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危險關係
朱小玲與沈春雪的初戀都以災難的形式出現朱小玲匆匆走進星巴克,老遠看到劉凱起身打招呼。好久不見了,西裝革履的他竟風度翩翩,一臉事業有成的自信與成熟。
劉凱幫她拉開座位,等她坐下後才回到自己的位置。朱小玲忐忑不安看著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麼。結果劉凱第一句話就是問她:“這裏是不是太吵?”地點是朱小玲選的,不適合敘舊,但勝在人多,她心裏比較放心。
朱小玲含混著說:“還好啦。”劉凱苦笑:“這麼久了,我犯的錯還沒有在你心裏洗掉。”朱小玲慌忙否認:“不是的,我隻是不習慣與別人單獨相處。”劉凱憂傷地看她:“這麼說更殘酷了,證明你已經把我當成了陌生人。難道在你心目中,真的認為我是那樣的人?”朱小玲說:“過去的事不要提了,你還好嗎?”劉凱說:“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還好嗎?”
朱小玲看著他的眼睛,覺得那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泊可以倒映出她所有的過去。她下意識倉促避開眼睛的對視:“很好。我有什麼會不好呢。”劉凱輕輕說:“可是你不快樂。”朱小玲吃驚:“你為什麼這樣說?”劉凱衝著她一笑:“因為……你從來就沒有真正離開過我。”
朱小玲有些驚慌失措。她真的沒想到才一見麵,劉凱就看得出她過得不快樂。她覺得自己配不上康嘉南,他越表示愛她,她就越有壓力。而且,她到現在也不了解他這個人,不知道他真正的喜怒哀樂。如果劉凱一眼就能夠看出她不快樂,那康嘉南呢?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視而不見?
劉凱歎了口氣:“他得到了你,卻還是不能讓你安心嗎?”朱小玲反駁說:“他很愛我。”劉凱問:“那你愛他嗎?”朱小玲絕不能在他麵前示弱,脫口而出說:“當然愛……”
也許劉凱被她的氣勢所震懾,呆呆看著她,然後低頭攪著杯裏的咖啡。朱小玲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內心深處卻有另一種難言的空虛輕輕咬噬著她。
劉凱像是充滿自嘲說:“有些事情他也沒白做,你的心終歸還是向著他。”
朱小玲不知他是意有所指,語帶遲疑說:“其實……你很好的……你們都很好的。”劉凱冷冷地抬頭:“別把我跟他放在一起。”朱小玲一驚,有些害怕地看著他。劉凱的眼眸中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悲涼。
朱小玲與劉凱相識於家鄉小鎮,確定戀愛關係後也曾一度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朱小玲並不甘心於過那種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決定跟著月姐出來見見世麵。劉凱本來不同意,兩人大吵一頓後就鬧起了分手。她來到這個城市後不久,劉凱忽然後悔,又追過來找到了她,說還是想跟她在一起。
劉凱就在發廊附近找了份活幹。隻要一下班,他就會來看朱小玲。每次朱小玲偷偷溜出發廊,時間都沒有超過二十分鍾,剛好夠沿著發廊後麵的一條街來回各走一趟。走完這兩趟,朱小玲做賊似的潛回發廊,劉凱則回自己的宿舍。
隻是他從來也不曾察覺,那些壓馬路的日子,還有一個心懷不軌的康嘉南在旁邊覬覦著他們。
朱小玲凝視他的眼睛:“你還在怪我是不是?我離開你,原因很多,並不隻是表麵上的那些理由啊。”劉凱聽了,不甘地搖頭:“不是理由?可它們還是讓你離開了我。對我來說,結果都是一樣。”朱小玲說:“我就那麼好嗎?”劉凱深情地說:“這世上隻有一個你。你要我到哪裏再去找一個你?”
朱小玲喉頭有些哽咽,為了掩飾隻好喝了口咖啡。平息心裏的波瀾後,她硬起心腸:“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現在有自己的男人,我也很幸福。如果隻是為了了一次心願,這就是我們最後一麵,以後路歸路橋歸橋,請你不要再來打攪我。”
劉凱無力地笑笑:“你真傻。”然後低聲又說,“我也很傻。”他喝了口咖啡,像是在大口喝酒。隨後,他放下咖啡說:“如果你真的討厭我,我不會再來找你。除非——你自己來找我。”他起身大步離去,毅然決然把朱小玲拋在身後。他掠過一排排咖啡桌,掠過輕言細語交談的人們,一邊走一邊在心裏輕輕說:“再見。”隻有他自己知道,這聲“再見”意味著對過去的審判。往後,他給朱小玲帶來的也許就是災難。
朱小玲怔怔坐在咖啡桌上,對劉凱的離去似乎沒有反應。劉凱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偽裝可以卸下來了,她感覺周圍的空氣都隨著劉凱的消失而消失了。她艱難地深吸口氣,用手掌遮著臉,任臉上的淚水順著手腕一滴一滴掉落。
這一幕,劉凱沒有看到。而另外一幕,朱小玲也沒有看到。旁邊有人悄悄離開,氣惱地對著她的背影看了又看。那是康嘉悅。她手拿相機,怏怏不樂地在門口略站了站,看著劉凱開著車消失在視線盡頭。
朱小玲的手機號是她透露給劉凱的,她的心裏裝著初戀情人,也是她編造出來的。朱小玲那晚上聽到她的談話,其實就是她在跟康嘉南的這個對手在套近乎。她之所以對沐浴乳案子那麼上心,一切都不過是為了打探劉凱這個人物。
康嘉悅沒有想到,她把朱小玲和劉凱騙上了鉤,卻沒拍到一張有用的東西。朱小玲與劉凱沒有什麼親熱的舉動,就連手都沒碰一下。她越想越氣,看了看手裏的相機,恨恨把它使勁搖晃了一下。
她沒叫司機送她過來。畢竟司機跟朱小玲更熟絡,她怕他走漏風聲。她邊走邊打手機,聲音已經是酸酸甜甜:“文俊哥哥,你過來接我嘛!……上班有什麼好怕,你馬上出來,我哥不會說你什麼的……這點事你都不肯,以後我就沒什麼事能叫你做了……我不管啦,你愛來不來,過期不候哦……”
掛掉電話,康嘉悅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她知道歐陽文俊是一定會心急火燎趕過來的。
還沒到下午,王誌遠就直接離開了公司。臨走前他特意叮囑秘書,如果麗姐打聽他的行蹤,就告訴她自己去了施工現場。
他們這家裝修公司有三股資金,王誌遠與麗姐各一股,另一股的注資人王誌遠叫他飛哥。飛哥的投資規模做得很大,這家公司基本上就交給王誌遠與麗姐打理。麗姐管內,王誌遠管外;麗姐開拓客戶資源,王誌遠就輾轉各工地巡查施工進度。
王誌遠想陪陪沈春雪,因此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這麼做,無非是不想讓麗姐再多生枝節。早上他去看沈春雪時,她已經冷靜下來。他們一起坐在餐桌上吃他路上買的早餐,沈春雪還稱讚他選的鮮肉粽好吃。王誌遠對沈春雪隻字不提昨天的事心生感激。
吃完早餐,王誌遠要收拾桌麵,沈春雪沒有讓他動手。她邊收拾碗盤邊說:“老公你有沒有空?”王誌遠撫著肚皮說:“下午有點空吧,怎麼了?”沈春雪說:“你以前經常陪我玩的,現在老是說沒時間。”王誌遠想了想,沒有拒絕:“行,下午我給自己放個假,你想上哪兒都聽你的。”
既然答應了沈春雪,王誌遠就不想讓她失望,尤其是她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這個要求實在不算過分。這麼長一段時間,他沒在她那裏留過宿,她從不多問為什麼,顯然十分體諒他的難處。要一個小姑娘包容他這麼個大男人,王誌遠心裏總有點酸酸的。昨晚她若是非要他留下,他事後想過,他也不忍心怪她。可是沈春雪最終還是放他走了,而且還反過來安慰他。她越是這樣,王誌遠越內疚,因為他給得起的也是一份不完整的愛啊。
王誌遠一直覺得,他這種不完整的愛是自私自利的,殘忍的。沈春雪那麼漂亮年輕,完全應該像陽光下的花朵一樣享受自己的美麗人生,他卻把她帶到了為人不恥的境地。
這份內疚,沉甸甸地墜在他心頭。
驅車從地下車庫駛出,經過公司門口時,一個身影在車窗外掠過,似乎有點熟悉。王誌遠想回頭看仔細,手機卻響了。他戴上藍牙接電話,再回頭時那個人已經消失了。
麗姐問:“你怎麼不在辦公室?”王誌遠故意擠擠鼻子:“我去看看聯美大廈那邊的情況。”聯美是近郊一棟商業大廈,他們公司接了大概七八層的裝修業務。麗姐嗯了一聲,又問:“你說話怎麼怪怪的?”王誌遠說:“好像受了點涼,嗓子眼癢。”麗姐說:“那你含點喉片試試。我這兒有,你現在走到哪裏,要不我給你送過來。”王誌遠忙說:“行了,不麻煩了,我順路到藥店買點。”
掛了電話,王誌遠摘掉耳機,頭腦裏一直在思索剛才那個人是誰。可是僅憑晃眼之間的印象,他一時茫無頭緒。他總覺得那個背影給了他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想調頭回去,又怕碰到麗姐不好說話,想想就搖頭放棄了。
他回到沈春雪那裏,先洗了個澡,然後換了身休閑服。沈春雪摸了摸他的下巴:“老公,我看算了吧,難得你有這個機會,我陪你好好睡一覺算了。”王誌遠笑笑:“寶貝,你可別這麼寵你老公,小心寵出毛病。”沈春雪刮刮他的臉:“什麼嘛,人家見你很累的樣子,我關心我自己的老公也不行啊。”王誌遠說:“行,你要怎樣都行。可你老公說他更願意陪你出去走走。”
兩人親熱地手挽著手上了車,王誌遠拿出一隻小絨盒:“寶貝,對不起,這是給你賠罪的。”沈春雪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個彌勒佛。王誌遠說:“這個彌勒佛是袪邪保平安的,買時我問過了,說是經過得道高僧開過光。”沈春雪問:“真的靈嗎?”王誌遠說:“傻瓜,怎麼能這樣問呢?你沒聽過——信則靈嘛!”沈春雪說:“那好,你戴上。”說著就要往王誌遠脖子上掛。王誌遠擋開:“傻瓜,男戴觀音女戴佛,給你的。”沈春雪嘟起嘴:“我就要你戴。你天天在外麵跑,你可比我重要。”
王誌遠伸出一隻手攬過沈春雪,心裏一片遼闊澄靜,此刻他愛得如此滿足,要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願給。沈春雪在他胸膛躺了一會兒後離開:“你小心開車。”王誌遠甜蜜地歎氣:“你幹嘛誘惑我呢,你幹嘛誘惑我呢。”說得無比煩惱。沈春雪笑他:“你自己道行不夠,定力不夠,多修煉修煉吧。”王誌遠說:“等老僧入定了,你後悔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