後就沒有了表情。李芬把電話掛了,她也沒有察覺,被李芬告訴她的那個驚人秘密帶走了全部的注意力。朱小玲想,如果李芬說的是事實,那麼劉凱和李芬合謀對她所做的一切,也是有因才有果的。
一陣猛烈的鳴喇叭聲衝進朱小玲的耳朵,將她從綿綿思緒中喚醒。前麵是一個彎道,而她沒有轉動方向盤,車子直直地向對麵的另一輛小車撞過去。那輛車的車主大概沒有想到會碰到這種意外,在來不及避開的情況下倉促鳴響了喇叭。朱小玲的車技本來就不過關,慌亂之中猛打方向盤,並且再一次將油門當成刹車踩了下去。失去控製的小車以一個漂亮的側空翻,在空中閃出一道令人目眩的弧光,直到一頭撞上人行道上的一棵樹,它才車底朝上笨重地落下地來。
朱小玲感覺自己在空中飛行過後,又不由自主摔在地上,她似乎聽到了玻璃爭先恐後碎裂的巨大聲浪,聽到了自己身體裏的骨骼錯位移動的爆響。隨之,一大片鋪天蓋地的黑暗迎麵撲來,把她拖進了一個沒有意識的世界。
能與妻兒重新團聚,這對王誌遠來說是個誘惑。而沈春雪卻不知道她的命運又走在了十字路口,她隻能做那個被選擇的人。
王誌遠晚上睡不著,老是坐在搖椅上吸煙。沈春雪有個習慣,隻要他不在身邊,每到半夜就會醒來。她一摸到旁邊的空枕,就知道王誌遠在外麵想心事去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如果是工作,她覺得沒什麼好想的,像王誌遠這種情況,大公司不要他,小公司他又不願意屈就,索性選擇主動性失業,工作問題肯定暫時是解決不了了。如果是為了錢,他們現在節省著過一點,還是可以支撐下去的。
在很多方麵,沈春雪理解王誌遠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她沒打算去逼他立刻改變現狀。她之前在茶餐廳有過的一點想法,也隨著麗姐的出現而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可是,沈春雪還是在很多地方感受到了王誌遠不自覺的變化。她想,一個男人沒有事業沒有錢,就等於沒有了做男人的底氣,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鬱鬱不得誌。沈春雪盼望著王誌遠能夠早點站起來,畢竟四十多歲的男人也不算太老,外麵還有很多事情可做,唯一的障礙,隻是麵子關難過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