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個故事 恩仇記(1 / 2)

刁尋從上海回來了。要找人打我,我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為什麼要找人打我,我非常不明白。平常人不明白一件事的時候,可以問。可以求菩薩拜爹爹。但這件事,完全沒辦法問明白。因為刁尋不久就死啦。

刁尋從上海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被醫院診斷為肺癌。一天抽他媽兩三包煙,不得肺癌才怪。據他大姑說,他睡覺時喉嚨裏像煮開水一樣,呼嚕嚕響。

他回市裏想重新確診。要穿刺在肺裏取一塊細胞出來。用根蛇一樣的管子從嘴巴鑽進去,他差點一口氣背死過去。從那以後站都站不起來,不到一個月就死了。

他死之前跟家人說:一定要找人把孫中華挫一頓。挫就是打的意思,也包括‘整’死他。可見他在上海那麼多年,都白待了。還是一口沈村腔。

我問馬三,為什麼他一定要找人把我挫一頓?

馬三是我同學,也是刁尋老表。刁尋死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搖微信。馬三是回族人,不吃豬肉,還有很多其它講究。但安拉沒規定不給玩手機。

馬三說,這就不知道了,他此刻也在搖微信。

我說你們也真好笑,也不問問。

馬三說他都要死了怎麼好意思問,我以為他隨便講講,死了不就算了。哪曉得他二哥當真。

我說,他二哥發話了,頭七那天,肯定要來搞我一頓。

馬三說,那你出去躲一下。

我說我要是出去躲,不是丟死人。

馬三說,那你就打。

我說,就算搞不清什麼情況,也要打。

刁尋二哥平時和我關係不錯。見了麵還要發根香煙,但自從刁尋回來後,就不一樣啦。看見我臉一橫,一口吐沫射在電線杆子上。都是跟香港電影學的。

我隻好把笑了一半的臉,垮下來。撇過頭去,看電線上的麻雀。也有小婦人好看,就看看她們。

刁尋從醫院回來,大家都知道了,提著蘋果香蕉腦白金去看他。蘋果香蕉是買的,腦白金氨基酸都是過年走親戚送的。也沒人吃,有人拌在糠裏,喂豬。豬也不喜歡。隻好送人。

村上就那麼幾戶人家,刁尋家住在村子中央,又開代銷店,人都集中在他家,打麻將,打撲克。刁尋夜裏疼的睡不著,又叫又喊。白天,好不容易睡一會,時不時被一顆落桌的麻將砸醒了。氣的開口就罵,婊子養的。打麻將的就笑他,都要死了,還有力氣罵人,要不要找四喜老婆來壓壓驚?

四喜早就死了,四喜老婆成了寡婦。她有些像黃家駒唱的不羈放縱愛自由。所以村裏人才會拿她開玩笑。她也沒辦法生氣,因為她聽不見,她早就跟一個收鵝毛鴨毛的跑掉了。

刁尋平時都是二哥照看他。扶他上廁所,喂他吃飯。銅黃的尿液抖他二哥一手,二哥也不生氣,脾氣好的要死。還因為他蓋房子的時候,刁尋一下子拿了一萬,你想想看,他那時出門借五百都要說上幾天好話。

白天的時候,他二哥要出去做瓦匠小工,刁尋就一個人躺著。他媽要看小店,人不夠的時候湊個數,打麻將。

我經常在代銷店賒煙。現在也不好去了。因為刁尋見了我要打我。雖然他動不了,罵起來我也下不了台麵。我就想找個人去問問,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說開就算了。馬三不好問,因為刁尋知道我們是同學,關係又好。我隻能找臘生。臘生說,那我去問問看,不一定有結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