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地,我推開了他,圍了一圈兒的宮女內官正回避肅靜地扭臉向外,活像丟手絹兒時圍成一圈的小朋友,總朝自己屁股後麵看,生怕手絹悄沒聲地丟在自己身後,一不小心便中了埋伏。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我心裏裝著捉賊捉贓的大事,總想著要讓那危如累卵的險情無疾善終,也顧不得情意繾綣,按捺心潮,抹平語氣,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無論你看見什麼,都不要說話!”

蕭堯被我的詭異安排搞得一頭霧水,好像我要帶他去的地方是叢林深處的食人族或百慕大三角,我見他才要出言相詢,忙掩了他的口,軟言道:“等回來再說!”

他心有靈犀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隻吩咐了度娘拿我的描金龍鳳銅手爐來,添足了銀霜炭。我素來畏冷,往年未入冬時便使上了湯婆子,春意盎然時還未脫棉衣,嚴寒天更是手冷得賽過簷下的冰溜子。沒想到我出宮既久,他卻不曾忘了這些。

為了不引人注目,我們特意坐了那輛灰不溜丟的篷布車,遠遠看去像一個風塵仆仆的過客。度娘早已打點好一切,伊的懷裏,揣著一小包被伊稱作符水的東西,灑將上去,鬼魅立時現形。

我們登車趕往集翠坊,度娘早已察言觀色地一溜煙鑽出車外。蕭堯與我坐在這輛顛撲不破的車裏,攬我入懷,被他箍得五髒六肺都擠壓在一起了,想要掙脫出來,卻如被太上老君的幌金繩捆住了一般,紮掙不得。

蕭堯的頭俯在我的頸窩裏,芳醇的氣息撲進脖頸衣領,揪得每一寸身體發膚都顫栗著。他低沉的語調中有絲絲淒楚,“珠兒……跟我回宮吧!”

宮廷,一觸到這個冰冷而慘烈的詞彙,整個人都要石化了,腦海裏出現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黑洞,被吸進去便會屍骨無存,再海枯石爛的愛情,也終會落得玉碎瓦全,可偏偏在這黑洞的盡頭,有一個至親的人在守望。

我感到一種暗暗襲來的危險,怕自己心一軟又要跳進那個華麗的囚牢裏去,遂把一副被他捂得五六成熱的心腸,塞進冰窟裏凍一凍,再撈出來時,我終於有勇氣對他說出下麵的話:“回宮?無非是兩種情形,你專寵於我,我便如置身炭火之上,你冷落於我,我便被人拜高踩低地欺侮——我絕不會將後半生的平安與寧靜斷送在裏頭。”

蕭堯被我的非暴力不合作搞得無可奈何,攏在我肩頭的胳膊下意識地鬆了下來。怔了半日,隻喃喃地說了一句,“珠兒,你瘦多了!”

其實,衣帶漸寬的又何止是我,蕭堯奏凱班師時那一度紅光滿麵的臉,如今也變成了偷工減料的油餅,隻見蒼白幹枯而無油潤的光澤。

我不禁拂上他“為伊消得人憔悴”的頰,欲言又止,而後徹底打消了軟語安慰他的想法,因為身子向前一傾,已覺車馬停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才想起今日之事,如一條精細的鎖鏈,環環相扣,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待天時地利人和,在這等緊要關頭,卻又差一點墜入他的一網情深裏。

我打起車篷,大股的東南風立時卷著煙塵灌了進來,把這小小的車廂灌了個飽,心裏略略熨帖,雖不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卻也是東風先至,隻管盡人事便罷。

蕭堯見隻有雲喜一人坐車上,便問道:“度娘哪裏去了?”

我把事實和謊言折衷一下,答道:“她去去就回,我們在這裏等她!”蕭堯也就不再問,隻將他的大氅解下來,像嬰兒圍嘴似的圍在我身上,我看著有趣,覺得自己就像繈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