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埋頭思索了半日,笑道:“怎麼?郡主懷疑那人非奸即盜?便是,那也是城中捕快的事,與我們何幹?”
我雙眉緊鎖,總覺哪裏不對,隻囁嚅地說道:“我隻覺那人十分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我們正議論著,忽見那一抹寶藍的影子轉出青煙巷,左顧左盼地像怕踩著地雷一樣,然後一頭紮進巷口的客棧中,我忙叫趕車的小內官雲喜停車,拽下軟簾遮了,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那寶藍袍子從客棧裏出來,晃著膀子碧波蕩漾地出來了,那二級地震一般的搖曳姿態,讓我猛然想起一個人來,幾乎同時,度娘也已在記憶中人肉出了這個人,與我異口同聲地叫道:“薑博遠!”
我掏出一錠銀子給雲喜,吩咐道:“去打聽打聽方才那人在客棧裏做了些什麼!”
雲喜唯唯諾諾地領命去了。度娘不禁讚歎,笑道:“平日郡主隻說奴婢記性好,今兒郡主是怎麼了?一見背影便知那人有異。”
我衝伊詭秘一笑,自得道:“這回可知人外有人了吧!”
伊忙笑著應和道:“是,奴婢佩服!”
其實我的超水平發揮實在是鐵杵磨成針的結果,當日薑博遠在王府中裝神弄鬼,我本有幾分恐懼,蕭堯又日日嚇我哄我,害得我那時在齊眉館中,天一擦黑眼前便鬼影幢幢,不敢離開他半步,叫他好生潮笑了我一陣。後來又聽皙妃哆嗦著小心肝兒地,一番繪聲繪色地講述,就更是將那個鬼影子嫁接在了薑博遠的身上。
與度娘一長一短地說著話時,雲喜已經回來了,客棧此時正是生意冷清的時候,想必那一錠銀子不但可使“鬼推磨”,還能使“鬼現形”。
雲喜一顆圓溜溜地腦袋探進直羅軟簾,回稟道:“奴才打聽得清清楚楚,剛才那穿寶藍袍子的,要了八菜四湯,六葷六素,裏頭還有兩個涼菜,兩碗老米飯,一壺上好的竹葉青,還要燙暖了的。不過他點的醬爆腰花和炒蟹肉,店裏沒現成的食材,趕著去別家客棧裏勻一勻呢,清蒸玉蘭片他們店裏倒是有,隻可惜是舊年的筍幹兒,不新鮮了,那客人挑剔得很,說出多少銀子無所謂,這菜品要一等一的好,那老板還直歎呢,說翠景溪這兒春秋冬三季的生意都不好做,幸虧有這位大方的老主顧,還時不常地來關照關照。”
我歎為觀止了,我就讓雲喜去打聽薑博遠去客棧的目的,不想他打聽得窮形盡相滴水不漏,這八卦娛記的功夫,連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度娘都自歎不如,伊目瞪口呆的臉上寫滿了一句話: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答曰一山還比一山高。
雲喜對自己的超額完成任務也極有成就感,樂滋滋道:“郡主有何打算?是直接去劉奶奶家,還是……”
我默忖一回,一時抬起頭來,斬釘截鐵地道:“把車趕到集翠坊!”
☆、第七十八章 集翠坊
集翠坊地方雖小,卻是個要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連一隻蚊子想鑽進青煙巷,也得從集翠坊飛過去,雲喜在那裏駐了車,我們便嚴絲合縫地放下車篷,開始守株待兔。翠景溪的氣氛如此時的天氣一樣蕭條冷落,蒼茫天地間想找個活物都難,人置身其中,便像凍在了畫軸裏。
正當我們感到百無聊賴的時候,突然,在畫軸的左下角,有一粒青色的點活動起來,就像狐妖往畫軸上吹了一口仙氣,使得死氣沉沉的畫麵中,一小塊區域靈動起來。那青色的點越移越近,在淡灰黑的天幕下,折射出一股冷森森的暗紫的光,如冥界浮出的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