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幼兒,於是頑皮地笑笑,輕輕靠在他肩上。
日色漸漸暗下來,翠景溪淡灰藍的天變作蒼黑,幾顆昏昏欲睡的星子有氣無力地掛在東廂簷頭,蕭堯並不急於知道我引他來集翠坊的目的,隻與我相看兩不厭地靠在一起,仿佛在哪裏,要做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還相依相伴。
那深青色的黑點終於從視野的一角緩緩移動了過來,在烏沉沉的穹廬下,呈現出模棱兩可暖昧。
怒發衝冠的秋風依然如離離野草,生生不息地掃蕩於天地之間。我的心被緊緊地揪起來,隨著轎夫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挪,眼見他們將要挪到不遠處的檀景橋了……
檀景橋是座石拱橋,以乳白的花崗岩砌成,如一道口渴的彩虹,貪婪地伸長脖子去飲那翠景溪的一潭秋水,橋下有四個大拱,每個大拱兩肩各架著兩個小拱,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此時度娘正像塊膏藥似的貼在最右邊那隻大拱之下,我直眉瞪眼兒地瞧著那轎子去時的方向,默默在心裏祈禱,老天幫忙,保佑這借屍還魂之計可以一舉成功。
吳悠悠地轎子馬上就要跨過檀景橋了,這時,走在前麵的兩個轎夫突然雙腿一軟,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轎子無可救藥地向前傾落,轎簾裏一聲嬌俏的驚呼,同時一個裹著蓮青色鬥紋錦鶴氅的身影,陀螺似地旋轉出來。
我不由微笑了。那兩顆扣在度娘纖纖玉指之間的鐵膽石,粒粒皆是伊以純金打造的,價值不菲,方才那鐵膽石從伊手裏激射而出,瞬間便打在那兩名轎夫足三裏的穴位上,打得敵人措手不及,果然有時軍費開支是與戰鬥力成正比的。就在伊暈頭轉向找不著北時,一陣狂風卷著漫天黃沙呼嘯而過,給伊兜頭兜臉織上了一層塵土,在那一捧度娘順手揚起的塵土中,夾著伊從蕭賢那裏得來的秘密武器。這風也吹得如此不遺餘力堅持不懈,四日前,度娘對我說,伊看到冬眠的螞蟻又出來覓食了,便料到秋末冬初之際,會有東南風刮過,雲喜連日跟蹤給薑博遠傳書的黃耳,知曉他們又約在今日暗度陳倉,因此伊才去找到蓋天英,求他代為傳答,說我想見蕭堯,不想事情如此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吳悠悠大概以為遭遇了八級地震,初時驚慌不已,待到雙足踏在了巋然不動的石板橋麵上,方知是虛驚一場。伊一向驕橫跋扈,此時便厲責那兩個轎夫:“混帳東西!瞎了你們的狗眼,抬著轎子也不看路!”
我在想,很好,隻一個背影,我還擔心蕭堯看不清是她,這回伊原聲畢露,不但眼見為實,耳聽也為實了。
那刺人耳鼓的尖音刺入蕭堯的耳朵,先是讓他不堪其擾地皺一皺眉毛,而後慢慢醒悟過來,臉色猶疑地問我道:“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我從淡霞色掐金線的雲紋袖筒裏掏出一個紙包,打開來,是一撮粉末狀的東西,在淡夜裏閃著星子般深湖綠的瑩瑩光澤,我伸指蘸了一點,在蕭堯的前襟上一抹,掀開他裹在我身上的大氅,伸臂抱住了他,下頜磕在他的頰上,朱唇在他耳畔微啟,道:“這是大宛進貢的隨珠磨成的粉,隨珠能夠‘晝視之如星,夜望之如月’,‘以代膏燭’,這粉研得極細,若著在身上,數日不去,夜來便有熒光之色。你現在回宮,急召薑博遠……不,你就駕幸他府上等他,到時一見便知!”
蕭堯極是聰明精細,卻不似蕭賢那般溫潤沉著,聽得此言,便掐著我的肩頭拚力搖我,青筋暴跳縱橫如一方亂了局的棋盤,森冷問我道:“你說什麼?你是什麼意思?”
他的指甲深深地陷進我的肉裏,眼眶都跟著生疼起來,熱辣辣地直要流淚,我勸他道:“你冷靜些,我本不想要你知道這些的,但薑博遠的狼子野心一日不除,你便一日活在險境中,你防著他,別為他所害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