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誘惑 六、神廟和石窟(2 / 3)

甘地生前倡導不抵抗主義,亦稱非暴力主義,是深受毗濕奴影響的結果。毗濕奴的非暴力主義,是由他的第八個化身牧羊人克利希那,在對抗眾神之王因陀羅時表現出來的。因為因陀羅很介意牧羊人沒給他送祭品(可能是他們太窮了),於是身為雷神的他怒火中燒,叫來狂風,叫來暴雨,襲擊那些無遮無擋的牧羊人。這時候,克利希那隻是用雙臂舉起一座名叫瓦爾坦的大山,讓他的夥伴及夥伴們的羊,全待在山底下躲避雷擊,等因陀羅心頭的火氣消散幹淨,再走出來繼續放他們的羊。而甘地的心甘情願坐三等車,跟底層平民骨肉相連,則有如羅摩甘願流放到森林中吃苦受累一般。

佛教大概不承認佛陀釋迦牟尼是印度教毗濕奴的化身,但釋迦牟尼比毗濕奴有更多的化身,卻是佛教人士津津樂道且廣為傳揚的。跟毗濕奴不同的是,釋迦牟尼的化身全出現於佛陀成佛之前,並詳細記載於佛教著作《本生經》中。其中最著名的一個故事,就是古代印度有一個出身於婆羅門家庭的人,他不但拋棄了富貴榮華,成日跟乞丐為伍,而且為了不讓一隻挨餓的母虎吃它的虎仔,居然舍身飼虎。而那個富有犧牲精神的人,就是死過無數回的釋迦牟尼的前身。

濕婆的妻子黛維,也有不少著名化身。其中有梵天的兒子達克沙的女兒薩蒂,身上長出1000條胳膊、跑出900萬個精靈的難近母,喜馬拉雅山神喜馬萬的女兒帕爾瓦蒂,跟濕婆不間斷地做愛居然長達100年之久的烏瑪,黑麵獠牙、脖子上掛著骷髏項鏈的伽利女神。

印度神廟中伽利女神是麵目最凶的一個。通常她有4隻手,一隻手裏拿著正在滴血的長劍,一隻手提著一個也在滴血的人頭,還有一隻手舉在空中叫你不要害怕,還有一隻手伸出來給你慈悲。伽利殺人如麻,連濕婆看到也心驚膽戰。為了阻止伽利的這種失去控製的野蠻行為,濕婆躺在伽利腳下,不讓伽利出門。狂怒中伽利突然發現自己把心愛的丈夫濕婆給踩死了,於是氣急敗壞的她,就永遠定格成現在這種魔女模樣。其實濕婆是真死還是假死無關緊要,因為即便真的死了,也隻是多輪回一遭,局外人不用替他擔驚受怕。

跟濕婆廟一樣,伽利廟在印度也是到處都有。印度最大城市、1858年至1912年為“英屬印度”首府的加爾各答,其名稱是由伽利卡特衍變而來,而伽利卡特則意指伽利女神的家園。因此之故,加爾各答有全印度最講究的伽利女神廟。

印度的神廟不惟印度教有,許多耆那教神廟、錫克教神廟,跟印度教的濕婆廟、毗濕奴廟、伽利女神廟同樣著名且同樣華麗,甚至有過之而無不過及。據2001年的《印度年鑒》統計,印度有99.57%的人信仰宗教,其中印度教信徒為82.41%,伊斯蘭教信徒為11.67%,基督教信徒為2.32%,錫克教信徒為1.99%,佛教信徒為0.77%,耆那教信徒為0.41%。

印度的佛教和耆那教,幾乎是同時,即公元前6世紀的時候,脫胎於抑或是挑戰於古代印度教,亦稱婆羅門教或吠陀教的。佛教創始人釋迦牟尼,跟耆那教創始人筏馱摩那大雄是同時代人,一個生於公元前563年,一個生於公元前599年,前者比後者小36歲。這兩個人生前同是出身於貴族家庭,同是成年後離家出走,雲遊四方,苦行修道。釋迦牟尼的佛教,主要是反對吠陀教的種姓製度,提倡人人平等,接納一切人;大雄的耆那教,主要是反對吠陀教的繁文縟禮,提倡隱居自苦,嚴禁一切殺生行為。相對而言,脫胎於印度教毗濕奴教派的錫克教就比較晚。錫克教的創始人那納克生於公元1469年,據說他到過羅馬,也到過中國,但最可信的是,他確實到過信仰伊斯蘭教的巴格達和麥加,所以錫克教教義受伊斯蘭教的蘇非派的影響十分明顯。錫克教也同樣反對印度教的種姓製度,而且跟伊斯蘭教一樣,禁止繪製神像。

印度詩人泰戈爾在他的一本著作中寫道:“印度教不讚成抹掉差異,而讚成在盡可能保持差異的前提下,實現統一。”其實在印度不惟印度教本身如此,源於印度教的耆那教、佛教和錫克教也是如此;盡管它們彼此間在宗教理念上及拜神儀式上有著非常嚴重的差異或分歧,但因為同樣信奉輪回思想而能夠彼此理解,彼此寬容。

最著名的錫克教神廟在旁遮普邦的阿姆利則。因為這座神廟的屋頂及四麵門牆都是鎦金裝飾,所以被俗稱為大金廟。據說大金廟不但沒有神像,而且沒有神職人員,隻是日夜供奉著錫克教聖經《阿迪?格蘭特》。隻要你是成年人,不論男女,都可以在那裏主持敬神儀式。而且無論白天黑夜,隨時可以入廟拜祭或者參觀,且不收門票。又據說,錫克教神廟通常有4個門,分別朝東西南北4個方向,以此表示錫克教的大門,朝來自任何方向的兄弟姐妹都敞開。可惜我們這趟印度之行沒去旁遮普邦,所以沒親眼看到那座在圖片上看就令人心馳神往的大金廟。

不過所幸的是,我們在拉賈斯坦Aravalli山的密林深處,遊覽了一座名叫Ranakpur的耆那教神廟,那兒離烏代布爾不遠。那座建於15世紀的華麗神廟,是印度耆那教五大聖地之一。其建築平麵像一個巨大的車輪,而4個像輪輻的裙殿,則拱衛著一尊目光爍亮的主神像;其爍亮的原因,是因為主神的眼睛是兩盞永世不滅的油燈。而這位主神,究竟是耆那教創始人大雄,還是包括大雄在內的耆那教24代祖師的共同代表,我因知識有限不得而知。我隻知道,“耆那”是梵語勝利者的意思,它是耆那教24代祖師的共同稱號,大雄是他們中的第24代。

耆那教認為,時間如巨輪無窮無盡,宇宙無邊無際且自有永有,所以耆那教沒有創世之神。不過耆那教的宇宙模型非常複雜,分魂、物、時、空、動、心六質,叫人不明不白;而它的神廟以及神廟的內外裝飾,尤其是那種筍柱廟宇外形的細致重疊,那種內部庭柱的精心雕刻,無不繁麗華美,叫人歎為觀止。

那座耆那教神廟,比我們去過的所有印度教神廟都要嚴格。入廟之前,每一個外國旅遊者都會拿到一份規則詳備的英文參觀須知。所以我們得知,不準帶食物入內,不準拍攝神像,例假中的女人不準進入,參觀者的鞋子、雨傘、拐杖、收音機、電子管(可能我譯錯了)等物必須存放於神廟管理室中,而且拒絕接待穿短褲、迷你裙、低領衣服的人。李公明教授的小公子李爾克,戴了一頂皮帽也被擋在外麵,結果被告知,必須把那頂帽子摘下來,像鞋子一樣擱門口,不然不讓進去。

耆那教的不殺生,較之於佛教、印度教更為嚴格。耆那教信徒在街上行走時,一定要帶一把掃帚,看到有螞蟻擋道,必須拿掃帚把它們掃開;而且臉上也要帶口罩,生怕飛蟲不慎飛入口腔裏或鼻腔裏死於非命。李爾克的那頂咖啡色皮帽,是殺了駱駝用駱駝皮製成的,所以人家心存忌諱。

就同早就沒了香火的埃及拉美西斯二世神廟、雅典帕台農神廟一樣,印度也有不少被廢棄的廟宇令人遐思流連。我們在烏代布爾的一塊油菜地裏,就看到一座據說是被伊斯蘭教信徒給燒毀的印度教神廟。其庭柱石刻雖然已經殘缺斑駁,但那些刀法嫻熟的花草線條卻依稀可辨。在金黃色的油菜花中間,這座已經被人遺忘的神廟,卻顯出更為純粹的肅穆與神聖而令人心動。後來每次提及那座廢廟,我們就把它說成是“那個有點像圓明園的地方”。在那裏,我們又碰到一個印度警察,他相貌堂堂,絕對handsome(英俊),好像是騎自行車過來巡邏的。見我們無意毀壞已被毀壞的神廟,而是對它大加讚賞,就跟我們和氣地聊起天來。

印度是佛教的故國我們都很清楚。佛教在印度的興盛以及東傳我國和日本的古老曆史,我國東漢初期因白馬自印度馱經而來建洛陽白馬寺,唐代玄奘法師前往印度學經,曆時17年,攜回佛典657部……這些事情我們或多或少是知道的;而我國藏區藏傳佛教的佛法僧係統之完備、教派之複雜、信徒之虔誠,我國普陀、九華、五台、峨嵋四處佛教道場的香火隆盛,僅於浙江一省就有天童寺、國清寺、靈隱禪寺、阿育王寺所呈現的那種古老宏大……我們或多或少也是知道的;因此,我們到了印度隻是在街頭巷尾才偶然發現一間不起眼的小佛廟,就不免因始料不及而大失所望。

後來,直到2月13日,我們自賈爾岡前往阿旃陀,才明白佛教在印度曾經輝煌到何等程度。阿旃陀的梵語意思是無想或無思,它原本是印度中部薩希亞德裏山脈中的瓦格納河穀內的一個小村莊的村名,1819年4月28日,一個名叫約翰?史密斯的英國軍官在阿旃陀村附近的荒草中尋找老虎的蹤跡時,看到山崖上有一個奇怪的石雕,於是攀木緣崖而上,發現了一座被泯沒上千年的佛教石窟,而這座先後鑿成於公元前2世紀至公元7世紀的,在550米長的月牙形山崖上錯落排列了29個洞窟的佛教勝地,如今被稱為阿旃陀石窟舉世聞名。而那個叫阿旃陀的小村莊,其含有佛教意味的名稱,在這座石窟被發現之前,應是惟一表示這兒跟佛教有關的一個沒人注意的明顯暗示。

1839年英國考古學家詹姆士?弗格森替阿旃陀石窟編了號,史密斯進入的那個洞是第十窟。現在進了洞數右麵的柱子,數到第十三根,就會看到當年史密斯刻在石柱上的一行英文字:“John Smith on 28 April 1819.”意思是:約翰?史密斯於1819年4月28日(曾到此一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