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身份的較量
沈春雪守得雲開;李芬臭名遠揚;朱小玲護犢心切 沈春雪現在的作息時間很有規律,晚上最遲十點就睡了,早上自然醒過來時也不過八點左右。她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身體養胖,這樣對孩子比較有利。她的妊娠反應其實挺強烈的,但不管對食物有多抗拒,她都會讓自己不停地吃。就這樣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她一個人在房子裏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
隻是她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每次出門或在柳柳家聊天,她都盡力克製自己不要當眾失態。在柳柳家閑坐,她甚至都很少碰吃的東西。
這天早上,她洗了一個紅通通的番茄咬著,沒咬幾口,番茄特有的氣味和那種血淋淋似的汁液引起了腸胃的反應,她嘔叫著跑進了衛生間。蹲在簡陋的衛生間裏,她把之前勉強吃下去的雞蛋麵和水煮魚肉也一並“交待”了出來。
吐完之後總算舒服些了,她有氣無力站起來,退回小廚房裏洗了把臉。她用手掬著水往臉上拍打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剛開始還是很有節製,見她沒有及時應門,很快就變成了擂門。
沈春雪開了門,王誌遠一臉疲憊站在外麵。沈春雪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吃驚得一句話都叫不出來。王誌遠也沒有上前抱住她,反而後退一步,上上下下把她看了個夠,臉上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這笑容在沈春雪看來,竟讓人有點心酸。
沈春雪麵前的王誌遠與平日相去甚遠。他身上的襯衣皺皺巴巴的,好像幾天都沒換洗了似的。他臉上的胡須也沒刮,一臉的邋遢。他現在就像個落魄無神的人,這種情況對一直愛惜自己形象的王誌遠來說極為少見。
王誌遠確認眼前的人就是多日不見的沈春雪後,把她拉進自己懷裏緊緊抱著。這在王誌遠來說,已經是相當狂熱的表現。沈春雪沒有迎合他,任他死死抓著自己,甚至在一瞬間產生過想躲避的念頭。
沈春雪想,一定有什麼東西斷掉了,在王誌遠身上,在她的身上。因為王誌遠的出現並不是她想要的結局。為了她自己,她想要,但為了王誌遠,她不想要。這是她看到王誌遠後起的第一個念頭,來自她內心最清醒的一隅,更多的是出於對王誌遠的考慮而忘了她自己。
王誌遠抱著她喃喃說:“傻瓜,你躲什麼!你一個人能把問題解決嗎?”沈春雪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氣,好像是喝醉後睡了一覺留下來的。王誌遠不等她說話,大聲又說了一句:“寶貝,我現在隻有你啦。”他努力想要說得響亮,聽起來卻有幾分淒涼。
沈春雪立刻明白了什麼,心在一瞬間就柔軟了,胸腔裏溢滿溫熱的暖流。以前那個王誌遠是她撒嬌的對象,但眼前這個有點頹唐的王誌遠,讓她心尖尖都疼了起來。
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很久,長到時光一波又一波從他們身上穿過,似乎一瞬間就流逝了很多個世紀。王誌遠寬厚的懷裏散發出來的男人氣息,讓沈春雪久久不願離開。她把臉緊貼著他的胸膛,在那裏仔細地聞著,每一絲氣味都喚起他們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沈春雪終於奇怪她怎麼竟然想到要離開他,離開這個已經把他的血肉楔進她的血肉的男人。從這一刻開始,她才感覺離開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備受煎熬,她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怎麼捱過來的。
沈春雪在王誌遠懷裏溫存夠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老公我懷了你的孩子,你看我對你好吧。”王誌遠捧起她的臉,在她的額頭上蜻蜓點水似的啄了一下:“傻瓜,你老公早就知道了。”沈春雪奇怪:“我都還來不及告訴你,你怎麼會知道?騙我!”王誌遠刮了刮她的鼻子:“是啊,但你還是得相信我,說不定你老公能掐會算不是一般人。”
王誌遠這個時候還能開玩笑,也算是苦中作樂了。沈春雪把他往房間裏帶,兩人擁抱著躺倒在床上。王誌遠側身躺著,一隻手讓沈春雪當成枕頭枕著,另外一隻手將她圈在懷裏。沈春雪仰臉看著他,帶著他的那隻手慢慢滑到自己的腹部。沈春雪說:“老公你摸摸,你的孩子在這裏呢。”王誌遠輕輕一笑:“傻乎乎的,現在還是個胚胎什麼的,哪裏摸得到。”沈春雪說:“怎麼會?我都好有感覺的。”王誌遠說:“那是你的心理作用。”
不知為什麼,這次聞到王誌遠身上的氣味沒有任何妊娠反應,就算是那種有些酸臭的酒味也沒有影響她,沈春雪覺得奇怪。她想如果她當著他的麵嘔吐一次,至少也能讓他親眼見證一下她懷孕的事實。可就是沒有。
沈春雪說:“老公你來了就好了,看到你我就不怕吃東西了。”王誌遠說:“為什麼?難道我長得像一盤豬頭肉,就這麼饞你?”沈春雪說:“你亂講。我現在吃東西都吃不下,你來了我就渾身長滿力氣,吃東西的欲望都很強烈。”王誌遠拍拍她:“你受苦了,要不我找找這裏有沒有吃的,要是沒有你先把我吃了吧。”沈春雪說:“呸,我又不是母螳螂你又不是公螳螂,我吃你幹什麼。”
沈春雪故意不去問他離婚的事情,要是真問出他已經一無所有了,她反倒不好說什麼。王誌遠是因為她弄成這個樣子,起碼她要有個態度,但說得再動聽都等同於做戲,她要用今後的行動來彌補他。
但她不問,王誌遠自己也要提的。王誌遠有美人在懷,心裏的惆悵暫時丟到了九霄雲外,所以口氣還算輕鬆:“寶貝,跟你說個事兒。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是個正宗的單身漢了,很快就要成為搶手的香餑餑了,你可要看得緊一點。”沈春雪努起嘴:“我才不著急呢,別人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時我可早就先下手為強了。”
王誌遠喜歡看她努嘴,顯得可愛又俏皮。他湊過臉碰了碰她的嘴唇:“那我也得再等等看,畢竟現在我也有挑人的權利了。”沈春雪一臉不屑:“嘁,你找得到像我這樣對你好的傻女人嗎?別的女人能這麼快給你生兒子嗎?不會。你那老男人的腦袋瓜子要是沒被門框壓扁的話,就老老實實等著我答應嫁給你。”王誌遠故意氣她:“還娶?得了吧,我雖然老男人了,還沒老到糊塗的地步。離一次婚就離得一幹二淨,再離一次豈不是連命也送掉了?笨人才跳兩次坑呢。”
從內心裏說,王誌遠真沒想過他老婆會真的跟他離婚。他早就分析過這其中的原因,第一他老婆愛孩子,第二他老婆愛麵子。這兩條最重要的原因都對他有利。直到他跟老婆麵對麵坐在律師麵前,聽著律師宣讀他們的財產清單,王誌遠都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等著他老婆說算了。他想若是他老婆是在殺他的威風,鬧到這個地步應該可以收場了,而且他也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懊悔和內疚。
但這次他老婆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按照他們之間的協議,所有的財產都歸了他老婆,包括房子、小車、股票和一些不動產,當然也少不了他在公司裏的股份和兒子的歸屬權。王誌遠見老婆心意已決,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用,於是大方地在各種文件上都簽了字。作為一個男人,他對妻兒充滿愧疚,把財產全部給他們也是應有的男人風度。誰知他老婆雖然平時有些懦弱,一旦下了決心做起事來卻相當幹脆利索,她早就把離婚時間也預約好了。兩人從律師樓出來,立刻就直奔民政局把紅色的結婚證書給換了顏色。
王誌遠交了房子和小車的鑰匙,當天就搬了出來,因為他老婆(嚴格說來已是他前妻)對他說,她會等他收拾好搬出去了才帶兒子回來。雖然對感情算不上忠貞,王誌遠平時做好男人卻做習慣了,不可能讓自己的妻兒流落在外麵,三兩下就把自己的東西處理幹淨。臨出門前,他老婆的一句話刺痛了他。她站在門口,把那枚肇事的戒指扔給他,口裏不解恨地說:“祝你能夠再找一個會把十幾年光陰花在你身上,陪著你重新站起來的女人。”
王誌遠心情複雜拾起戒指。戒指本身是價值不菲的,但在他們的婚姻生活中卻是個十足的贗品。不知為什麼,那枚失而複得的戒指他老婆沒給他,他也不敢提起。他老婆這麼斬釘截鐵要離婚,他想可能還是跟他那幾天的態度有關。人家都把離婚擺到桌麵上了,他卻當她是放屁,天天在外麵跑到半夜三更才回家,心中根本就沒裝著離婚這檔子事情。他老婆就算是泥巴捏的,也有三分土性啊,有這樣不把人當人看的嗎?
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確實有王誌遠處理不好的地方,他老婆也有被逼的成分。王誌遠那幾天牽掛著沈春雪的下落,這種事情當然也不能拿出來解釋。王誌遠對沈春雪的感情,早就不是當初那種單純的想要保護她的衝動。像沈春雪這樣美麗柔順的女孩,相處久了就能處處發現她的閃光點。她知道什麼時候能發嗲,什麼時候開開玩笑無所謂,什麼事情得裝成什麼也不知道,跟這樣的小女孩生活是跟那種見了麵客客氣氣的老夫老妻生活完全不一樣的。王誌遠也不是不能接受那種暮氣沉沉的生活,而是男人這輩子能有幾個春天,所以想趁著心裏還有激情時盡量多玩幾回心跳。
沈春雪愛他,這是王誌遠知道的,但她會不會真能陪他十年,他沒有把握。就算沈春雪可以,退一步來講,他還能重新站起來嗎?他也沒有把握。他已經一無所有,除了還剩下一份工作。從公司股東一夜之間淪為高級打工仔,這種境遇當然也令人不好過。總之,搬到他和沈春雪在城中村那個新家的晚上,王誌遠把自己灌了個酩酊大醉。
沈春雪聽王誌遠說不會娶她,舉起小拳頭擂他的胸膛:“哇,不會吧,你搞出人命就不想負責啦!小心我送你去當太監。”王誌遠說:“你看你看,男人的枕邊睡著一把刀,誰還敢真往家裏娶啊!”沈春雪說:“你別把事情弄顛倒了,你是不肯娶我才行凶的,你要是肯老老實實辦事,我動那個心思幹嘛!”王誌遠說:“老老實實幹事?幹什麼事?是不是這樣?”說著就要往沈春雪身上爬,嚇得沈春雪連忙又推又撓:“不行的,醫生說不能做。”
作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王誌遠豈會不知道安胎初期要禁房事,他隻是做做樣子嚇嚇沈春雪。見沈春雪急了,他連忙往後一退,然後坐了起來:“寶貝我真有點餓了,你不讓我吃你,有沒有別的讓我吃的?”沈春雪說:“這裏沒冰箱,東西都是臨時買的。要不我下去給你買吧。”
王誌遠連忙下了床:“還是我自己去算了。”沈春雪喊住他,在他身上亂嗅了一陣:“要不你在這裏洗個澡,我去買,很快的。”王誌遠也抬起手跟著嗅自己:“沒事,我自己去就行。”沈春雪不依,一邊撒嬌一邊把他往衛生間推。王誌遠無奈被她關在裏麵,過了一會兒說:“寶貝,這裏沒有我用的毛巾。”沈春雪從臥室裏拿了錢包出來說:“你先洗著,我這就去買。要不你用我的也行,我不介意的。”王誌遠不吭聲,沈春雪知道他不願意,笑著開門出去了。
沈春雪在樓下買了毛巾,想了想後又買了一件深色休閑衫,一包一次性內褲,還買了一把剃須刀和一把牙刷。她直接在一家小麵館叫了一份牛肉麵,說好了要打包回家吃。十幾分鍾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衛生間的沐浴頭還在淅瀝淅瀝響著,王誌遠還沒有洗完。聽到沈春雪回來,王誌遠關了水閥,濕淋淋走了出來。沈春雪連忙遞上毛巾、衣服和內褲,王誌遠在客廳裏擦著身子,然後把東西都換上了。
王誌遠問:“好好的換什麼新衣服?”沈春雪說:“我不許你這個樣子出去見人,要把你打扮得精精神神才可以。”王誌遠接過她硬塞過來的剃須刀和牙刷,被她連推帶拽又送進了衛生間。
等王誌遠坐到餐桌上,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許多。王誌遠吃牛肉麵的時候,沈春雪隔得老遠看著,生怕自己萬一作嘔影響他的食欲。王誌遠一早上沒有吃東西,確實是真的餓了,三下兩下就把麵條全倒進了肚子裏。
沈春雪倒了杯開水走過來說:“哇,老公你吃東西也這麼勇猛,不會是集中營裏逃出來的吧?”王誌遠說:“不是,是寶貝你站在我麵前造成的。”沈春雪笑了笑問:“你身上帶沒帶胃藥?”王誌遠一拍腦袋:“忘了。這幾天都沒吃。”沈春雪板下臉:“你看,你就是不會照顧自己。”王誌遠說:“這不能怪我。這幾天我心痛遠遠大過胃痛,所以什麼都忘了。”沈春雪還想囉嗦,王誌遠一把拉過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寶貝你可別再否定我了,這幾天可憐死了,自尊都快讓人打擊沒了。”
沈春雪輕輕笑了一下,樂得把他當肉凳子坐。王誌遠雙手扣在她的腹前,臉在她的脖子後亂動。沈春雪覺得又酥又癢,不斷搖頭避開以示抗議。王誌遠湊近她的耳垂,輕輕咬著說:“寶貝我們該走了,我就是來接你回家的。”沈春雪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她想既然王誌遠離了婚,她當然應該跟他住在一起。
她用王誌遠的手機打電話,把自己要走的消息告訴李芬和柳柳。王誌遠邊往她的皮箱裏塞衣物邊問:“你那手機呢?又像上次扔掉啦?”沈春雪說:“沒有,我隻是把電池和卡都卸了,都在皮箱夾層裏。”王誌遠說:“這次學聰明了。”沈春雪說:“這次跟上次又不同。”王誌遠說:“都是離家出走,都該打一頓屁股,有什麼不同?”沈春雪說:“好哇,還沒進你家門呢,就有暴力傾向了。這家我是不敢回的了。”
不一會兒東西就收拾好了,兩人手挽手下樓。在柳柳家裏,沈春雪把鑰匙還了回去。柳柳抱著孩子送出這棟樓,正巧李芬也剛從她住的樓裏走出來。王誌遠拉著皮箱先行一步去攔車,三人唧唧咕咕一路走一路說話。
柳柳感歎:“俗話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小雪老公人長得一表人才不說,又是百年難遇的情種,你真幸福死了。”李芬也酸溜溜說:“是啊,還是你命好。”沈春雪笑笑:“好什麼,就算在一起,還不是過一樣的日子。”柳柳說:“你們兩個人都爭著為對方犧牲,有這分情意,過的就不是一般人能過的日子啦。”
王誌遠在一輛出租車旁邊等著,臉上帶出點讓人不易親近的冷漠。沈春雪上車前跟二人道別,謝謝她們這段時間對她的照顧,王誌遠隻是不易察覺地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對李芬和柳柳這些女人都有些不明不白的怒意。他對朱小玲也有不快。今天早上他宿醉後醒來,第一件事就打電話給她。這一次朱小玲聽了他的講述後相當驚訝,立即就把沈春雪的住址告訴了他。如果不是她們從中作梗,他王誌遠或許還不會落到今天這個田地。雖然他明明知道做決定的是沈春雪,可是人在某些特定時候,總是更願意遷怒別人而不是責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