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小農場的那片荒草地還荒著,我們走後,再未來過新的拓荒者。
久違的荒蕪撲麵而來,就在空曠的荒蕪之中、蕭瑟之中,一群年近六十歲的人盡情瘋鬧。少時唱過的歌重唱一遍,出過的糗事再講一遍,笑了痛快了開心了,好像才少了遺憾。
我到過很多地方,並非都想再去回望一眼,有些地方不願再去,有些傷痛不願再想,有些人名不願再提及。唯獨江永,想忘也忘不了。愛恨悠悠,快樂得純潔無瑕,痛,也是最深層的痛。
也許,值得回望一眼的就是這片荒草地。
青春,在夢想破滅中死去,生命,卻在破滅中重生。
同來的妁姐和惠雲很期待與秀姐的相聚,惠雲這次特地從株洲趕來與我們會合,就是想看看秀姐。在我的印象中,秀姐說話不多,是典型的老實本分人。知青大回城時,她留在了江永,後來招工進了江永縣一家公司,和當地一位幹部結了婚,早幾年退休了滿以為她會回來長住一段,後又聽說她承包了十幾畝橘園,忙忙碌碌一直沒個完。
留在江永的還有一個男生紹夫子,當年他和一位農村姑娘結了婚,大夥一直為他的生活憂慮。早些年,他爆了一個冷門,兒子考上了清華大學,畢業後又公派赴美國留學,在江永縣可說是前無古人目前還後無來者。兒子的名字編進了江永縣誌,他算是給了大家一個驚喜。
他們兩人都在縣城裏建了新房,而且相距不遠,一個夜晚,我們就可以走訪兩戶人家。
秀姐變化不大,還是不溫不火,看上去也並不比我們多幾分滄桑。她的家在一個坡上,一棟四層樓房。家裏什麼也不缺,兩個小孩也都工作了。顯然,她的日子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在長沙的老知青還沒有人有一棟四層樓房的。
紹夫子的家小一點,但也收拾得幹幹淨淨,兒子曾接父母去美國探親,兩人住了一個月就回來了。他說很難適應,習慣了過自己的清閑日子。
表麵的幸福條件兩家都已具備,內心的幸福,冷暖自知。
家鄉,還是一個長長的夢。那閃動片刻的淚光,難以言表。好在少年時代的憧憬,海市蜃樓般的美妙,沒有人還會將它當真。我祈望的是他們擁有一分內心的幸福。
難得相聚,秀姐和紹夫子陪我們轉了一天,上甘棠古村、千家峒瑤鄉、女書村、桃川集市等地方跑了個遍。就在街邊農家小飯店吃飯,吃江永特色菜。我們中的蔣書記要親自下廚,不僅奪廚師的權,還自個去街邊買時鮮蔬菜,囑咐我和洪寧多洗幾遍。經他炒出來的菜味道的確不一般。大家圍桌而坐,邊吃邊說笑,就像回到了知青組。
如果和不相幹的人來江永,一定索然無味;和好朋友去遊名山大川,恐怕也沒有如此快樂。人啊,總離不了一些情感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