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們是不準備開這個證明了?”
戴主任撅起嘴,吹掉玻璃板上的指甲屑。他說:“羅曉飛是知青不假,但他1972年就已經死了,我們有他的檔案,你得首先證明他沒死才行。”
“我沒有死,我就是羅曉飛。”我說,“你說的那件事我也知道,是王助理辦的案子,1972年的時候他是我們公社的公安助理。但我今天來不是要翻案,隻是求你們開一個證明,這是兩碼事。”
戴主任不禁有點生氣,把指甲刀往桌子上一拍:“你不要跟我繞,別想把我繞糊塗。”他說,“你說你是羅曉飛你就是羅曉飛啦?”
“我們能不能不談我是不是羅曉飛的事?我要的隻是羅曉飛是知青的證明,跟他的死活並沒有什麼的關係。”我說。
戴主任抬起頭來,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臉上浮現出了會意的笑容:“我曉得你的意思。”他說,“就算是羅曉飛死透了,化灰成泥,我們給你開這個證明也沒有用!”
“怎麼沒有用?”
“這都想不過來?羅曉飛是畏罪自殺的,奸汙生產隊的耕牛,破壞春耕生產,就算他沒有死也是個現行反革命,應該被開除知青隊伍。羅曉飛不管死活都不能算是知青。我說你們這些社員群眾,也不動動腦筋,盡想好事兒了!就是想好事兒也要找對路子嗬!”
“找對路子?”我問。
“是啊,至少也得找個正常死亡的,要是能找到為人民的生命財產獻出自己寶貝生命的,那就更好了。找個反革命,那不是找死嗎!”
“找死?”
“便宜沒占到,還要背一輩子的黑鍋,不是找死又是什麼?我這都是為你好啊!”
戴主任的話是建立在不相信我是羅曉飛的前提上的。看來,證明我是羅曉飛的確是必要的,而不是無關緊要的。在這一問題上無法蒙混過關。這個人並不傻,戴主任的名氣不是吹出來的。真正傻的是我們,我和邵娜,以為跳過翻案一節就能糊弄過去,就能開出知青身份的證明。我故作無辜地問對方:“你懷疑我冒名頂替?”
戴主任哈哈一笑,說:“不是懷疑,你就是!這種事我見得多了,這兩年知青大返城,也不是你一個人動這種心思。也有社員辦成功的,花錢孝敬、找關係走後門,去了南京、北京、上海、天津,去哪裏的都有。但人家的路子對呀,像你這樣的,就是肯花錢,我們也不敢幫這個忙。給你開了證明也是白開,人家單位也不會接收,那不是騙你嗎?”
我趕緊接過戴主任的話茬說:“南京的單位我已經聯係好了,隻要你們開證明他們就接收。”
“哪有這麼好的事?做夢想屁吃!”戴主任瞪了我一眼:“人家把你賣了,你還幫著數錢,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我們講良心,不幹缺德的事,回去再想想辦法吧,找個正常死亡的倒可以商量,有錢也不能往水裏扔嗬!”
“我沒錢,但我的確是羅曉飛,是從南京下到成集公社大範一隊的知青。”
戴主任哼了一聲,把指甲刀連同鑰匙圈嘩啦一聲收進褲子口袋裏:“那你就隻有去找什麼王助理、張助理了,讓他來證明你是羅曉飛。”他說。
“是王助理,王學彬,你們可以找他去調查。”
“你別嚇唬我,就是王局長也不敢蹚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