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賢氣定神閑地答道:“不錯,我是答應過她——可如果蕭賢死了呢?”

我被他用生命來表白的方式嚇了一跳,驚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眸中透出的柔和光芒如照進枯井的一縷暖陽,“你真不明白嗎?我願意拋棄功名利祿,仕途爵位,隻要能與你……”他的渴望如掛在頭頂的豔陽,曬得天地都要澎湃起來了,“與你長相廝守……珠兒,我早就想好了,人生最開懷的事不是錦帽貂裘,鮮衣怒馬,而是至愛相伴,歸隱林泉……”他清澈的目光離我越來越近,甘醇芳冽的氣息劈頭蓋臉地向我襲來,若換作別的女子早已被秒殺了,可是我不會,我的心裏裝著另一個人,那個人自從走進我心裏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曾離去,這樣滿的一顆心,如何再容得下一個蕭賢?

我堅決地向後退了兩步,毅然道:“你對我的深情厚誼,我隻能敬謝不敏了。蕭賢,我不是可以與你‘江海寄餘生’的人。”

我與他的這一番短兵相接,猶如屠龍刀與倚天劍卯足了力氣互砍,碰撞出的絢爛火花轉眼化為灰燼,最後落在他那兒的,是無地著相思,落在我這兒的,是相顧兩無言。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蕭賢眉心緊蹙,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此時卻閃動著熊熊的烈焰,在小小的堂屋中火花四濺,“為什麼?都到了這般田地,你卻仍是對他一往情深?”

其實這也是我想問的,也許愛情本就不可理喻,隻是一種無能為力的宿命。

☆、第七十七章 青煙巷

忽然“喀嚓”一響,還以為是房梁斷了,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才發現是蕭賢將手中那隻定窯霽紅曇花杯捏得魂飛魄散,當然,被無端謀殺的杯子做鬼也沒放過蕭賢,陰魂不散地把他的手紮了個鮮血淋漓,我驀然一驚,慌忙拿了幹淨的白布為他止血,又吩咐度娘研了梅花點舌丹來給他敷上。

我靜靜將柔軟的白布一圈一圈纏蓋住蕭賢的手心,一邊婉聲勸道:“你博學多識,若退出仕途實是可惜了,就當幫你皇兄一把,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蕭賢的臉上浮起一個潦草的笑容,“不可限量?再‘不可限量’又能怎樣?他擁有天下,還擁有你,我就是耗盡平生精力,也難抵其萬一,我隻是不甘心,自己到底哪一點不如他……”

他的牢騷還沒有發完,我已經心驚膽顫了,自古皇家本無親,為了皇位手足相殘的事不勝枚舉,不知有多少人在通往九五至尊的不歸路上壯烈成仁,萬一蕭賢備受打擊失去理智,回頭叫蕭堯當了替罪羔羊,可如何是好?

可是看看眼前這個襟懷坦蕩,剛剛才指天發誓死了也要愛的癡情王爺,怎麼看也沒長出弑兄奪位的麵相來。我倒頗犯躊躕了,這大半年來,隻掛念著蕭堯在宮裏眠食寒暖,卻不曾想過,做皇帝也有性命之虞。在那個人情如寒冰的宮廷裏,攢動在他麵前的隻有無邊無際的諂媚,卻難尋一縷溫情關愛。我忽然很想他,牽動情腸地思念他。

蕭賢見我失魂落魄地模樣,不禁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怕又激怒於他,遂沉默不語,眼眶裏灼熱的淚珠卻接踵而至地落在襟袖上,蕭賢愣了半日,仰天一歎,道:“你又在想他了?”

我忙不迭地否認,擺手道:“不不不……”

蕭賢神色黯淡“豁”地站起身來,冷冷道:“除了他,你還會為誰流淚?”一撩衣裾,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