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是禍躲不過(3 / 3)

她呆坐在地板上,覺得王誌遠聲音裏的每絲酒味,都通過這通電話滲透進了她每一寸毛孔。黑暗中的空氣有種靜默的力量,壓得她心裏沉重無比。她想今晚注定是無法入睡了,因為等不到誰來給她一個清醒的答案。

掛了電話後,她對王誌遠就已經不生氣了。他是個商人,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社交圈子,她從來就沒要求過一切要以她為重。而且王誌遠是個極其熱愛麵子的人,就算是火燒到了屁股,該出席的應酬他也不會推拒。今天的事情再一次證實了她對他的看法。沈春雪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王誌遠家後院應該是起火了。這把火不僅燒了他,還燒了她沈春雪,可他依然能夠在席麵上跟人插科打諢,還響應別人把她搬出來開玩笑。

沈春雪是經常被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打擾的,電話中的人都是口口聲聲想問聲小嫂子好。這年頭,外麵做事的男人都學會了狼狽為奸互相打掩護,對別人背後的女人比對原配夫人興趣要大得多。沈春雪經常受到這樣的“禮遇”,不知道他們當中某些人背後的女人是否也常受此騷擾。有一次沈春雪問王誌遠,他笑嘻嘻說:“那些老板都是正人君子,比柳下惠還坐懷不亂,要出軌也隻是精神出軌,心裏頭跟人家親熱親熱已算出格了,至於行動嘛當然不敢有。哪像你老公是奮不顧身紮進了你這潭汙泥。”沈春雪指責他不老實,睜著眼睛說瞎話。本來現在的社會風氣就是如此,稍微有頭有臉的男人哪個不在外麵左擁右抱。

沈春雪心裏明白,但是嘴上卻從不說。她還年輕,可是已經能夠看透很多事情。是女人都知道一個道理,丈夫就是隻能管一丈之內的那個人,出了你這個門之後就是想管也管不來。何況王誌遠還不是她一丈之內的那個人。沈春雪不會太在意王誌遠在外麵胡作非為,隻要他進了她這個家門,心裏隻有她這個女人就行了。

有時候她又在想,這是不是一種縱容呢?男人的本性就像是野火,你嚴加防範他還要到處亂跑,哪裏還禁得住你默默縱容。你不管他,他在外麵“作案”付出的犯罪成本太低,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癮。沈春雪看過一些報紙雜誌,那些對自家男人在外麵風流成性的太太們大多數選擇了息事寧人,實則也是姑息養奸。那些女人贏得了經濟實惠,虛擲了一把光陰,到頭來反而怨恨正牌太太們的“不作為”。

一個人在黑暗中坐久了,沈春雪又點燃了一支煙。這次她沒有吸,隻是看著它自己暗無聲息地燃燒著,一截灰燼剛掉下去,下一截灰燼又開始成形了。她想她就像這支香煙,盡管不被人需要,還是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化成灰燼。如果說她的個性裏有什麼常人難以做到的優點的話,那就是從不記恨。她對這個世界的感恩方式就是接受,接受一切發生的和即將發生的。她不會恨人,不恨麗姐,不恨王誌遠的太太。她永遠也不會像那些女人一樣埋怨王誌遠的太太,她感激她把王誌遠生命中的一段旅途交給了她。

她愛王誌遠,愛他的一切,他的身體、他的穿著、他的性格她都愛。她不覺得他還需要做出什麼改變來應承她,他的缺點都是完美的。直到遇上王誌遠,她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就是成熟的男人。她的個性是早熟的,因而成熟的男人更能契合她的心意。經過歲月磨礪的男人,在她心目中才能如珍珠般散發出溫潤奪目的光澤。而在王誌遠身上,她還感受到了河流的深沉和山巒的寬廣。很多次他們在床上的時候,她都會瘋狂地吻著他說:“我怎麼就這麼這麼愛你呢!”王誌遠對她的回答則是更實際的行動。

沈春雪在黑暗中對著自己笑了。想了這麼多,她居然一點也沒有擔心過明天的事情。她想,是王誌遠給了她這種信心,還是自己足夠強大到可以麵對未來的叵測呢?她搖搖頭,不由輕撫著自己麵孔,這一動作,就碰觸到了額頭上的傷疤。

沒等她有所感觸,茶幾上的手機開始振動。

是個陌生的號碼。她想是不是王誌遠那幫人還沒玩夠,用其他人的手機打過來的。她拿起手機打了聲招呼,那邊卻一片寂靜,隻有通話時的電流噪音在微微響著。

沈春雪很奇怪,連續喂了數聲,對方就是不吭聲,也不掛電話。沈春雪腦中像過了電,突然想起被麗姐潑奶茶那晚的事情,她一把就掛斷了電話。

過了幾分鍾,手機又在振動。這次號碼不一樣,沈春雪還是接了。但那邊依然無話,隻是想用沉默來施加某種壓力。

沈春雪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扔掉了手機。

下一次,另一個陌生的電話仍然打了進來。沈春雪本想不接,可是手機頑固地振動著,在茶幾上鬧得讓她心煩。她打開翻蓋,一旦確定對方還是沉默,大起膽子厲聲問:“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你再這樣我可報警了。”

這回終於有人開口,但是個男人的聲音:“你喜歡被人操,多少錢一次?像你們這種賤貨,應該不會太貴吧,已經讓人壓過來壓過去的,沒有什麼行情了……”他接著說了一串不堪入耳的話,還不時伴著一種淫猥的笑聲。

對方是個陌生男人,這是沈春雪沒有想到的,一時有些發懵。等到清醒過來,她立刻掛了電話,想了一想,又趕緊把手機也關機了。事情太突然了,這個男人真的隻是一個變態色情狂,隻是想過過嘴癮嗎?聯想到上次被麗姐潑過奶茶後也有人一直打她的電話,沈春雪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她隻能懷疑兩個人,一個是麗姐一個是王誌遠的老婆。憑直覺判斷,她不相信王誌遠的老婆會做這種事,那麼剩下的也隻有麗姐了。

麗姐居然能夠操縱別人幹這種事。想到她的手段,沈春雪在黑暗中打了個冷顫。

康嘉南晚上回家,發現家裏隻有朱小玲和張姐,康嘉悅還沒有回來。她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不知道回家,這讓康嘉南很是氣憤。當然,他更害怕她是跟劉凱在一起。

康嘉悅確實是跟劉凱在一起。而且,經過幾次交往,康嘉悅對劉凱已經情愫暗生。當然,對她這樣的女孩子來說,任何優秀的男人都有可能暫時性地俘獲她們的芳心。康嘉悅跟劉凱在西餐廳裏吃了一頓燭光晚餐,她本來隻是敷衍著說說笑笑,後來聽劉凱講述他一路走來的艱辛,竟然不知不覺聽進去了,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安靜。劉凱說他差點坐過監,一無所有流落街頭,甚至想過輕生。後來他拚命做事,隻要是人幹的事情他都幹過,不是人幹的事他也搶著幹。雖然一直拿最低的工資幹最累的活,但他一直相信自己會出人頭地。現在他當了陽光廣告公司的一個小經理,也算是對一路走來的種種辛苦有了個交代。

康嘉悅說:“沒想到你還真能幹!”劉凱自嘲:“其實我這點破事放哪裏都不算是個事,這個世上比我幹得出色的人大有人在。”康嘉悅說:“可是更多的人都不如你,他們沒有做好事情就放棄了。”劉凱說:“我跟他們可沒有多少可比性,就像我跟你哥沒有可比性一樣。”康嘉悅不屑:“他那算什麼呀,有背景有貴人還有資源,他的人生基本上什麼也不缺,所以就算成就再大也算個屁呀!”知道自己說了粗話,她說完之後立刻吐了吐舌頭。

劉凱笑笑,覺得康嘉悅也有可愛的一麵。

吃完西餐後他們又去一家叫陽光娛樂城的夜總會酒吧拚酒,聽到那裏的人一口一個叫劉凱劉經理,康嘉悅非常詫異。劉凱這時才解釋說:“其實陽光廣告隻是我們最近才成立的公司,我就在那邊兼了個小經理的職,這個陽光娛樂城才算是我的大本營。”康嘉悅長那麼大,還沒見過經曆這麼複雜的男人,越看劉凱越是喜歡,不用人催就把自己灌得爛醉,劉凱隻好帶著她開車在路麵上兜風。康嘉悅開著車窗吹夜風,一路上一直嚷著慢車不過癮。這個看似端莊文靜的女孩,其實血液裏有很多瘋狂野蠻的基因,劉凱不得已如她所願在一些空曠的車道上開始飆車。康嘉悅不時把頭伸出窗外,大聲怪叫和嚷嚷。

車子很快駛上海濱大道,沿著海堤瘋跑了一陣後,劉凱下了寬敞的道路,把車停在一處海岸邊。康嘉悅脫了鞋子跑在沙灘上,劉凱尾隨其後走著,提著她的鞋子和自己的皮鞋。

海灘上風聲很大,波浪在夜色中閃著細碎的光亮,不時爬上沙灘舔著他們的腳板。康嘉悅特意在沙灘上走了很長一串腳印,但很快就被浪頭刷平了。“真掃興。”康嘉悅望著身後消失的腳印,心裏不怎麼痛快地說。借著海岸上遠遠射過來的照明燈光,劉凱發現此時的她就像個小頑童。

康嘉悅走在前麵,不時回顧後麵不出聲跟隨著她的劉凱。她突然停下,用一種命令式的口吻說:“抱我。”劉凱驚訝地問:“什麼?”康嘉悅說:“好冷的嘛。”劉凱便準備脫身上的西服,但沒等他脫下來,康嘉悅突然就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劉凱在那一瞬間愣了一愣,接著便想把康嘉悅推開。康嘉悅感覺到了他身上產生的推力,幹脆雙手穿過他的脅下,十指相扣鎖緊了他的腰。

劉凱歎了氣,不肯說一句話。康嘉悅小聲問:“你不喜歡我?”劉凱想了想說:“我們之間沒有那個可能。”康嘉悅問:“為什麼?”劉凱不出聲。康嘉悅自作聰明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之間有差距?可是這不是問題,我哥不也找了一個差距那麼大的女人嗎?”劉凱聽她提到朱小玲,渾身哆嗦了一下,身體甚至有點僵硬。康嘉悅感覺到了:“你放心,我知道一點你們過去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記著那些幹什麼呢?我不會介意的啦。”

劉凱過了好久才恢複平靜:“我怕你會後悔,而且……我不想再接受一次打擊。”康嘉悅咯咯笑了起來:“你說得好可憐啊,我真的都忍不住想要安慰你了。”她忽然踮起腳尖,嘴唇壓住了劉凱的嘴唇。她吻得很魯莽也很放肆,舌頭啵一聲就穿過了劉凱的防線,在他的口腔裏使勁地攪來攪去。劉凱先還是被動地應付著,手裏的鞋子也沒有都扔掉。但過了不久,他的身體像是被人放在爐火裏焚燒起來,感覺到了一種美妙無比的比強氣流還要迅猛的衝動。他扔掉了鞋子,開始脫自己的西裝外套。

兩個人在鬆軟的沙灘和嘩嘩的浪湧聲中翻來滾去,遠遠看去,就像在夜空下翻滾糾纏的兩條蟲子。劉凱衝進康嘉悅體內的刹那間,康嘉悅淒慘地叫了一聲。劉凱嚇了一跳,身體的動作有所放緩,但康嘉悅卻狠狠地抓緊他的後背,哀求著他不要停。她的聲音既充滿了痛苦,也混合著很大程度的亢奮,劉凱的興奮點也很快被她重新觸發了。

事後康嘉悅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會在那一刻對劉凱開啟了心扉,她的答案並不是因為醉酒,而是劉凱對她表現出來的節製。康嘉悅從小到大都不缺人追,可是那些人不管真愛她還是假愛她,目的都很明顯,總是想占她的便宜。玩一玩倒還可以湊合,反正她的處女貞操早就奉獻給了某個叛逆的校園詩人,但有些人打著真愛的幌子要求她獻身,她還真的是有所不齒。就說歐陽文俊吧,她也能感覺到他是愛著她,可那種愛是世俗淺薄的愛,給她的印象很輕浮,遠遠沒有劉凱來得深沉。

在她內心深處,還有一種情緒卻讓她死也不肯承認,那就是嫉妒。劉凱看得上朱小玲,為什麼就看不上她?無論從哪方麵比,自己的一切都要比朱小玲優秀,怎麼可能會輸給那個鄉下妹?!康嘉悅就要爭這一口氣。

一直到午夜零時,康嘉悅才悄悄打開了康嘉南那幢豪宅的大門。她躡手躡腳往自己臥室裏走,卻不料客廳還沒走完一半,沙發旁邊的高架台燈被人吧嗒一聲就拉亮了。

康嘉南黑著臉坐在沙發上,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誰送你回來的?”康嘉悅故作鎮靜:“你說還會有誰。”康嘉南冷笑:“我問過司機,這幾天你都沒要他的車。既然你自己找了人,就把司機還回來好了。”康嘉悅說了聲隨便你,就想往裏闖,康嘉南斷喝一聲站住,把她嚇得縮回了腳。

康嘉南站起來,手指她的鼻子說:“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外麵的世界多複雜啊,你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康嘉悅反應冷淡地說:“你說的是誰,關我什麼事。”康嘉南厲聲說:“你知道,你就是知道,你比誰都清楚。我不怕明明白白告訴你,他就是壞人,他就是喜歡玩女人。”康嘉悅輕蔑地看著他:“你們男人都一樣,都是壞。可我要是愛上一個人,我不管他對別人怎麼壞,也不管別人怎麼看他,隻要他對我好,我就對他好。”話音剛落,康嘉南氣得一巴掌扇了過來,突如其來的聲響把兩個人都給弄愣了。

康嘉悅仇視地看著康嘉南,咬著牙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從小到大她都沒挨過一個指頭,更不用說是來自這個一直疼她寵她的哥哥。在她倔強的直視下,康嘉南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一臉灰敗轉身走了。

康嘉悅捂著臉頹然坐在客廳裏,心裏一時無法自處。康嘉南的一巴掌,激起了她內心的羞恥心。一方麵,她告訴自己引誘劉凱隻是出於一種很明顯的目的;另一方麵,她又覺得這種引誘裏本身就有心甘情願的成分。她捧著臉想了又想,卻總是不得其解,於是暴躁地把一頭秀發弄得亂七八糟。

朱小玲站在她身後,似乎想上來說些什麼卻又無法形之於口。康嘉悅一回頭看見了她,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的對象,她跳起來衝著她嚷:“都怪你,我恨死你了。”說完氣衝衝摔門進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