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3)

我們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黑暗中。前麵的土牆上,巴掌大的窗洞發出微弱的亮光。盯著那一小塊發白的東西,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狗叫聲完全平複下來了。

突然,沉寂的世界裏響起一聲清脆的槍聲,我馬上就坐直了。“什麼聲音?”我問。

“羅曉飛逃跑了。”繼芳說。

“你說什麼?”

“羅曉飛從瓦屋裏逃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村子上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狗吠聲又起,夾雜著洶洶的人聲。狗吠聲和人聲終於連成了一片。

繼芳脫光了衣服,雙手在涼車子的沿上一撐,便坐到了席子中間。她仰麵倒了下去,橫臥在涼車子上,岔開雙腿。

繼芳脫衣服的時候,我不由得站了起來,離開了涼車子。看著黑暗中那白乎乎的一團,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聽繼芳說:“來啊,上來啊,快點個。”

我明白自己該做點什麼,也知道繼芳在等待,但就是動彈不得。口幹舌燥的,甚至說不出話來了。就這麼過了很長時間,繼芳“哦”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麼。

“你沒有和女人睡過?”她說。

我點點頭。繼芳似乎看見了,也明白了。

她起身下地。綢厚的黑暗被那白色的肉體攪動著,像無形的浪頭一樣撲向我,我不禁打起寒戰來。我以為繼芳會過來抱我的,但是沒有。她隻是轉了一個身,上身伏到席子上去了。涼車子的邊沿上聳立著繼芳的屁股,就像是一件獨立的事物。

繼芳說:“來啊,上來啊,磨蹭啥呢?”

她從席子上頗為艱難地轉過頭,屁股矮了下去,我這才依稀看見了她的臉。“我不會。”我聽見自己說。

“你不是和閨女幹過嗎?人也是一樣的。”

說完,屁股再次聳立起來,正對著我。

我說:“我沒有和閨女幹過。”

“不是說,奸汙生產隊上的耕牛嗎?”

“我沒幹過,是大許他們冤枉我的。”

“真話?”

“我騙你幹什麼呢?”

就像和我說話的是那屁股。人的腦袋都不相信的事,屁股能信嗎?還真是的,眼前的屁股又堅持了一會兒,再次矮了下去,放低了。

繼芳放棄了牛的姿勢,然後爬到涼車子上去了。她抓過剛才脫掉的衣服,捂在胸前,坐在那裏,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繼芳說:“可憐見的,長這麼大,連牛都沒有幹過啊!”

說完她咯咯地笑了起來:“你還是一個童子雞呀。”繼芳似乎挺高興。

突然,她又哭了起來,蜷著腿,抱著衣服,哭得稀裏嘩啦的:“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嗬!”繼芳邊哭邊說。

直到這時,我才感到了自己有某種義務,也才能支配自己的身體。我走到涼車子的邊上,坐了下來,伸過去一隻手,開始撫摸繼芳的脊背。那光裸的脊背一陣痙攣,就像牛屁股試圖驅趕蒼蠅一樣。可這是人的皮呀,上麵沒有粗硬的毛,並且光滑無比。

我對繼芳說:“別哭,別哭……”

於是她哭得更厲害了。

我和繼芳沒有用牛,而是用人的姿勢“交配”了。我想起了邵娜說的這個詞,自然也想起了邵娜。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躺在身下的是邵娜,而不是繼芳。黑咕隆咚的,這樣的想象並不十分困難。過了一會兒,我又覺得很對不起她們,既對不起繼芳也對不起邵娜。於是我便盡力從腦海裏驅走邵娜的形象。

好在做這件事我完全外行,繼芳始終在指點我。那老莊子上人的口音提醒著她的存在,提醒我身下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來自何處。

至於繼芳是怎麼想的?我就不知道了。繼芳是否也想起了為國,把我當成他了呢?

然後,我們就並排躺在一條破被子下麵了。我的腳蹭到了席子上的破洞。枕頭很硬,我用手一摸,壓根兒就沒有什麼枕頭,不過是稻草下麵墊了兩塊土墼。床頭一股異味兒,是汗臭、腳臭和煙油味兒混合發出的,自然還有稻草和泥巴的氣味。我心裏想,這股味道不屬於繼芳。她的身體我聞過,不是那樣的。繼芳的頭油味兒說不上好聞,但也絕不難聞。這令人窒息的氣味隻能是為國留下的。

繼芳顯然聞不到,她已經習慣了。這會兒,她正用一隻手在我的胸脯上撫摸著。那手真硬呀,滿是老繭,就像砂紙一樣,但卻異常溫暖。我被它揉捏得很舒服,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繼芳先說話了:“你們城裏人細皮嫩肉的,比我們正月子還要嫩呢。”

我說:“不是我的皮嫩,是你的手硬。”

繼芳馬上縮回了手,藏進了被子裏。

“正月子是誰啊?”我問。

“我們伢子,三歲了,前年正月廿四生的。”

我不禁向涼車子的裏麵看過去,靠牆的地方黑乎乎的一片。“他人呢?”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