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陳死人 指死去很久的人。見《古詩十九首·驅車上東門》:“驅車上東門,
遙望郭北塞。……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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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地麵 比喻黑暗的舊社會。作者曾說,《野草》中的作品“大半是廢弛的地獄
邊沿的慘白色小花”。(《(野草)英文譯本序》)
〔6〕 白雲樓 在廣州東堤白雲路。據《魯迅日記》,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九日,作
者由中山大學“移居白雲路白雲樓二十六號二樓”。
秋 夜〔1〕
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這上麵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沒有見過這樣的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離開
人間而去,使人們仰麵不再看見。然而現在卻非常之藍,閃閃地著幾十個星星的眼,冷眼
。他的口角上現出微笑,似乎自以為大有深意,而將繁霜灑在我的園裏的野花草上。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麼名字,人們叫他們什麼名字。
我記得有一種開過極細小的粉紅花,現在還開著,但是更極細小了,她在冷的夜氣中,
瑟縮地做夢,夢見春的到來,夢見秋的到來,夢見瘦的詩人將眼淚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
訴她秋雖然來,冬雖然來,而此後接著還是春,胡蝶亂飛,蜜蜂都唱起春詞來了。她於是一
笑,雖然顏色凍得紅慘慘地,仍然瑟縮著。
棗樹,他們簡直落盡了葉子。先前,還有一兩個孩子來打他們別人打剩的棗子,現在是
一個也不剩了,連葉子也落盡了,他知道小粉紅花的夢,秋後要有春;他也知道落葉的夢,
春後還是秋。他簡直落盡葉子,單剩幹子,然而脫了當初滿樹是果實和葉子時候的弧形,欠
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幾枝還低亞著,護定他從打棗的竿梢所得的皮傷,而最直最長的幾枝
,卻已默默地鐵似的直刺著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閃閃地鬼眼;直刺著天空中圓滿的月
亮,使月亮窘得發白。
鬼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藍,不安了,仿佛想離去人間,避開棗樹,隻將月亮剩下。然
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東邊去了。
而一無所有的幹子,卻仍然默默地鐵似的直刺著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製他的死命,
不管他各式各樣地著許多蠱惑的眼睛。
哇的一聲,夜遊的惡鳥飛過了。
我忽而聽到夜半的笑聲,吃吃地,似乎不願意驚動睡著的人,然而四圍的空氣都應和著
笑。夜半,沒有別的人,我即刻聽出這聲音就在我嘴裏,我也即刻被這笑聲所驅逐,回進自
己的房。燈火的帶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
後窗的玻璃上丁丁地響,還有許多小飛蟲亂撞。不多久,幾個進來了,許是從窗紙的破
孔進來的。他們一進來,又在玻璃的燈罩上撞得丁丁地響。一個從上麵撞進去了,他於是遇
到火,而且我以為這火是真的。兩三個卻休息在燈的紙罩上喘氣。那罩是昨晚新換的罩,雪
白的紙,折出波浪紋的疊痕,一角還畫出一枝猩紅色的梔子〔2〕。
猩紅的梔子開花時,棗樹又要做小粉紅花的夢,青蔥地彎成弧形了……。我又聽到夜半
的笑聲;我趕緊砍斷我的心緒,看那老在白紙罩上的小青蟲,頭大尾小,向日葵子似的,隻
有半粒小麥那麼大,遍身的顏色蒼翠得可愛,可憐。
我打一個嗬欠,點起一支紙煙,噴出煙來,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