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春雪聽不明白,柳柳便簡單把李芬幼女時期的遭遇說了一遍。這些事朱小玲是知道了的,但她從沒有跟沈春雪提及過,所以沈春雪乍一聽就睜大了眼睛。沈春雪拉過李芬的手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李芬一把甩開她的手:“知道了又怎樣,你的安慰就有效了嗎?你就不會讓另一個孩子重蹈覆轍了嗎?”沈春雪垂頭想了想:“這不一樣。我是不會讓我的孩子受到一點傷害的。”
李芬氣得背過身不想理她。柳柳說:“我知道你很愛你老公。可是你要想想,這個孩子也有他的一半,你這樣對他並不公平。你不讓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就是對他的殘忍。你怎麼知道他不願意陪著這個孩子一起成長,怎麼知道他不想把自己的愛都給予孩子。你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你考慮過他的感受嗎?你剝奪了他接近這個孩子的權利,你讓他在父親這個角色上充滿了無法彌補的缺憾,你以為他將來一旦知道了他有這個孩子他就不會抱怨嗎?你對他一點也不尊重,又怎麼談得上對他有愛呢?”
沈春雪給問住了,呆呆地坐在那裏。她心裏湧起很深的挫敗感,怎麼麗姐有一番大道理,柳柳也有一番大道理,唯獨她自己好像怎麼做都是錯的。
柳柳繼續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要你這樣毅然決然一個人扛這副重擔子。但我看得出他不是個壞人,否則你不會這麼傾心於他,願意犧牲自己的下半輩子來養大他的孩子。可是我不明白,既然都是好人,為什麼就過不到一塊,非要弄得這樣你是你我是我,連見個麵都不可以。你們之間真的有必要走到這一步嗎?”
沈春雪低頭不語。過了半晌,才把王誌遠的處境稍微說了一下。柳柳事先已經聽李芬說過,感慨沈春雪竟如此善良,心裏早起了幾分親近之意。她起身走進臥室,拿了一樣東西出來。這是一本精美的相片簿。柳柳把它放在沈春雪麵前,一邊隨意翻著一邊說:“這都是孩子爸爸照的,電腦裏存了一份,他還非要打印一份。”
李芬也湊過來看。從孩子剛剛出生到跌跌撞撞走路,每一張照片都巨細無遺地記錄了他的成長點滴。照相技術不見得有多好,但看得出照相的人是滿懷著一腔愛意在做這件事。沈春雪和李芬都不出聲,因為照片上的孩子實在太可愛了。
柳柳說:“還有很多錄像,孩子爸爸說要拍成一部生活紀錄片,跟在我後麵老是不停地拍,拍得我都想發火了。”
沈春雪說:“他其實是很愛孩子的。”
柳柳說:“是啊,就是知道這一點,我才沒有煩他。男人尤其是有點成就的男人,其實都是非常愛孩子的。其實說成就也不恰當,隻要是成熟的男人都對孩子很上心,這一點不可否認。”
李芬點點頭,她是想到了林海濤,他這幾天來得特別勤快。沈春雪心有所動,愣愣地看著柳柳。
柳柳拍拍她的肩:“你先在這裏住著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的話,你們想斷是斷不了的,你想把所有的問題一個人扛也是不可能的。”
沈春雪苦笑:“我們……我不會再去找他了。”
她卻不知道,王誌遠為了找她已經滿城找瘋了。王誌遠無心工作,麗姐當然沒有好臉色,兩人幾乎見麵就吵。麗姐甚至拋下一句看起來很具威脅性的話,她說王誌遠要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她會請大家等著看好戲。
王誌遠對她的威脅置若罔聞,他不知道沈春雪有沒有把卡帶走,下午就跑去銀行給沈春雪的卡裏打進了一筆錢。
朱小玲聽說康嘉南在國外有一個兒子,沒有過多考慮就接受了他的存在,隻是對康嘉南的過去抱了不一樣的興趣。可是康嘉南諱莫如深,對她的試探還顯得有點不快。
這下倒輪到張姐大發感慨了。她在廚房裏做飯的時候,對著朱小玲搖頭:“不管有錢沒錢,男人都是一樣的。我還以為嘉南好一點,沒想到他做得比別人還要過分,那麼大的孩子都有了。”
朱小玲沒責備她對康嘉南的議論。張姐平時都是沉默寡言的,對這裏的事情很少發表意見。她不怎麼出去跟別墅小區裏的其他保姆聊天,也很少看電視,一般隻會看看報紙什麼的,還把自己認為寫得精彩的文章剪下來粘在筆記簿上。這次大概真是受了點刺激。
前兩天她看報紙,看到社會新聞版報道說一個幾乎是一無所有的男人,居然還能享齊人之福,與原配和二奶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多年。這個奇特的家庭大概是“一家兩製”製度的率先成功實施者。在城中村租來的兩居室裏,原配和原配的孩子住一間,二奶和二奶的孩子另住一間,共用的老公則可以走進任何一扇隨時向他敞開的房門。白天他們各自出門做事,晚上回來各做各的飯,隻有逢年過節才會象征性地坐在一起吃頓團圓飯。
張姐看了那條新聞便當件奇事向朱小玲說了,隨後不住歎氣:“女人啊,這些女人啊……”她不知怎麼說才好,因此沒把話說完。朱小玲不夠細心,不知道這件事給了張姐一種意外的打擊。張姐由別人及自己,想到了那段失敗的婚姻。平心而論,她覺得前夫對她還是可以的,如果她不是那麼眼裏容不得沙子,那段婚姻也許還能維持下去。城市生活已經從很多方麵給了她各種各樣的教訓,讓她更加堅定地認為離婚並不是女人最好的出路,因為伴隨著離婚失去的不僅是男人,還有作為女人的價值。
朱小玲對這種事沒有什麼好感,也不想跟她閑扯,上午就招呼也不打找李芬去了。到了李芬家裏,隻有李母在看電視。李母不知道這兩天李芬和胖子都在搞什麼名堂,老是一出門就是大半天,回來什麼也不跟她說,已經發了好幾次脾氣。
朱小玲清楚李芬家裏人彼此都有排斥反應,不可能在一起合謀什麼事情。她告辭下了樓,立刻給李芬打了電話。她不說自己已經在這裏,隻是說準備過來看看她。過了一會兒,她看到李芬從不遠處的一棟樓裏慌慌張張走出來。
李芬看到一臉生氣的朱小玲站在麵前,知道上了她的當,於是笑嘻嘻請她上樓坐一坐。朱小玲不理這個茬,直接問她沈春雪在哪裏。李芬說不知道,朱小玲冷笑一聲,突然喊著沈春雪的名字放開嗓子亂叫起來。李芬見她這樣發瘋,連忙求饒:“好了好了,我服了你了。”她頗有怨氣地說,“要是春雪不高興,你就自己認錯,不關我的事。”
沈春雪倒也沒怎麼意外,在自己的房間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她帶了些歉意問:“他沒再找你吧?”朱小玲沒好氣說:“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找我也沒用。”朱小玲明白了,沈春雪不告訴她其實也是在為她考慮,她這個人不善於撒謊,心腸又軟,說不定在王誌遠的苦逼下早就泄密了。不過想明白了不代表心裏就沒有想法。
李芬對她剛才的莽撞還是耿耿於懷:“真不知道康嘉南看上你哪一點,你跟那些沒教養的女人有什麼不同?”朱小玲呸一聲:“你以為女人都像你這樣才有人愛。”李芬說:“我怎麼啦,又不比你缺胳膊少腿。”也許人的勢利都是下意識的,王誌遠雖說待人和氣,但也很少跟李芬打交道,這次為了找沈春雪還是問了朱小玲才知道她的號碼。李芬與王誌遠之間談不上什麼交情,撒起謊來比較容易。不過,不受人重視這種事,再怎麼說都是不太讓人舒服的。
沈春雪自己做了決定,就不想再起口舌之爭,連忙製止兩人鬥嘴。朱小玲拋下個人情緒,也覺得一個人養孩子是個大難題,力勸沈春雪要慎重。也許是心有所感,她說著說著話鋒一轉,忽然跑到康嘉南的私生子問題上去了。
確實,她與康嘉南的生活中會突然插進來一個小孩,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但這是康嘉南認識她之前發生的事,她無話可說。就算不是,以她的身份,也不能發表多少意見。可是正如張姐所說,接受孩子容易,但相處起來肯定很難,她沒有把握能跟康嘉南的兒子處好關係。
想到一個女人單身在國外,既要求學又要帶孩子,沈春雪與李芬都覺得不可思議。朱小玲看著沈春雪說:“你別光顧著議論別人,你自己還不是在走人家的老路。我告訴你,你這種狀況不會比人家好多少。”
不知什麼原因,劉凱覺得頭暈腦重,下午就請假離開了公司,一個人回到單身公寓裏休息。他正躺在沙發上想心事,外麵響起敲門聲。他撫摸額頭光著腳去開門,卻看見康嘉悅一臉燦爛站在麵前。
劉凱有些詫異:“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康嘉悅說:“不歡迎啊,我可是頭一次主動上別人家的。”劉凱糊裏糊塗:“不是,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康嘉悅不屑:“你又不是住在地下迷宮,找個活人的住址還不是難事吧?哎,有你這樣待客的嗎,把人家堵在門外查問半天,怕我打劫你?”
劉凱一怔,這是他們自沙灘那一夜後首次見麵,若是正常反應的話難免有些尷尬,但康嘉悅表現得就像他們之間純潔得猶如一張白紙。或者,她認為他們之間已經熟悉得不需要客套。劉凱雖覺得這樣不正常,但也隻好閃身讓開,任由康嘉悅大模大樣走進來。
劉凱穿過客廳打開廚房的小冰箱,向內探頭看了看說:“要喝點什麼嗎?我這兒隻有啤酒。”康嘉悅一頭坐在沙發上:“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我這個客人不麻煩吧。”劉凱笑笑:“對不起,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喝,我頭暈。”康嘉悅說:“我聽說過了,所以才趕來陪你。”劉凱回身看了看她,什麼話也不說。
康嘉悅四處打量,對這裏的一切都有些好奇。公寓麵積不大,但看上去很整潔,簡單的擺設有賞心悅目的效果,看得出劉凱不是那種粗線條的男人。
劉凱開了一罐啤酒,倒了三分之一在玻璃杯裏。
康嘉悅拿起杯子就喝,一口氣喝完後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放下杯子後她直嚷好熱。劉凱說:“開著空調呢,你還熱?”康嘉悅說:“路上來的時候很熱的嘛,出了一身汗,現在渾身不舒服,我衝個涼行不行?”劉凱皺了皺眉,有些為難地說:“不方便吧?……我這兒沒多餘的浴巾了。”
康嘉悅說:“可是我真的很不舒服,我來時看到樓下好像有個小便利店,要不我自己下去買吧。”劉凱見她說真的,不好意思讓她自己跑,於是站起來說:“你歇著,還是我去吧。”康嘉悅卻不答應:“你都這樣了還到處跑什麼呀,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這點事也做不了?”
劉凱趁她出去了,連忙收起丟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和領帶,將它們扔到臥室裏。他不知道康嘉悅到底想幹什麼,可是總不見得再來一次毛遂自薦吧,上一次發生關係還可以說是酒後亂性,這次就有點故意勾引的意思了。
康嘉悅很快從樓下的小超市回來,她手裏卻提著一大堆洗浴用品。劉凱不禁目瞪口呆,心想衝一次涼買這麼多東西,用不完怎麼辦?康嘉悅仿佛看透他的心思,開玩笑說:“你可千萬別扔啊,下次我來就不用再買一次了。”
劉凱啞然。
康嘉悅進了浴室,裏麵很快響起往浴缸裏放水的聲音。劉凱的浴室是有蓮蓬頭的,如果隻是一次簡單的衝涼,完全沒有必要用到浴缸。他心裏隱隱知道康嘉悅的用意,在外麵顯得有些坐立不安。這一急,一直痛得厲害的偏頭痛倒突然不那麼痛了。
劉凱開了電視,心不在焉地呆坐著。金屋藏嬌,恐怕任何一個男人都避免不了想入非非,何況康嘉悅還跟他有過深入的肉體關係。
浴室裏撩水的聲音越來越大,還伴隨著康嘉悅輕聲哼唱的呢喃細語。劉凱不時抬手看表,發現她已經泡在他的浴缸裏將近半個小時,看樣子一時半會還不會結束。
劉凱強迫自己把目光投向電視,並且試圖讓自己真正看進去。他有點預感到這將是一場艱難的拉鋸戰,因為康嘉悅說不定會變成沉睡在水底的浴美人。
不知過了多久,劉凱聽到康嘉悅在叫他。康嘉悅說忘記拿浴巾了。劉凱找了一下,浴巾果然還在購物袋裏。他本想隔著門縫遞進去,誰知剛走過去,門就嘩啦打開了。
康嘉悅半躺在浴缸裏,猶如出水芙蓉,一派春光盡收眼底。
劉凱愣了半天,然後低頭想走開,康嘉悅問:“這樣可以嗎?”劉凱說:“什麼?”康嘉悅一笑:“你不是要我拍沐浴乳廣告嗎?我現在先練習,讓你給指點一下啊。”劉凱裝傻充愣:“怎麼指點?”康嘉悅兩眼放光看著他:“你想怎麼指點就怎麼指點,人家還不是都聽你的……”
康嘉悅笑了一下,劉凱也跟著笑了一下。奇怪的是,這一笑似乎起了某種作用,劉凱心裏的野馬越跑越按捺不住了。劉凱站在浴室門口,一點一點剝開自己身上的襯衣,然後走進去隨手掩上了浴室的門。
薄暮時分,外麵已有燈光隱隱射進臥室。劉凱醒過來,發現康嘉悅窩在他的胸前還睡得正熟。他記起從浴室裏出來後,兩人又把戰場轉移到了床上。折騰數次之後,兩人都累了,於是相擁著在床上睡了一覺。
康嘉悅嬌美的臉龐就在眼前,劉凱看著看著忍不住親了一口。他實在有點奇怪,他對康嘉悅的那種感覺好像並不是愛——至少在他自己看來,與朱小玲完全不一樣。可每次隻要康嘉悅一挑逗他,他就隻能丟盔棄甲。在別的女人麵前他是能夠忍的,但為什麼在康嘉悅麵前就忍不住了呢?他覺得事情或許跟康嘉南有一定的關係,但又發現事完之後並沒有那種報複的快感。難道純粹是因為占有一個年輕的身體就很有成就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