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馗拱手還禮:“前輩過獎,在下慚愧。”然後哈哈一笑,“若探根由,在下以為自己不過是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罷了!”
鍾馗以後一直以這種心境在神州斬鬼,當時是,以後也是。由於他喜歡隨意漫遊,棲身於深山大川,所以很少有人見過他,而他又盡心盡力為民斬鬼,深得民眾的尊崇與喜愛。而見不到的東西就更能引發老百姓的想象力,因而在全國很多地區都有流傳鍾馗的故事。
在江蘇建湖一帶,民間傳說他是個“世遊大使”,光腳仙,穿一身破衣裳,斬鬼後會向世人報夢,說妖怪已除雲雲。人們就根據夢中所見,畫下他的圖像,張貼以驅邪。
在河南息縣一帶,傳說鍾馗捉作亂的小鬼,是靠一隻變作蝙蝠的小鬼帶路。
在遼寧淩沅一帶,傳說他斬了色鬼和醉鬼。
在山東膠州一帶,傳說他曾為民求雨。
在河南武陟一帶,傳說他曾護衛唐王,軀殼留著跟唐王下棋,靈魂卻出竅去追殺一隻凶猛的妖怪,後來唐王見他滿頭大汗,便給他扇扇,當時他正追那妖怪追得急,幸得天子這一扇,使他得以借此風力趕上去,一劍刺殺了妖怪。故事充滿了神奇的色彩。
後來又有民間傳說,說陽間毀佛,閻王請求鍾馗用法力勸諭當朝的天子,但鍾馗拒絕了閻王的要求。這故事跟史實有關。
照史籍的記載,唐朝武則天時代,佛教受到極高的尊崇。
武則天天授元年,佛僧法明說武則天是彌勒佛降生,應代唐為閻浮提主。是年,武則天就改唐為周,建立了周朝。第二年,升佛教於道教之上。而唐高祖李淵在武德八年定下三教的次序是:先老(道教)、次孔(儒教)、末釋(佛教),武則天是有意改變祖製。
這個女王死後,佛教雖然仍是蓬勃發展,但幾乎在每一個朝代都倒黴過。就在她死後的第十個年頭,也就是唐玄宗開元二年,朝廷沙汰僧尼,禁百官與僧尼、道士往來,禁鑄佛寫經。
唐武宗李炎會昌五年,明命禁止佛教,並毀寺廟四千六百餘所,出僧尼二十六萬零五百人。
五代十國時,後晉高祖石敬瑭天福四年,禁止新造佛寺。
宋徽宗趙佶重和二年,壓製佛教,稱佛為大覺金仙,和尚為德士。
元英宗碩德八剌至治二年,禁白蓮佛事,禁日者妄談天象。
明世宗朱厚璁嘉靖十五年,毀宮中大善殿佛像,任道士邵元節為禮部尚書。
清世宗胤 雍正十三年,禁擅造寺觀神祠。
眾所周知,閻王和閻王殿的觀念是隨佛教的進入中國而進入中國老百姓的心中的。陽世天子壓製佛教,甚至明命毀佛,那等於是端了閻王的老根,這對閻王來說確是個不輕的打擊。但他又奈何不了天子。以前北周武帝宇文邕在建德三年,禁佛、道二教,毀經、像,命沙門、道士還俗,閻王找不到人去警告警告他,隻得忍了那口氣。到唐玄宗禁鑄佛寫經,閻王也忍住了,但到會昌五年毀寺廟,出僧尼時,閻王就真的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他要想辦法去警告警告這個“犯下大罪孽的天子”,什麼人能夠擔此重任?閻王想了幾日幾夜,終於想到了自己以前的麾下、大元帥鍾馗。
這時鍾馗擅離上界,下到凡間已經一百四十八年了,若以他“靖安霹靂帝君”的頭銜而論,與他閻王已是平起平坐,但現在的鍾馗雖名為“元帥”、“都督”、“將軍”、“帝君”,實際上卻是“孤家寡人”,提著自己以前賜給他的寶貝化鬼葫蘆、青鋒劍、綁鬼索,孤身一個到處斬鬼,四處漫遊。
怎樣才能叫他為己所用呢?閻王苦思冥想,終於計上心來,便連燒十道符錄,邀鍾馗到豐都城一聚。
鍾馗當時正在嶺南道東樵山(今廣東羅浮山)遊覽。
東樵山縱橫五百裏,乃道教的“第七洞天”、“第三十二泉源福地”,有朱明、桃源、夜樂等十八個洞天,白水漓、水簾洞等九百八十多處飛瀑幽泉。可見層嵐積翠,紫氣東來,懸崖怪壑,亂石叢林。東晉鹹和年間,後來得道升仙的葛洪在此山中修道煉丹,行醫采藥,並辟都虛、孤青、白鶴、酥醪四庵,南朝梁武帝又相繼在山上建了華首、明月、龍華、延祥、寶積五個佛寺。鍾馗收到閻王的邀請時,他正在葛洪祠(即都虛庵,今衝虛古觀)前左側欣賞葛洪留下的煉丹灶。
“不管他!”鍾馗覺得自己已跟閻王沒有關係,便繼續研究灶上那八卦圖形、靈禽圖案。哪料閻王的符錄是一道接著一道,似乎有什麼急事。鍾馗想想,以前彼此也曾有過君臣之誼,不去似乎太絕情,看看四周無人,便化作一道青煙,趕回豐都城。
閻王早在閻羅殿擺好酒席恭候。兩人一番寒喧,酒過三巡,閑話已說了不少,隻見閻王一舉酒杯,甚是誠懇地道:“孤王據聞大帥孤身闖蕩天涯,到處斬鬼除怪,孤王深感敬佩。既是掃蕩妖魔,為民造福,大帥為何不從地府調一隊陰兵以助神威,以彰神功呢?”
“百五年前殲群妖,滅鬼國,今幸而沒再見鬼雄嘯聚,稱王立國之事,隻是斬除些孤魂野鬼,作祟冤孽,王爺所賜的一把青鋒斬妖劍便已足矣。”鍾馗笑笑,“王爺急召在下,就為此事?”
“不,不。”閻王連忙擺手,“主要是因這孤王思念大帥甚殷,想請大帥來地府與孤王共掌陰曹……”閻王的打算是,隻要你鍾馗答應,哪怕讓你當上半個冥界之王又何妨,你便得聽命於我,我就可以要你去警告警告那個荒謬的唐武宗,讓他少在陽間毀我佛譽,致使少人到寺廟供奉上香。在這整個陰曹地府,就你天地人三界合一的鍾馗可以奈何得了這個陽世的天子。
閻王的這個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但他打錯了。他的話還未說完,鍾馗已打斷他:“王爺此話免提。在下孤身一人浪蕩慣了,天官不做,人官不做,地官也不做。隻求自由自在,好好在陽間為老百姓斬鬼除怪。請王爺不要勉強在下。”然後,有意岔開話題。
鍾馗把話說得這樣決絕,閻王一時也不好怎麼說了。兩人又吃菜飲酒,繼續說些閑話。已近終席,閻王看看再不說,豈不等於白請鍾馗一頓?便道:“今年陽世毀佛,大帥可知?”
“知!正鬧得如火如荼。”
“陽間天子無知,造下此種大罪孽。孤王想警告一下這個唐武宗,叫他收手,還我佛譽,也可免他死後墜入十八層地獄。但除大帥外,陰曹地府之中,無人可以接近這個年青氣盛的皇上。大帥可否助孤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