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多年前邊皂德買下三塊房地,三塊房地遙遙相望,尚維有一塊,梅初山一塊,邊皂德自己一塊。尚維有和邊皂德的早建起來了。邊皂德這套房子是建給蘇麗和女兒住的,邊皂德一年中沒幾天在家。梅初山的地下基礎後一直沒建。最近曹婕說不想住套房了,邊皂德便幫他們建起來了。
中秋節,梅初山喜搬新居。梅初山問是不是辦幾桌酒席請請農村的親戚,曹婕說一旦擺酒,請了這個又小看了那個,要請的人就多,幹脆都不請,誰自己來坐坐,準備些茶水就行了。梅初山讚成曹婕的意見,一桌酒也不擺。但盡管如此,前來祝賀的人也絡繹不絕,大家來坐幾分鍾,望望牆上剛從舊房移過來掛好的書法: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感悟一下主人範仲淹般的高尚情操,喝杯茶,然後就說,有幾句話要私下跟梅市長說或者要跟曹行長說,讓梅初山或者曹婕跟他進一個沒人的小客廳神秘一下,雙方高高興興出來,客人就走了。坐在廳裏等著的人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其實大家都是來做這麼一件事,心照不宣。杜讚之近來跟梅初山的距離好像慢慢縮短,也許雙方都知道下一步將是兒女親家,就不那麼較勁了。杜讚之開始想讓宋雙去向梅家祝賀,宋雙說她跟曹婕沒有話說,去了尷尬,杜讚之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兩個女人從來沒打過交道,也一直心懷介蒂,現在突然將她們捏在一起也是為難她們。杜讚之後來就想自己去,但猶豫幾下就否定了,他認為自己去更不好。正在左右為難時,邊皂德問他去不去,他就順便說了他的想法。
“那就讓我代表行了。”邊皂德說,“我就說你要去的,但臨時有任務,委托我代向他們祝賀就行了。”
杜讚之說:“也好。”讓宋雙封紅包。
邊皂德說:“既然讓我代表,就由我來處理,你們要這樣你們就自己送。”
杜讚之對宋雙說:“隨他吧。”
邊皂德問給兩方水(萬元)行了吧?給多了反而讓梅初山翹尾巴。
杜讚之說不用那麼多,有五撇水(五千元)就行了。
邊皂德說,五撇水少了些,你們就要做親家了。
邊皂德去到梅家新居,先單獨跟曹婕說自己的祝賀再說杜讚之一家的祝賀。曹婕很高興,她說她本來要給杜書記和小宋打電話請他們夫婦來坐坐的,但擔心他們忙,不好打擾,真難為他們一片好心。邊皂德跟曹婕神秘完之後說還要單獨跟梅市長彙報一件事,梅初山就和邊皂德進了一個小客廳。邊皂德說已經為梅初山安排了一位“同誌”在漢南,他半開玩笑說:“新房入夥最好新人也入夥,但今晚你是不可能了。”
梅初山忙問:“已經在漢南了是不是?”邊皂德說是。梅初山說:“你說有急事要我出去一下。”說著向外邊努努嘴。
邊皂德知道梅初山已經急不可待。
梅初山和邊皂德出了小客廳,曹婕還要讓邊皂德坐,邊皂德說:“真不好意思,我有件急事要勞駕市長,怎麼辦?”
曹婕對邊皂德一笑說:“這個小邊,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客氣了,有事就讓他跟你去吧。”
梅初山和邊皂德出到門口正碰上毛路來祝賀。討論調整公安局班子不久,姚智人大主任一職就被毛路取而代之。人大代表說,財政局長兼人大主任,這種監督算到位了。但毛路年齡比姚智還大一歲,這怎麼說?梅初山說,都說黨領導一切,但我這個市委副書記還得接受人大主任的監督,又怎麼說?
邊皂德問是不是陪毛主任坐一會。梅初山說:“讓他跟曹婕坐行了。”
漢南這幾天一直籠罩在煙雨中。秋天氣候本來是幹燥的,可今年的雨水卻特別多,入秋以來一直斷斷續續,遲遲沒有停的意思。梅初山和邊皂德坐的小車進入漢南花園,在裏麵拐幾彎後再進入一個院子,在一幢洋樓前停下,梅初山下了車,就看見一個穿著裙子的女孩子坐在二樓陽台上看風景。
“梅老板來看你了,雪雪。”邊皂德抬說,“你們聊吧,我就不陪了。”
按平時的習慣,梅初山最遲也得晚上12點前回到家。今天是搬新居,更應該早些回去了。但這個雪雪太讓他銷魂了,結果遲了兩個小時。她個子不高,她自己說隻是1米6多一點,在梅初山麵前算是矮女人了,但俗話真是說得好:高馬矮女人。她是那樣纏棉,那樣多情,剛認識就不顧一切。梅初山曾懷疑她是“漏嘢”,她卻說:“你要那一點點血還不容易嗎?下次一定給你看。”她解釋說,她做過時裝模特,老板每天要她們練功,一字腿她現在還能坐,說著真給梅初山示範一次。
梅初山離開別墅時,雪雪說明天晚上你一定得來。梅初山說,明天晚上就遲了。雪雪才意識也當時已是淩晨1點30分。梅初山回到家時,曹婕還沒有睡,她一邊整理家裏的東西一邊等著梅初山。梅初山擔心曹婕不高興,但曹婕一見了他,就滿臉堆笑。她向他伸出一個指頭,意思是說今天她收了100萬。梅初山心裏想,女人真是見不得錢,才100萬就睡不著了,虧她一直在銀行工作,還做了近10年的副行長,嘴裏說:“睡吧,市長家不會有小偷來。”
“誰敢說呢,公安局長都被殺了。”曹婕說。
曹婕是無心,梅初山聽了心裏卻不舒服。想起市裏最近一年來的事,他往往也感到不安穩。
自從跟雪雪幹上後,梅初山幾乎天天都到別墅去一趟,有時是白天,有時是晚上,隻是一直沒有在別墅過夜。有一天,雪雪說:“你一定是個‘妻管嚴’。”
梅初山問:“你憑什麼?”
“就憑你不敢在這裏過夜。”
“我今晚就在這裏過夜,好好折磨折磨你。”
“巴不得呢。”
這天下午梅初山去漢南花園前想先到辦公室轉一下,他幾天沒到過辦公室了。小車剛來到市政府大門口時,一群人坐在門口上,將門口堵住了。梅初山怕群眾將他也攔住,遠遠就停下車。他打電話到辦公室問那是怎麼回事,辦公室秘書說,那是紙廠附近的農民,紙廠汙染太厲害,群眾現在天天上訪。“讓他們到信訪局去,信訪局幹什麼的,我們天天說要將問題化解在基層,竟讓上訪群眾到市政府來了,這又不是文化大革命!”梅初山說,“馬上給信訪局打電話,讓他們局長親自來將群眾帶過去做耐心細致的工作。”說著調轉車頭朝漢南方向開去。
晚上,梅初山在漢南花園住下了。9點多鍾時,容祺給他打電話,說:“經濟工作會議籌備得差不多了,材料也打印出來了,這兩天你有空就可以開。”梅初山說,等明天早上看地區有沒有需要他參加的活動,如沒有就可以發通知了。他讓容祺幫他往家裏打電話,說地區有個小型會議今晚還散不了,他今晚就不回去了。不久他又自己打電話再給曹婕說一次。曹婕說,容主任已經告訴她了。雪雪坐在一邊無聲地笑。梅初山問她笑什麼,她說,我笑你們演戲。梅初山卻不以為然,他說:“人有時候不免要演戲,該演時就演吧。”雪雪說:“我不要你給我演戲,我要一個真真實實的你。”梅初山抱過雪雪,說:“我們現在就開始演戲。”
一場惡戰,花掉近70分鍾。雪雪越戰越勇,讓梅初山感到非常意外。當時梅初山並不覺得怎麼累,但第二天早上一覺醒來,他感到兩眼冒星星,接著就覺得頭有點暈,昨晚玩的時間太長,50出頭的人了,他應輸給小姑娘的,偏要跟人家較勁,他在心裏罵自已活該,但也免不了有些得意,他畢竟碰上了一個經得起他折騰的人,如果早幾年多好!
就在這天,當他躺在沙發裏閉目養神時,一部平時極少響的紅色電話突然響起來。沙發的旁邊放了兩部電話,一部紅色一部藍色,梅初山沒有睜開眼睛就準確地抓起那部正在響的紅色電話。他將聽筒放到耳邊,卻沒有先講話。
“剛剛得到的消息,要對邊皂德采取措施了。”電話裏說。
梅初山睜開眼睛眨了眨,嘴上沒有說話。
“其他還沒有什麼新情況。”電話裏又說。
“知道了。”梅初山說,說完閉上眼睛,但沒多久他又睜開了,這次是完全睜開,他拿起那個藍色的電話按幾下,然後說,“過來一下。”
其實自董為死後,梅初山心裏就一直不踏實,總感覺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當他得知欣然回人民醫院搞那個什麼內生場,心裏就像擱著一塊硬硬的東西,他跟布維鷹提到這事,布維鷹說讓人去了解一下,結果欣然是停了那個項目,但人還是在漢州。他有時覺得自己真是毫無道理,他有什麼理由不讓人家在漢州,欣然在漢州隻要不多話,也不損害他什麼,幹嘛非得人家遠走他鄉?當然,他也知道欣然那張雞婆嘴永遠無法改得了,安玲玲跟他配合得多好!在對待盤小琳問題上他已經後悔了,他覺得在這件事上已越陷越深,現在很多問題都因這件事引發出來,布維鷹這人有時少說一句都不行,你讓他上刀山,他就連火海也跳下去了,隻要認為是效忠的事,寧左勿右,常常有過之而無不及,以為做得越偏激越好,事實上盤小琳比欣然素質好多了,欣然出問題了盤小琳也許還不一定有事,幹嘛非要逼她走絕路,嚇唬嚇唬她就夠了。杜讚之被“兩規”後,盡管他表麵裝得沒事似的,但心裏清楚這中間的利害,邊皂德跟杜讚之肯定有大事,而他跟邊皂德無論如何也脫不了關係。
布維鷹自己開著車在漢州至漢南的高速公路上飛奔,由於雨下得大,能見度很差,汽車不得不開了大燈,光束一閃一閃像夜裏的狗眼。駕駛台上的手機響起來,布維鷹隻顧開車,沒有接。過不了多久,手機再次響起來,布維鷹才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