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祺說:“市長幫不幫調解我不知道,但處長說近期省領導可能要來漢州,這幾天梅市長正在籌劃冬修水利現場會,不知政府這邊跟你說過沒有?”
杜讚之含糊地說:“我知道。”其實杜讚之隻知道現在市裏正在抓冬修水利,但開現場會,省領導要來,並沒有人告訴他。“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他說。
任在娜要從首都飛桂林再飛北海,杜讚之說出來時間長了不好,想回漢州,現在他突然又不想馬上回去了,他要等梅初山的現場會進展如何再說,他曾得益於現場會,當年試驗田現場會讓他出盡風頭,也撈到了好處,但回頭想想真不是滋味。自那以後,漢州的試驗田一直在搞,已完全變成了形式,現在全市每個鄉鎮都有掛著他名字的試驗田,要不是陪著上級領導去看,他從來沒有去看過。他們到桂林玩了三天,然後又去了北海。在桂林,杜讚之和任在娜坐出租車,司機讓他和任在娜將安全帶從胸前拉過,說不一定真係好。杜讚之不明白,既然不係,這樣套著有什麼意義?司機說這樣就可以應付交警檢查了,他說:“我們黨隻要求裝裝樣子就行了。”杜讚之聽了忍不住一笑,任在娜也跟著他笑。
晚上,杜讚之躺在沙發上悶悶不樂,任在娜問他今晚怎麼了,是不是想老大了?杜讚之說,他還想著那個出租車司機。他是黨的一分子,還是市委書記,今天讓一個出租車司機麵對麵奚落,很不是味兒。
“小任,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得如實回答我。”杜讚之望著任在娜問。
“問吧。”任在娜說,“我們的杜書記有什麼重大政治問題沒法解決是不是?”
“你想不想入黨?”杜讚之問。
“不想。”任在娜不假思索就說。
“為什麼?”杜讚之再問。
“不為什麼,我靠唱歌吃飯,入不入黨跟唱歌有什麼關係?”想想又說,“現在的黨員,往往還比不上普通群眾,正派人不一定想入,倒是那些把黨票看成通行證的人想入。你聽聽今天那個出租車司機怎麼說,你們黨還有什麼威信?”
杜讚之心裏又一陣難過。他想,不是黨本身不好,而是讓一些素質差的人混進黨內損壞了形象。現在黨支部的上級部門居然將基層支部當年是否發到新黨員作為衡量支部工作做得好壞的標準之一,連發展黨員也分指標了,怎麼能保證質量?看來純潔隊伍已經到了刻不容換的時候了。
桂林其實也沒多少玩頭,遊過一條江看了兩個洞任在娜就說煩了。他們就飛到了北海。在北海,他們就住在銀灘。白天在房裏看電視,晚上就到沙灘上散步。
“你說這裏的海跟我們那裏有什麼差別?”他們相擁著在床上聊天,杜讚之突然問,“桂林的山洞我們那裏也有,隻是沒這麼大,為什麼有哪麼多人趨之若鶩?”
任在娜說:“你說女人之間有什麼差別,隻要關了燈,都是一個女人,為什麼你們男人都恨不能多玩幾個?”
杜讚之啞然失笑。
他們還到海裏遊泳。他們在北海看了一場個人演唱會,一個香港女歌星唱得聲嘶力竭,竟沒能贏得多少掌聲。杜讚之開玩笑說:“歌星其實很大程度上是靠名氣,而名氣是吹出來的,什麼時候我請人為你包裝一下搞個獨唱晚會,說不定你就在全國紅了。”
“那我就等著了。”任在娜順著杆子爬過來說,“你說話可要算數,就在這裏搞。”
“在這裏不行,這裏畢竟還小。”杜讚之說,“起碼在省城裏搞。”
杜讚之無法忘記洪妍。天天跟任在娜泡在一起,杜讚之也免不了想著洪妍,每次任在娜自己一個人洗澡,他就給洪妍打電話。
“近來忙什麼呢?”杜讚之問。
洪妍說:“省計生委又要組織檢查了,這段時間都在做準備。”
杜讚之從來不相信檢查能查出什麼名堂,無非吃吃喝喝搞些你騙我我騙你的數字遊戲罷了,報紙上不少批評這種做法,但多少年來不是一樣流行?他說:“要注意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本錢不要出問題。”
洪妍說:“你自己注意休息是真,你應酬那麼多,晚上休息不要太深夜。”
任在娜要出來時,杜讚之說:“有空再跟你去看海。”將電話掛了。他想,他現在是晾著老大,玩著老二,想著老三。他覺得,隻要洪妍還肯跟他單獨出來,未來還是樂觀的,他就放長線釣大魚,釣一條美人魚。
這天晚上杜讚之擁著任在娜在夢鄉裏遊蕩時,手機突然響起來。杜讚之看表,已經淩晨2點,心裏憤憤的,誰這麼晚還打電話?
“有件事要向你彙報。”打電話的是公安局長董為,“打擾你了。”
“什麼事,說吧?”杜讚之問。
下午,漢東鎮有人給董為打電話,說有兩個男人一個被敲掉牙齒一個被剪掉舌頭分別扔在樹林裏。他讓打電話的人到漢東派出所報案,那人即扔下電話了。董為就找布維鷹,說有重要案情,讓布維鷹回局裏商量。布維鷹說他現在沒空,不容董為再說什麼,便掛掉電話。董為找刑偵大隊長,根本找不到,大隊長在局裏隻聽布維鷹一個人的,誰的話都不當一回事。董為於是讓辦公室幫找盧業萌,並給漢東派出所打電話。盧業萌為上次攔摩托車的事,一直覺得對不起董為,路上碰到都不好意思跟董為打招呼,因此好久沒有麵對麵說過話了。此時,董為找他不知什麼事,他心裏忐忑不安,不知董為是否要提那件事。他走進董為辦公室,像是負荊請罪,很拘謹地站在房子中間。
董為說了漢東鎮有人給他打電話報案的事,讓盧業萌帶幾個人下去看是怎麼回事,他還說沒能找到大隊長,布副局長又沒空。盧業萌知道布維鷹和大隊長下午去了邊皂德的娛樂城,他們還讓他一起去,他因為有點私事沒有去。按布維鷹的規定,大隊裏誰外出辦案都要先報告他同意,但這時他不好跟董為說。他走出董為辦公室後先呼大隊長,大隊長就將電話遞給布維鷹,布維鷹倒很爽快:“去吧,有什麼情況再給我打電話。”
盧業萌趕到漢東鎮時,被敲掉牙齒的和被割掉舌頭的兩個人已經被送進鎮衛生院,那個被割舌的流血過多,還在搶救。那個被敲牙齒的,目前也不能講話。盧業萌知道那是邊皂德手下幹的,他找個偏僻的地方給布維鷹打電話,布維鷹說:“回來吧。”
董為一直等盧業萌的消息,卻遲遲不見盧業萌的電話,董為隻好主動呼他。
“是有這件事,他們現在都在衛生院裏治療,一個還在搶救,一個說話不清楚,情況還沒法搞清楚。”盧業萌說。
“這是惡性案件,你們要認真調查。”董為說。晚上,他派治安大隊的兩個民警對邊皂德的娛樂城進行檢查,兩個民警剛到大門口時,正碰著布維鷹和刑偵大隊長從裏麵出來,布維鷹問他們去哪裏。他們說想去看看,布維鷹說他們剛看過了,沒事。他們說要進去玩玩。布維鷹說,不開,玩什麼?他們有點心虛,尶尬地跟在後麵回來了。11點鍾時,他們再次去了娛樂城。他們從娛樂城回來就直接到董為家。
“裏麵從來沒有停止過賭博,布維鷹自己就有錢在那裏放高利貸。據有人反映,昨天有兩個人到期沒還錢,結果被拉出去割舌頭敲牙齒,漢東那兩個被扔在山裏的人就是這麼回事。”兩個民警比較正直,布維鷹不喜歡他們,幾次跟董為說要將他們調到戶籍股,但董為在這件上態度強硬,而布維鷹一時也沒有辦法。
送走兩個民警,董為點燃了一支香煙,但他沒有吸,隻是偶樂放在鼻子邊聞一下。他在部隊時,煙吸得很厲害,轉業回來後,由於身體方麵的原因,醫生建議他戒煙,他便戒了。但最近,當他一個人靜靜地呆著時,他往往就點燃一支煙,偶爾聞一下,他覺得這樣心裏就好受些。現在,他聞著聞著,突然大口大口吸起來。他一會看看牆上的掛鍾,一會看看旁邊的電話,猶豫半天,他還是拿起電話打了杜讚之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