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裏?”給布維鷹打電話的是邢芳,任在虎失蹤了,邢芳主動找布維鷹,布維鷹跟她和好如初,他還是舍不得她。

“我現在沒空,等會我再給你電話。”布維鷹說。

“你要快點啊。”邢芳說。

很快,汽車進入漢南,沿著一條兩邊高高聳立著大王椰的柏油路往前走,再拐一個彎,駛進一片熱帶樹林,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繞一圈後在那幢洋樓大門前減慢了速度,大門徐徐開啟,小車直接進入大院。汽車剛停穩,布維鷹就敏捷地下車跑進樓房,在幾個男人的注視著跑上二樓。

二樓客廳裏,梅初山還是那個姿勢躺著,他顯得有點疲憊。坐在旁邊的雪雪看見布維鷹進來,即站起來出去了。

“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布維鷹立正在梅初山的麵前,氣還有點喘,恭敬而小心地問。

梅初山沒有睜開眼睛,他隻用手示意一下,說:“坐。”他讓布維鷹坐曆來隻是做個按下的手勢,今天在做手勢的同時多加了個“坐”字,布維鷹既激動又害怕。

雪雪捧來一杯茶,放在布維鷹的麵前,然後退出去。

“把二樓的門關上。”梅初山還是閉著眼睛說。

“聽說杜讚之掛上去了。”布維鷹一半屁股輕輕地坐到沙發上。

梅初山喝了口茶,慢條斯裏地說:“他剛掛上去,就被放下來了。”

布維鷹顯出意外的樣子,他說:“要不,再想想別的辦法。”

梅初山說:“來不及了。邊皂德要進去了。”

布維鷹眼睜睜地望著梅初山,不敢再說話。

梅初山說:“這隻手要進去,很難保證不腐爛。”

布維鷹突然醒悟:“截肢?”

幾分鍾過去,梅初山才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說:“有點痛,忍吧。”自從他到邊皂德那間狗肉店吃狗肉後,多年來邊皂德像條狗一樣跟著他,但他知道邊皂德也是杜讚之的狗,這條狗仿佛長著兩根尾巴,同時可以向兩個方向搖擺。狗的本性就是這樣,見肉骨頭就跑,能怪人家嗎?現在他突然要吃掉這條狗,開始心裏是有點不忍,但形勢由不得他啊。

布維鷹為了順著梅初山的意思,說:“杜讚之不一定直接威脅到我們,但邊皂德就不同了。”

梅初山聽了這句話眼睛突然睜開,眉頭皺了一下,他明顯不高興,他認為自己跟杜讚之沒有任何關係,他跟布維鷹也不在“我們”的範疇。“這個人,要是進去了,你看看,後果怎麼樣?”梅初山冷冷地說。

布維鷹知道,不到非常時刻,梅初山是不會走這一步的。可是要對邊皂德下手,布維鷹怎麼說也有點於心不忍。多年來,他跟邊皂德互相利用一唱一和稱兄道弟,他覺得邊皂德一貫夠朋友。

梅初山咳了一下嗓子。布維鷹知道,那是梅初山對他發出的信號,不允許他猶豫了。

“我這就去送他,有什麼事你再吩咐。”布維鷹說。

梅初山說:“高明的醫生做手術,患者不知不覺,沒有痛苦也沒有後遺症,這得講技巧。另外,這段時間打電話要小心。”

天黑下來後,漢南的雨突然又下大的,秋風中的小雨本來很美,飄著一根根絲線,絲線變大了就破壞了一種平衡,一種溫柔,窗外響起劈劈剝剝的脆響。邊皂德沒有睡,他光著身子,在床上連連打著哈欠。一個漂亮的少婦從外麵進來說:“怎麼還沒睡,要不要我陪你?”說著坐到他身邊。這是他眾多情人中最得寵的一個,這幢別墅裏的女主人,他經常帶在身邊。

“今天是幾號了?”邊皂德問。

“安全期。”少婦說。

“我是說正經的,我真記不起今天是幾號了。”邊皂德說,順便在少婦臉上親了一下。

“10號。”少婦說。

邊皂德說:“這麼說,今天是雙十節。”

“你又不是國民黨,雙十節不雙十節跟你有什麼關係?”少婦說。這時,手機響起來。邊皂德問:“哪位?”

“我是欣然,不知邊老板是否還記得我?”對方說。

邊皂德腦子轉了幾下,總算想起來了。“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邊皂德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知道,我為了不打攏梅初山,這幾年一直浪跡天涯,最近沒有辦法混下去了,跟醫院合作一個項目,又被一些爛仔攪檔,我知道梅初山的脾氣,他,我就不找了,我知道你為人豪爽,你再支持我一回吧。”欣然說。

“多少?”邊皂德問。

“多我也不好意思,10萬吧。”欣然說。

“你在哪裏,我明天讓人送去。”邊皂德說,“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此事一旦讓老梅知道,你就麻煩了。”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直接找他,也不到你府上去。”說完留下個帳號讓邊皂德將錢彙過去。

邊皂德剛跟欣然通完電話,床頭上的電話響起來,他順手就接了。

“有情況。”裏麵的聲音說,“半小時後你到深水碼頭來。”

邊皂德問:“你是哪位?”

電話裏說:“你不認識我,我是受人之托,給你帶張紙條,”

多年前,漢南地區要建一個碼頭,初步選址定在深水灣,但有關部門論證時爭論不休,遲遲沒有正式定下來,但急於施工的工程隊已讓推土機將表土鏟平了,推到岸邊的浮土被雨水一衝全塌進海裏,這裏曾出過事故,有一對情侶到那裏玩結果踏空跌進水中被海水衝走了。

這幾天邊皂德心事重重,杜讚之進去後,他一直擔心杜讚之堅持不住,將他牽進去,但幾天過去了,沒有任何風聲。有時,他又想,即使杜讚之說了,也不等於他有事。隻要他自己不說,即使讓他進去,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他一不是黨員,二不是幹部,他一個個體戶,誰能把他怎麼樣?可是現在這個電話有點怪,莫非是杜讚之有什麼消息告訴他?

邊皂德不再打哈欠了,人不管多累,精神一緊張,疲勞就跑掉了。邊皂德跑下樓時,剛從娛樂城回來的平頭跟在後麵問要不要他去。邊皂德說:“你休息吧。”平頭是梅初山介紹過來的,名義上是給他開車,實際上是梅初山放在他身邊的耳目,這幾年他許多事都瞞不了梅初山,他懷疑就是平頭通的情報。再說,這種事最好是自己一個人去,左手信不過右手,又沒離開漢南。那輛奔馳今晚就停在大門口上,他上午用過皇冠3.0了,今晚就用奔馳吧,他因為擔心有誰暗算他,近年來一天裏也常常更換坐騎。深水碼頭離漢南花園不過七八公裏,幾分鍾就到了。他估計杜讚之在裏麵給他寫了紙條,托人帶給他,一路上總是想著杜讚之會跟他說什麼。車開到深水碼頭的空地上時,他左看右看,沒有看到人也沒發現車,便停下來。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往前,我在前麵右邊等你。”手機裏麵說。

邊皂德的汽車又向前移動,但由於雨大,能見度極低,他根本看不見前麵有什麼東西,隻是聽從那個聲音指揮著。

“往右,再往右。”手機裏的聲音說。

邊皂德於是又將車往右偏,剛偏一點,汽車傾斜了,如果再前一點就會翻到大海裏,就在這時,警車趕過來,警笛聲提醒邊皂德馬上刹了車。警車上跑下來幾個人,邊皂德從車裏鑽出來,還沒有明白怎麼一回事,民警就將他帶上了警車。

不遠處的山坡上停著一輛汽車,他們看見警車開過來時,突然消失了。

布維鷹眼睜睜地看著邊皂德被公安民警帶走,他突然顯得很沮喪,沒能按要求處理掉邊皂德,他不知道怎麼向梅初山交代,再想到邊皂德進去後會直接威協到他也直接威協到梅初山,自己的未來凶多吉少,心已經涼了半截,他不知道是否馬上回去報告梅初山,隻是坐在小車上發愣。手機突然響了,號碼是梅初山的,布維鷹仿佛一下子才清醒過來。

“情況怎麼樣了?”梅初山問。

“老板,我馬上回去,回去再說吧。”布維鷹用顫抖的聲音說。

梅初山已經預感到事情辦得不順利,否則布維鷹肯定會說:老板,任務完成了。他意識到問題已經很嚴重,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幾個月前布維鷹為他辦出國護照,他當時還說布維鷹神經過敏。好在布維鷹堅持辦了。但現在怎麼走,說不定他的行蹤已被監控。他這時才意識到過高估計自己了,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如果早半年走,神不知鬼不覺什麼事都沒有,多少流氓大款政客不是一走了之?

布維鷹回來了,賊頭賊腦的,梅初山第一次發現布維鷹那麼難看,但命運就偏偏安排這樣的人跟著他一起榮辱與共,多年來他一直離不開這個卑躬屈膝的奴才,現在又得跟他一起鋌而走險了。

“老板,我沒能完成任務,老邊已被抓起來了。”布維鷹耷拉著腦袋說。

“這我估計到了。”梅初山沒有責備布維鷹的意思,“我們現在隻能盡快走,你看看,怎麼走好?”

布維鷹不知所措,想了好久才說:“大路走不得了,機場也不行了。”

“平頭最近不是跟一個什麼船有聯係嗎,那個船離開沒有?”梅初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