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與現實過招(2 / 3)

這位朋友顯然已經聽說過王誌遠的事,所以有些尷尬地問他最近好不好,王誌遠同樣尷尬地說:“還不錯。”然後,出於一種不自覺的習慣,他順口問了一句:“最近生意怎麼樣?”那位朋友也許誤會他了,臉上立刻有些不自然:“一般般吧,市道不太好,大家都準備勒緊褲帶過日子。”王誌遠還沒為自己解釋一聲,他馬上看了看手表說:“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個會,日子一不好過就這會那會都得跑。怪誰呢,男人都是難做的人啊,走了,有空再給你電話。”王誌遠看著他快步消失,心裏有些惱怒交加,因為那人好像生怕他開口向他求助似的,而且他離開公司後已經換了電話號碼,那人竟然問也不問,連裝裝樣子都沒有就走了。

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破壞了他的好脾氣,回家後他再也不能裝得跟沒有事發生過一樣。他暗地裏希望再也不要遇到其他熟人,尤其是那些有過多次交往彼此還算有些交情的人。他不知道那人怎麼會步行出現在那裏,這讓他發現了一個新情況,他那些過去的朋友並不是一出門就車來車往的,總有人會像那個人一樣沒有忘記他們偶爾還是該用兩條腿走走路。王誌遠決定,以後再也不去那些市中心有名的路段瞎逛了。

王誌遠越是遙想那些在公司裏呼風喚雨,在酒桌上觥籌交錯的時光,就越是感到一種被衣冠楚楚、鮮衣美食的大好世界拒之門外的痛苦。這個世界是有各種各樣的圈子的,他王誌遠如今已經被甩出了他曾經努力奮鬥並成功打入的圈子,那個圈子裏的生活,那個圈子裏的人和物,都已經跟他沒有關係。那個圈子的規則就是救急不救窮,你有錢的時候很容易就能把更多的錢吸引過來,因為大家都喜歡做錦上添花的事;你要是從那裏被甩落下來了,誰也不會費神拉你一下,你的墜落是必然的,就算能拉得了一時,不過是延緩了落地的時間而已。那裏的人從來不做這種傻事!

沈春雪依偎在他身邊,和他如此親密地接觸,卻不知道他的男人此刻已經連最後一點自尊也快被擊潰了。

夜上濃妝,這座城市以另一種更妖嬈的方式盛放起來。遠處燈火通明的摩天大樓,與藍戈聖菲別墅區山坡下蜿蜒的車河交相輝映,宛若名副其實的人間仙境。

朱小玲關上通往露台的玻璃門,一個人悄悄站在外麵看夜景。這個美麗的夜晚,她暫時忘記了自己對康嘉南的不滿。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沉浸在無邊憧憬中的少女一樣。

她與劉凱之間的進展有如戲劇般不可思議。

自從單獨跟劉凱在娛樂城見麵之後,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再跟他有什麼聯係。但是不久之後,他們總是莫名其妙碰到一起。比如說,她去逛街,總會不經意碰到劉凱也在那裏買東西;她在西餐廳喝下午茶,劉凱也會在那裏招待朋友;甚至她帶著張姐上公園,劉凱也神出鬼沒般恰巧在那裏散步。

有過數次“巧遇”之後,劉凱開始經常給她發短信。起先不過是些幽默搞笑的段子,意圖博取她輕鬆一笑;漸漸地信息內容越來越大膽,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剛開始收到那種半真半假的調情短信,她有些惱怒,馬上就刪掉了,並且半個字也不回複。但劉凱辯解說那些隻是網絡上流行的玩笑話,沒有什麼真實意義,以後他便非常聰明地不再發這類短信,全部變成了一些噓寒問暖的關心與問候。

其實朱小玲何嚐不清楚,劉凱所謂的以好朋友的身份關心她,打的不過是一種目的明顯的幌子。他肯對她這樣地獻殷勤,背後的算盤肯定不簡單。但她之所以沒有拒絕與劉凱玩這種屬於戀人之間的遊戲,是因為她相信自己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既然劉凱願意為她花心思,她何不笑而納之呢!說不定,劉凱在滿足她那小小的虛榮心的同時,也在為他那男人的小把戲得逞而自鳴得意。

朱小玲為了不再被劉凱隨時隨地都碰上,便決定開始學開車打發時間,隻是還沒學會就已經跟康嘉南吵翻了。那晚她給劉凱打電話,劉凱想驅車過來接她去喝酒,朱小玲拒絕了,隻是說想找人聊聊天。其實朱小玲找劉凱也是無奈之舉,在沈春雪和李芬麵前,她已經越來越難以袒露自己的心事,而張姐又一味地叫她啞忍,因為她的目標應該是早日拿到那張結婚證書。

劉凱是精明的,雖然朱小玲堅決不肯談那些具體的事情,他也猜出了朱小玲正陷在感情的漩渦裏。劉凱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感情的事,不是你愛上誰,便對其他人關上了大門。感情是沒有邊界的,未來也很難預料,所以對與錯很難說清楚,隻要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有些代價你就能承受了,因為你必須承受。”朱小玲聽他扯到這上麵去了,便叫他別胡說八道,可靜下來後想一想,她真的有點怕劉凱了。

可事情並沒有止步於此。今天下午,他們明目張膽地坐在一家法國餐廳吃了一頓浪漫的燭光大餐。劉凱細心地教她如何辨認牛扒的成熟度,教她進餐的禮儀及各種刀叉的用法。雖然康嘉南有時也帶她出席一些社交宴會,但基本上都是些聊天式的小聚會,沒有很正規的就餐準則,而且她向來很抗拒作為康嘉南的附屬品出現在那些場合,所以康嘉南後來就很少陪她吃過正宗的外國餐,連外國餐廳也很少帶她進去。

當最後一道甜點送上來時,劉凱忽然站起來,在侍應生的注視下親昵地為她擦了擦臉。他的這番舉動讓朱小玲有點尷尬,但卻不能因此而對他發火。

本來接下來劉凱還準備了節目,或者去風景區看看這城市的夜景,或者去看最新上映的喜劇片。朱小玲覺得心裏有點亂,便讓他開著車遊了一陣車河。劉凱在車上綿綿不絕地說笑話,不讓車內的空氣顯得沉悶。朱小玲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於是要求劉凱找個地方讓她下車。

“我應該送你回家。”劉凱說,“讓你獨自回去我不放心!”

朱小玲可不想讓人看見他而捅了馬蜂窩,雖然他們之間隻是一頓飯的交情而已。康嘉悅現在對她是很好,可沒準翻起臉來也就在轉眼之間。她堅持在一處地鐵站附近下了車,然後站在街邊等出租。可是劉凱的車沒有立即開走,就在那裏忍受著其他司機不滿的喇叭聲一動不動。朱小玲不知道他還能做出什麼舉動來,難道他打算一直跟在出租後麵護送她回家嗎?她勉強笑了笑,隻好轉過身真的進了地鐵站。

她隻坐了兩站路,出了地鐵後照樣打了輛出租回了家。張姐說康嘉南有事不回來吃飯,朱小玲說知道了。晚飯基本上是張姐一個人在吃,朱小玲挑了幾筷子就去了露台外麵。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劉凱的信息很長。他在信息裏充滿深情地回憶了剛剛才過去的這頓法式大餐,用一些看起來很過分的詞語形容她的美貌和風度。同以前一樣,朱小玲沒有回信。但這次她沒有刪除短信,而是轉入了可設置密碼的手機信箱。

當她回到客廳時,張姐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她沒有說話,隻是生氣地抿了抿嘴唇,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了看她,然後起身去了廚房。朱小玲猜測,這段時間她的手機如此異常,張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朱小玲才發現哪裏不對勁,她臉上的紅潮表明她正在春心萌動。她捂著臉,輕手輕腳溜進洗手間。

用冷水拍打過臉後,朱小玲對著鏡子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直到她心情平靜了,才從裏麵悻悻走出來。出於一種理性的本能,她的心裏在那一瞬間下了決心,以後不再跟劉凱單獨出去。

這天晚上,疲倦的康嘉南悄聲摸進臥室時,發現朱小玲還沒有睡,坐在床頭翻閱著一本時尚雜誌。康嘉南雖然有點意外,也隻是淡淡地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還沒睡?是不是有事睡不著?”朱小玲沒有抬頭,細聲細氣回答:“我等你,晚睡一點沒關係。”

康嘉南就不再問了,上了床倒頭就睡。朱小玲坐了好半天,才輕輕合上雜誌並擰滅床頭燈。小心翼翼躺下後,她好像也在黑暗中睡過去了。隻是過了不久,她忽然翻了個身,一隻手有意無意搭在康嘉南的小腹上。康嘉南在睡意矇矓中覺得腹部有壓力,想也不想就拾起她的手輕輕放到一邊,整個人接著向外挪了寸許。

朱小玲便一動不動。過了一刻鍾,她挪動位置,整個身體跟著貼在康嘉南身後。康嘉南有些不耐煩地說著迷糊話:“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很困哪,明天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處理呢!”

朱小玲心裏又羞憤又委屈,離開康嘉南背對著他,側躺在那裏氣得呼吸都不均勻了。突然之間,她覺得忍受不了跟這個人躺在一起,一把跳下了床奔出臥室。她在樓下客廳開了電視,胡亂切換著各個頻道,眼睛掠過那些無聲的畫麵,卻瞟著電視牆上方懸掛著的小燈膽。它們發出微弱的光芒,柔和而不刺激眼睛,安靜著,從來不說什麼,仿佛也懂得她的悲傷。

她心裏最初的一點怨意已經消散了,心裏卻像空寂的山穀一樣了無生氣。眼睛裏本來有些淚意,現在也給逼回去了。現在的她,老是跟康嘉南走著相反的步調。他們的熱情此消彼漲,互相抵製。有時候她不由想到,等到他們都到了衰老的那一天,也許才會對彼此產生一點真正的依賴。或許再奢侈一點,總會修煉到那種不用言語交流的默契。但真要等到那一天,這中間還隔著遠遠的幾十年——像這樣下去,日子隻有越過越難過的。可她跟康嘉南之間一定還是有未來的,不然他何必冒著種種壓力跟她在一起?

現在想起來,康嘉南或許是愛她的,是在用他以為的方式愛著她。可是這種愛充滿先天缺陷,並不完整。

自從發現自己是他感情的替身,剛開始她以為就這樣下去也好,她該有的幸福並沒有缺少什麼。但她錯了。他對她表麵嗬護,其實內心卻相當疏遠。說來說去,她隻是他放在家裏的一個情感擺設。可笑的是,他們這段在外人眼裏衝破了某種觀念束縛的“真愛”,背後依然是各取所需的搭夥過日子。

朱小玲想,做為宜蘭的殼,康嘉南需要的隻是她留在他身邊。而她自己,也因此由一個鄉下妹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真是皆大歡喜的一個結局!!

既然結局這麼美好,那就什麼也不用多想了。

朱小玲放下手中的遙控器,準備回臥室,卻在無意中碰了一下書房的門,發現裏麵還亮著燈。她一時好奇便走了進去。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雖然合著,但指示燈還在閃爍,一定是康嘉南忘記關機了。朱小玲打開蓋子,準備關上電腦,但她的手驀然停止了動作。液晶屏顯示的是康嘉南的MSN賬號,它到現在還掛在網上。朱小玲不由自主坐下來,開始翻閱他的聊天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