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好事多磨
沈春雪被情敵步步緊逼;李芬與對手短兵相接 早上吃過早餐,沈春雪送王誌遠出門,回頭看到她人還站在門口,王誌遠突然折回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這種平常不多見的親昵舉動,讓沈春雪莫名興奮,於是她踮起腳勾住王誌遠的脖子,回贈了他一個長長的熱吻。
沈春雪說:“下午見,我等你。”王誌遠答:“寶貝放心,我會早點過去。”王誌遠因為已經有言在先,不願意讓沈春雪失望,經過將近一個星期的準備,需要的資料都弄齊後,約好下午去婚姻登記處辦理結婚登記。
剛剛告別一段婚姻,下一段婚姻就接踵而來,這讓王誌遠在去公司的路上感慨不已。不過,這也是遲早的事,他不可能不對沈春雪和孩子負責。雖然孩子來得有些不是時候——他本來是不想在目前的經濟條件下跟沈春雪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既然上天要這樣安排,那就隨它吧。
王誌遠找好停車位泊車,通過大廈電梯去辦公的樓層,一切都顯得跟平常沒有兩樣,但他進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女秘書欲言又止的樣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王誌遠問:“有事嗎?”女秘書想說又不敢說:“最近公司有些……傳聞。”王誌遠對職員間傳播的小道消息曆來沒有好感:“既然是沒有根據的東西,那就別說了。”
秘書嗯了一聲轉身欲走,王誌遠驀然回過味,心想這傳聞說不定跟自己有關係,於是叫住她。王誌遠找補說:“我剛好有點時間,可以了解一下公司最新的八卦文化。”秘書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說:“外麵都在說,王總您要離開公司……”王誌遠還以為傳的是自己私人生活方麵的話題,誰知竟是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因此帶了點火氣問:“誰說的?”秘書嚇了一跳:“好像,好像是杜總那邊的消息。”
王誌遠知道無風不起浪,麗姐這樣說也絕對不是空穴來風,他壓製心裏的怒火,徑自去了麗姐的辦公室。麗姐瞟了他一眼,冷淡地說:“你說是傳言就是傳言吧,不過,傳言也很有可能變成真的。”王誌遠說:“那你告訴我,好好的我為什麼要離開公司?”麗姐說:“你自己當然是不想,可萬一是有人想要你離開呢?”王誌遠怔在那裏,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你這話什麼意思?”麗姐說:“沒什麼意思,既然你認為它是傳言,那就當它是傳言吧,我現在還有事,你要是成心想耽誤我辦公,我隻有躲到外麵去了。是你請呢還是我請?”
麗姐做了個“請出去”的手勢,下起了逐客令,王誌遠冷著臉走出來。他心裏有股無名火,全世界都知道會有事情發生,可就他掉在雲裏霧裏,現在隻有找飛哥打聽一下了。王誌遠關了自己辦公室的門,用手機給飛哥打了個電話。
飛哥沉默了一會兒說:“你這事我也是剛知道,你到底在鬧什麼?怎麼弄得這樣不可收拾!”
為王誌遠離婚的事,飛哥是說過他的。飛哥說:“男人這一生就像是上戰場,你在事業前線玩玩女人無可厚非,但一定要記得鞏固後方根據地,而且絕對不能輕易放棄。”飛哥自己就是這麼做的,他在城東城西各有一處外宅,跟家裏的老婆成三足鼎立之勢,但沒聽說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奪夫大戰。飛哥有一句名言,娶老婆不是用來看的,是用來守家的。飛哥說:“男人不管在外麵有多少女人,心裏一定要清楚隻有老婆才是靠得住的。你飛黃騰達,老婆看上去跟著沾光享福了,可要是你一跤跌下來,能把那點福氣全吐出來守著你過窮日子的,天底下還就隻有老婆一個。再說你跟老婆離一次,也就等於破產一次,更相當於你把自己切成了兩半,這代價比起你在外麵玩女人來可要高多了。”總之飛哥說王誌遠不成熟,活到這把年紀還讓人把家給抄了。
這次關於王誌遠離開公司的事情,跟王誌遠的前妻有關,她以股東身份提出辭退王誌遠。這也很好理解,你既然做了初一,我就要做十五,你王誌遠對不起我,那好,現在是該我對不起你的時候了。女人鐵了心要報複你,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王誌遠這才深深體會到他前妻那天在門口說的那句話的沉重,她就是要他一切從頭開始,不,從零開始。
飛哥在電話裏表態:“合作這麼多年,我還是了解你的,不管怎樣,我支持你留下。可公司三個股東,一個反對你留下,一個讚成你留下,最多打成平局,至於另外那關鍵的一票,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他接著是一聲意味深長的歎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話兩千多年前就有了。女人就是女人,你別管她受沒受教育,那些個博士、碩士、女強人,到頭來跟天天下地刨土吃飯的婆娘都是一碼事。你這事,難辦哪!”
王誌遠聽得腦袋嗡地一響,明白飛哥話裏的意思。麗姐居然成了左右他命運的人,這叫他一時怎麼接受?麗姐的為人,飛哥也是深知的,所以才為他擔心。難怪剛才麗姐對他不冷不熱,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分明就是手裏握著生殺予奪的籌碼,等著他去巴結她。麗姐想要什麼,王誌遠當然知道,但是他能給嗎?他給得起嗎?!
王誌遠沒有找麗姐,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思考事情往下發展的各種可能性。他是不會去求麗姐的,他寧肯去討前妻一頓罵,也不想去看麗姐那張得意的臉。但他誰也沒找。他前妻明擺著要趕盡殺絕,那他何不保留一點男人的自尊呢!眼看時間將到中午,王誌遠還在掩麵沉思。
內線電話響了,秘書告訴他麗姐在找他。王誌遠心裏一緊,他不找麗姐,麗姐卻來找他了。他開了辦公室的門,麗姐果然站在外麵。
麗姐進來後隨手關上門。麗姐問:“我不跟你兜圈子,你想好了沒有?”王誌遠說:“想好了怎樣,沒想好又怎樣?”麗姐說:“你還跟我鬥氣?你怎麼就不知道為自己考慮一下?一個連最後一份工作都失去了的中年男人,你在女人眼裏還會剩下什麼?”
王誌遠說:“那不正是順了你的心了嗎?”麗姐說:“王誌遠,你還是沒開竅!你老婆要對付你,跟我可沒有什麼關係。”王誌遠說:“你和她有區別嗎?”麗姐說:“你說呢?”王誌遠懶得開腔。麗姐忍不住大聲說:“我告訴你王誌遠,區別就是現在隻有我可以救你。”王誌遠看著她,半天才問:“你會嗎?”
麗姐笑了笑,在王誌遠對麵坐下來:“你不該問這話,因為我也不好回答。大家都是成年人,應該明白利益這東西都是等價交換的。換句話說,你想得到什麼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王誌遠漫不經心說:“恐怕我這裏沒有值得你交換的東西。”麗姐說:“有沒有價值,那得看接受方自己怎麼想,也許你認為沒用的,人家偏偏還求之不得呢。”
王誌遠說:“好吧,我收回那句話。現在我想問,我要用什麼東西來換取你能給我的東西呢?”麗姐故意頓了一頓,造成一種靜場的氣氛。她是多麼想看到這個平時氣宇軒昂的男人在她麵前俯首稱臣搖尾乞憐,然而王誌遠也靜默著,冷酷得像是一座石雕。
麗姐壓抑住心裏的怒氣,想了想問:“你今天還有什麼事嗎?”王誌遠想到了沈春雪,她大概已經迫不及待等在登記處了。他想他們怎麼選了這麼一個倒黴的日子來辦理人生大事呢?一個算得上大喜大悲的日子!王誌遠有點蕭索說:“本來,今天對我和她來說,都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麗姐不知是故作吃驚還是真的不知道:“哦?!那也太不巧了。”王誌遠苦笑:“應該說太巧了才對。”
麗姐不理會他話裏的諷刺,抬起手看了看腕表:“現在是中午12∶28∶06秒,從現在開始到午夜零點,你往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交給我。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會考慮投你一票。”王誌遠冷笑:“我把自己賣了,也隻能換來你一句考慮?”麗姐說:“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我要是說什麼你就不幹什麼,那我留著你這個人有什麼用。”王誌遠忍氣說:“你要我殺人放火,我也得無條件服從!”麗姐說:“違法的事,咱不幹。”王誌遠說:“那違理的事呢?”麗姐說:“那要看違的是什麼理了。你總不會想告訴我,你這輩子從沒做過良心上過不去的事吧!”
王誌遠一時語塞,像一具悲愴的半身石像坐在那裏。麗姐說:“如果你不說話,那我就理解為你默認了。”王誌遠沒有反駁她的話,但是一張英挺的臉明顯變得很難看。麗姐說:“那咱們的約定就開始生效了。聽好了,第一件事,把你的手機關了。”王誌遠沉默了半天,終於掏出手機關機。不僅關了機,還拆開電池蓋,把電板卸了下來。他的動作帶著一點賭氣的性質,好像在分解一具什麼人的屍體。
麗姐看著他拆卸完手機,然後一把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扔進去後又重重關上。麗姐臉上的笑像花兒一樣綻放,走過來像哄孩子一樣搖著他:“好了,我的王總,你別生氣了,往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我們來說都是寶貴的,我也希望它們是完美無缺的……我們走吧,去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王誌遠在那一瞬間想起了沈春雪,他幾乎能想象她在那裏走來走去焦急地等待著的神情,而他的手機永遠是一句“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沈春雪會怎麼想呢?她會不會以為他出了什麼事,會不會不顧一切地跑過來打聽他消息?
王誌遠心裏的惱怒和悲憤如黃河決堤在到處奔湧,因為他感覺自己被劫持了——他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卻被一個女人劫持。麗姐真的是在逼他嗎?真的在威脅他嗎?麗姐這樣逼他、威脅他,到底能得到什麼?
麗姐親熱地撫摸王誌遠,想要用女人的柔情融化一個男人的抗拒。王誌遠麵無表情地僵持在那裏。
李芬有了柳柳這個軍師,開始思考跟林海濤老婆正麵接觸的可能性。她越是琢磨,越是覺得有希望。首先,林海濤盼子心切,必要時肯定會站在她這邊;其次,林家也算當地望族,雖然娶了個悍媳,但絕對不會坐視兒子無後的局麵出現。就這麼兩點來說,李芬先占盡了優勢。當然,如果不是胖子玩了那麼一出,竟然蠢到要綁架林海濤,李芬的勝算會更明顯。現在李芬已被胖子連累,林家人看到她總還會心存芥蒂的。
總之,就像是突然有一天醒來重新認識了自己,李芬對過去的她咬牙切齒。李芬怎麼也不相信,以前的自己就那麼死心眼,居然得過且過、渾渾噩噩地任由機會從她身邊白白溜走,她要是有柳柳的一半清醒和算計,她早就不像現在隻會淒涼地自怨自歎了。
柳柳在這一點上是很自傲的,她把自己的冷靜比喻成一種才能,這種才能可以幫助她迅速找到自己真正的對手。柳柳說,人要是看不清楚自己的處境,要走很多很多彎路,要白費很多精力,等你最後發現自己的對手是誰,你就已經沒有力氣做最後的決鬥了。
柳柳的眼光如此之準,所以才能一路勢如破竹。像她,在茶餐廳第一眼看到老先生,就把他當成跳向另一級台階的對手來看待。征服了老先生後,她發現自己和孩子處境仍然岌岌可危。不錯,老先生是家族裏的權威,但這權威到了一定年紀,就變成了老朽,弄到最後,隻怕自己的晚景都不保。柳柳迅速調整戰略,繞過老先生直接拿下了他的兒女。自始至終,精明過人的柳柳都沒有碰過老先生老婆那步棋,甚至都沒有驚起過一點水花,因為老先生及其兒子都被發展成了她的戰略盟友,老先生老婆變成了整個事件中最先被踢出局的人。
老先生的老婆是可悲的,但也是幸福的——一個被謊言保護著的女人當然也算幸福。如果老天足夠眷顧她的話,她也將幸福地走過人生的終點。到了那裏,身後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丈夫的背叛也好,兒女的謊言也好,她對此都再也不會發表一個字的評論了。
所以,柳柳在與老先生的生活中,從來也沒有過問過他老婆任何事情。她的老公與她有關,但她的生活與她無關。柳柳也真心希望那個老太婆能夠安然地頤養天年,因為她不能肯定她是否真的就對此一無所知。但她也不會心存內疚,在她看來,她隻是拾走了從她手裏漏掉的一點麵包屑,僅此而已。
李芬的處境跟她有所不同,這一點柳柳早就想過了,因此才有了建議李芬直接去找林海濤老婆的說法。一個男人與兩個女人,可以說是男人在來回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跌得粉身碎骨;也可以說是女人之間的較量,看誰最終能把拔河的繩子拉向自己這一邊。但不管是哪一種說法,男人最終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在男人的世界裏,天上不僅會掉餡餅,或許還會掉林妹妹,可是這世上哪裏有免費的午餐?到了該買單的時候,心再疼也得割肉還!
在柳柳與李芬合謀的計劃裏,林海濤這個男人已被踢出局外。至於李芬能與他老婆達成什麼協議,他在其中還要付出什麼義務,他是沒有發言權和選擇權的,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況下,男人再蹦噠也隻有任女人宰割的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男人不能在女人麵前豎起旗幟,夾起尾巴做狗已是能得到的最好結局。
當然,在現實至上的柳柳眼中,最先應避免的就是發生那種得到了人卻得不到好處的情況。對她們這種女人而言,這是求吉問凶的下下簽,比既得不到人也得不到好處還要壞。像沈春雪和王誌遠那樣的,眼裏饞一下是可以,但絕對不能效仿。什麼樣的人唱什麼樣的歌,沈春雪能唱的,她李芬就未必唱得下去。這一點李芬自己心裏也有數。
李芬出院後,被林海濤接到新家,這裏遠離之前的住所,當然還是向來以“髒、亂、差”出名的某個城中村。這個村叫富豪新村,名字倒是徹底大俗大雅化了,完全屬於那種是個中國人都愛聽能記的名字。李芬和住在這裏的其他外來人口一樣,重新過上了人與人之間沒有一點溫情的冷漠生活。
李芬喜歡這樣的生活,誰也不認識誰,誰也不會管誰到底怎樣生存。
打聽到林海濤去了他父母家,窺伺已久的柳柳和李芬覺得是到了該攤牌的時候了。本來柳柳認為自己不宜出麵,但李芬哪有那個關老爺單刀赴會的膽量,於是柳柳就當了她的隨從。李芬上次跟蹤過林海濤,找他的老巢是輕車熟路了。柳柳有點驚訝:“你還說自己沒膽,你不是早就想著要來鬧一場了吧?”李芬說:“我是真有賊心沒賊膽啊,要不也不會落難到這個田地了。”
還是那座花木扶疏的別墅院落,一扇虛掩的花園鐵門向裏微開,看來恰好有人在家。李芬在柳柳的慫恿下敲門,前來應門的果然是林海濤老婆。
這大概是中國式婚姻糾葛中最有趣的一幕了。原配沒有去找老公外麵女人的麻煩,第三者卻自己打上門來,而且還想要把她拖到談判桌上劃清利益界限。
林海濤老婆好像對她們的到來一點也不吃驚,甚至平靜到了讓她們無法理解的地步。李芬按照柳柳的意思說:“我就是跟阿濤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我必須和你談一談,因為談過之後你就沒有必要對我的存在感覺會有什麼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