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日期越來越近了,同學們都像繃緊了弦的弓,緊張的奔跑於教室、宿舍、食堂之間,大夥兒都指望著有個好結局,也不枉吃了這一年的辛苦。可就在如弓滿弦的時候,班上發生了一件意外之事:陳曉寒不上學了!
起先,有幾天沒來聽課,大夥兒沒注意。到第四天上,呂老師拽了柳成蔭:“走,關心一下你的同學陳曉寒去,她已四天沒上課了。這個時候,關鍵啦!”坦白而言,柳成蔭對陳曉寒也有些“那個”意思,那是聽了她再當“回爐燒餅”的經過之後,覺得她很不一般。在柳成蔭的心目裏,陸小英是他蠻喜歡的,穿開襠褲就在一塊兒了,從村小,到嚴吳,再到城北,原本想他倆能一起考進一所大學,到時候他再跟她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現在望起來,這樣的機會被自己丟掉了。人家到了大學裏頭,怎兒可能還等你個補習班的補習生呢?大學是個什呢地方,來自四麵八方的男生多著呢,眼睛裏就算原來有你,漸漸地也會被眼前的那些男生取代了,哪個還記著不在跟前的人唦?
碰到陳曉寒,柳成蔭心就有些活泛了。這個丫頭,長得眉清目秀的,身材小小巧巧的,給人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一頭長發,稍許有些個彎曲,柳成蔭曾悄悄打聽過,不是到理發店裏燙的,是自來虯,天生的。一雙眼睛,有點兒往內陷,跟直挺挺的鼻子配在一塊,讓人感覺有點像少數民族的。怎兒說呢,一句話,隻要你見過陳曉寒就會記住她的。她這個人就是從外形上,也太容易給人留下印像了呢。
說來也怪呢,陳曉寒進了柳成蔭的腦子裏頭就出不去了。柳成蔭蠻著急的,天啦,我要讀書,我要考試呢。他想把陳曉寒趕走,好讓自己安下心來,可不管采取什呢辦法,陳曉寒總是笑模笑樣地浮現在眼前,讓柳成蔭無計可施,無法可想。實在沒得辦法了,柳成蔭隻好向呂老師求援。後來,柳成蔭把這事跟呂老師坦白了。呂老師人很好,不曾批評柳成蔭,笑笑說,“沒什麼,等你倆考上大學了,我來作你倆的月佬兒!”呂老師想得真周全,去看陳曉寒也叫了柳成蔭一塊去。
因為有呂老師在,柳成蔭沒跟陳曉寒多說什麼,她臉色不好看,躺在床上,說是肚子不舒服,想哦。呂老師掏了拾元錢讓柳成蔭到小店裏買些罐頭之類,說看病人哪能空了手呢?柳成蔭一想也是,可柳成蔭翻來翻去,翻不出一張整一元的票子,隻好紅了臉拿了呂老師的錢出去。
回校時,呂老師的臉色也不好看。肯定是為陳曉寒病了要影響高考。柳成蔭心裏想。陳曉寒是有希望考上重點大學的。呂老師跟柳成蔭說不少次了。現在病了,萬一考不取……柳成蔭不敢再想下去。步子放慢了許多。
陳曉寒沒參加高考便去了。柳成蔭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她會走上那條路,她是不同於一般女孩子的。現在想來,那正是她不同於一般女孩子所致。她留下一張隻有一句話的遺書,服毒自殺了!當柳成蔭和同學們見到那張遺書時,那是作為罪證示眾的,上麵寫著:“呂傑,我去了!”柳成蔭發愣,呂傑,不就是呂老師嗎?
呂老師講完最後一堂複習課,步出教室時,兩個公安人員給他帶上了亮錚錚的手銬。他無言地跟公安人員走了,走得極從容。臨行時,轉身向教室裏瞟了一眼,那眼裏竟多了一份惆悵和眷念。柳成蔭奇怪。柳成蔭在心裏罵了他好一陣子流氓。
後來才聽說,陳曉寒曾在呂老師手上補習過一年。陳曉寒很用心,呂老師待她挺好。叫呂老師妻子知道了,滿校園地嚷。臨近高考了,陳曉寒的精神防線垮了。三天高考,她是在醫院裏度過的。據說,呂老師決意要跟他那身高馬大的女人離婚的,鬧得凶得很。那女人的二舅舅在市公安局當副局長。於是,這樁婚事組織上一直是調解。說是照顧呂老師麵子,又把他調離了省新中,明白人都曉得,從省重點調到城北中學也是變相處分。呂老師不在乎。想不到在城北中學還是碰到了陳曉寒。
呂老師判刑後,曾給柳成蔭寫了一封信,說請柳成蔭原諒他。他和陳曉寒已經相處得很深了,隻是陳曉寒性急了,不肯處理掉腹中的血肉,而他這邊離婚的事一直拖著。這怎麼行呢?他對陳曉寒發了火,陳曉寒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他說,她太孩子氣,現在想來畢竟太年輕了一些。坐牢他不後悔,他後悔不該發火,後悔陳曉寒沒有給他時間。他說,現在辦事,是需要時間的。
接到他的信之後,柳成蔭也給他寫了一封短信。告訴他,今年高考,柳成蔭考得蠻順利的,幾場考試,每場時間都把握得正好。因為今年有了父親的“鍾山”表。其實,父親的手表,柳成蔭一直把它藏在小木箱子裏,直到考試的前一天才戴到手上的。柳成蔭仿佛看見父親汗流滿麵的臉,又仿佛看到了爺爺那殷切眼神,還有每天起早帶晚在自家責任田裏辛辛苦苦勞作的母親,他們都在期盼著柳成蔭成功!
後來柳成蔭又聽說,呂老師服刑一年後,他妻子就跟他離了婚。他同意了,在離婚判決書上簽了字。有個在縣法院工作的女生說是見過呂老師的簽字。說,呂傑兩個字簽得極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