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早上4點鍾,我們下車在艾哈邁達巴德轉車。我在月台上洗了一把臉,叫自己趕快清醒起來。等了1個多鍾頭,然後再次上車,掉頭往東南方向走。剛上車的時候,天還沒亮,車上沒開燈,我們像盲人一樣摸黑找地方坐。火車往南走越走越熱,雖然車上有三個電扇同時對著我們吹,也覺得悶熱難當。為了減少坐在下鋪的人數,導遊阿克伯定隔一會就問我們一次:“誰要去上鋪睡覺去?”王季華和鄭爽老師剛上去就下來了,都說車頂是燙人的,躺在上麵好像是蒸桑拿。
雷淑娟的旅行袋拉鏈壞了,看到車上有修拉鏈的,就請阿克伯定替她講價錢。阿克伯定一麵替她殺價,一麵取笑那個有英文“中國製造”字樣的旅行袋如何蹩腳。涉及到國家尊嚴問題,我們容易同仇敵愾,於是七嘴八舌一起反駁阿克伯定。我們說,這間火車上也有修旅行箱的,說明印度製造的旅行箱也好不到哪裏去。最終阿克伯定寡不敵眾,講不過我們幾個女人,講我們是蠻不講理。
阿克伯定的時間概念,也跟我們不一致。他說賈爾岡是一個小站,隻停5分鍾時間,但那兒上下車的乘客特別多,所以要我們提前幾分鍾走到車門那邊去,不然火車到站後下不了車。於是我們預先一個個把旅行箱、旅行袋拿到車廂門口,而且兵分兩路,團隊中的男士在前麵車門搬大件行李下車,女士在後麵車門拿小東西下車,結果我們在車門旁白白多站了1個多小時,哪裏是阿克伯定所說的幾分鍾啊。
印度的客運火車,比我們中國的熱鬧得多。時不時有賣茶水的、賣花生的、賣麵食的、甚至是伸手乞討的從車門旁經過,要我們讓讓路。一個胳膊像竹竿一樣細長的黑臉乞丐,大概見鄭老師麵善,朝鄭老師拍拍自己的肚子,又做出拿手指往嘴裏送飯的動作,還伸出兩個指頭,意思是兩天沒吃東西了。鄭老師給了他幾支紅蘿卜,這人像餓極了,喀嚓喀嚓幾口就吃完一支。然後用眼睛尋找鄭老師的目光,在確信鄭老師在看他時,做了一個合掌手勢表示謝意。
車沒進站的時候,就有人把身子吊在車門外麵,眺望月台在哪邊。幸虧我們都挨著車門,又沒拿多少東西,所以很快就下了車,沒給蜂擁上車的堵回去。而男士那邊就麻煩得多,這時候,連紳士榜樣的John也大聲嚷嚷起來:“Stop,stop!”一麵用他的白藤拐杖,擋住拚命往上擠的乘客,直到我們的旅行箱、旅行袋全部拿下車。火車開動後,我們看到每個車門上都有乘客把身子吊在外麵,心裏不免擔驚受怕,怕出人命事故。
我們發覺,印度人不像我們中國人斤斤於生命的得失而做事畏首畏尾,大概這跟他們的輪回思想有關。他們認為,生命不是以生為始,以死為終,每個人每一次的短暫生命,隻是神和人以及動物所構成的無窮無盡的輪回鏈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環節,所以沒必要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重。固然這種思想,不是為了表現人生可以抵達何等灑脫的程度,但這種灑脫,卻是極其自然的,而且是能夠有效摒除人生煩惱的。
下了車阿克伯定叫我們在月台上等10分鍾,結果等了1個多鍾頭。他怕先前預訂的那家旅館沒空調,在車上遭了一宿罪的我們,可能會有人抱怨叫苦,甚至可能會有人說他,所以花時間另找了一家。月台上蚊子很多,一群一群的像黑雲一樣怕人;而且始終跟著你,不招自來,揮之不去。就在喂蚊子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說阿克伯定了。
這時候,一個衣服很長,衣服上汙跡斑斑的擦鞋人,一直圍著穿皮鞋的曾利芳轉來轉去;擦鞋的價錢,也從10個盧比一直降到兩個盧比。曾利芳覺得過意不去,就給了他一個兩盧比的硬幣,然後揮了揮手,意思是錢就給你了,鞋就不用擦了。擦鞋人突然表情尷尬,本來就擠在一堆的小眼睛小鼻子,顯得更難看了。這時他把那枚硬幣還給曾利芳,意思是你不讓我替你擦鞋,我就不能拿你的錢。待曾利芳願意接受他的服務時,馬上喜笑顏開,賣力擺弄起他的擦鞋家什來。我們中的楊之琬,見此情形特別感動,聲稱一輩子都會記住這個自強自尊的印度擦鞋人。而且馬上拿相機給他拍照,照片上是一臉的燦爛。
印度火車站過鐵道,大都走天橋上過。天橋又高又陡,又沒有拖旅行箱的坡道,所以我們的行李,總是找搬運工搬。阿格拉車站的搬運工,又年輕又帥氣又溫和,頭上頂兩個20公斤重的旅行箱,手上還拎一個同樣很重的旅行袋,走天橋卻是如履平地一樣穩當。在印度叫搬運工搬行李非常便宜,而且叫人放心;人家不會因為自己腳力好,就跑得無影無蹤,叫你丟了你的旅行箱。在賈爾岡,阿克伯定替我們找來兩個穿紅衣服的搬運工,使疲憊不堪的我們,省了不少力氣,也少了不少抱怨。據媒體報道,全印度僅持有許可證的這種鐵路行李搬運工,就多達36000人。
最後一次坐火車,是從奧蘭加巴德坐到孟買。這趟車也是臥鋪,也是晚間乘車,但舒適程度比前兩次好,所以在車上睡著了,睡得挺香;所以也平淡無奇,無可縷述。不過下車了我們看到孟買火車站,卻是印象深刻。那還是英國殖民時期的哥特建築,裏麵非但寬敞潔淨,而且古老氣派,不同於我們在印度見到的其它任何一個火車站,不愧是印度6853座火車站中的頭號元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