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3 / 3)

“暖房酒”,酒興還不曾了呢,這麼多親啊友的當中,總有個把饞酒的,抓住個酒壺不肯丟。可丫頭小夥們心事早就不在酒桌子上了,都哄著要鬧洞房呢。當地有個話語叫“鬧發”,鬧發鬧發,越鬧越發。洞房就是要“鬧”。當晚,無尊卑長上,男女老少都可鬧。不過,一般上了年歲的,是長輩的,多半不會去鬧的,而在一旁看熱嘈,分享年輕人的快樂,分享鬧洞房的“戰利品”。如此一來,鬧洞房的大多是平輩的青年男女,尤其是愛鬧笑的小夥頭子。即便是這青年人當中,也不是所有的都敢鬧。這鬧洞房,得會說“四言八句”,用當地人話說,要有急才。現場看到什呢現編詞兒,還得應時應景,不能驢頭不對馬嘴的,惹人笑話。自己沒有急才,又想鬧,怎兒辦?跟在後頭喊“好”。這角色好當,不管領頭的怎兒說,你一張口,“好!”就行了。你聽,柳春雨家鬧洞房喊“好”的來了——

“一進房門亮堂堂,”

“好啊——”

“看看新娘子好嫁妝;”

“好啊——”

“穿衣櫥的鏡子對著床,”

“好啊——”

“照見龍鳳被裏戲鴛鴦”……

“好啊——”

如此“鬧”法尚屬文明。有的“鬧”來“鬧”去,動起手腳來的也有。不信再聽,有“文章”了——

“摸摸新娘子頭,

金子銀子往家流;

摸摸新娘子手,

數錢數鈔動笆鬥”……

“新娘子辮子長又長,

養個兒子上學堂;

新娘子臉盤子圓又圓,

兒子長大中狀元”……

這說詞一出口,本來不想出手,現在也讓不掉,真得出手了。你看跟在後頭“喊好”的,原先想沾光進新房裏頭找點兒糖啊煙啊之類的“想頭”的呢,不想到頭來,還是有難事要他做呢。這不,前麵說賀詞的催著呢,“快弄快,我說到哪塊,你動作就要跟到哪塊,不然,請你滾蛋。”“新興頭來的,滾蛋滾蛋的,我配合你不就行了。”“行,這個樣子,剛才的重來。”於是,說賀詞的高聲再喊一遍剛才的說詞——

“摸摸新娘子頭,”

“好啊——”

“金子銀子往家流;”

“好啊——”

“摸摸新娘子手,”

“好啊——”

“數錢數鈔動笆鬥”……

“好啊——”

“新娘子辮子長又長,”

“好啊——”

“養個兒子上學堂;”

“好啊——”

“新娘子臉盤子圓又圓,”

“好啊——”

“兒子長大中狀元”……

“好啊——”

這一聲“好”喊下去,手的動作也隨著到位,沒得辦法,那些個鬧洞房的諸親六眷,什呢舅舅家表,姑姑家表,姨娘家表,什呢門上叔伯弟兄之類……一個望著一個,人頭眼眾的,怎兒弄唦,總不能,讓旁人說你言行不一唦。再說了,摸摸新娘子,心裏頭癢癢的,又不吃虧。隻是有一條,怕柳春雨臉上扛不住,來個翻臉不認人,就不好了,下不來台呢。因而,即便是動手了,也不敢動作有多重,點到為止,意思下子。

這當口,新郎官柳春雨,隻好把肚量放大些個,別無他法。當地鄉俗,不是從你柳春雨家新娘子開始的,也不會從你柳春雨家新娘子結束,流傳多少年下來了呢。不管怎兒鬧,鬧洞房,鬧的主要是新娘子,目標不會變。這會子就是楊雪花,你看楊雪花坐在床鋪邊上,隻有被鬧的份兒,沒有開口、動手的可能。新郎官柳春雨呢,在一旁,手裏舉著紅紅的蠟燭,隻有陪笑臉,打招呼,臉上表情還好,隔一陣分一回子煙。用意也很明了,讓眾位手下留情,不至於太出格。

說起鬧洞房來,也不是沒得鬧得難解難分的情況,那時新郎隻好求援。攙媽奶奶便會出來說話,“好了好了,好關狀元門啦!”這樣一來,雙方不至於傷了和氣,也不至於鬧得不可開交,大家都沒得麵子,本來鬧洞房為了喜慶才鬧的,弄得生了傷,不好。

望起來,柳春雨事前是做了工作的,老表們鬧是鬧了,蠻得體的,熱嘈的意思有了,新房裏氣氛蠻好的,但又不曾讓柳春雨麵子上難看,也不曾怎兒放新娘子不得過身。

一批一批的姑娘小夥進新房出新房,個個笑嘻嘻的,嘴裏頭嚼著從洞房中鬧來的糖果、紅棗之類“戰利品”,蠻開心的。鄉裏人,一年當中難得有這個樣子真正開心的日子呢。可再開心,總有個了時。攙媽奶奶進來喊了,“時辰到了,不早了,好關狀元門啦!”餘興未了的丫頭小夥們隻好戀戀不舍地從柳春雨、楊雪花的新房裏出來,相互之間還不停交談著,沉浸在愉快的回憶之中,回家。

攙媽奶奶吩咐“好關狀元門”,為的是不至於鬧洞房的失了分寸。這當兒,她還不能離開洞房。又有什麼關目?點花燭。不是常說,洞房花燭,洞房花燭麼,鬧過洞房之後,攙媽奶奶便拿出一對花燭,分別給新郎官柳春雨、新娘子楊雪花拿著,再撥亮寫字台上的燈盞,好讓小兩口兒點燭。這花燭叫富貴燭,又叫福壽燭。點花燭是蠻有講究的。既不能讓新娘子楊雪花先點,也不能讓新郎官柳春雨占先。否則,兩支花燭便不能一同點完。說是有了先後不好,預示著將來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白頭偕老了。這可是哪個也不願意的。於是在攙媽奶奶的主持下,柳春雨、楊雪花一對新人同時將花燭就到燈盞上,一同點燃。這花燭一點,意味著洞房花燭夜的開始,攙媽奶奶不便再留,礙事呢。於是,在新郎官、新娘子耳邊耳語一番,再次吩咐關狀元門。

花燭跳躍著喜悅火苗,柳春雨、楊雪花一對新人將揭開全新的生活。

這當口,有三個細節值得一提。頭一個細節,誰先脫鞋。這在現時新婚男女不成問題的,沒得哪個去計較哪個先脫,哪個後脫了。可在舊時,脫鞋裏頭有關目,人家均蠻講究的。新娘子老實,聽新郎的話,先脫,這一脫,便是新郎搶了上風,他便會脫了鞋,磕在新娘鞋上。說是男鞋為天,女鞋為地,換句話說,男上女下,女人將永遠處在下風。既然這樣,便有不服氣的新娘子與新郎官較起勁來,哪個也不肯先脫鞋,鬧將起來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其時,“出嫁從夫”的古訓尚且頂用,女權主義自然沒有市場的了。

解紐扣是洞房花燭夜的第二個細節。過來人都知道,這解紐扣是“龍鳳和鳴”所必需的。可這裏亦有難題,即便是新娘子嫁到婆家來,心頭喜滋滋、甜蜜蜜,也斷然不會替新郎解紐扣,更談不上自己先解開紐扣了。刁鑽的婆婆,通常關照好自個兒的小夥,隻要新娘子上來就動手動腳,不論是解了誰的紐扣,均說明其不大正經,抑或是在娘家就不規矩了。既是有這樣的想法,做新娘子的也不至於犯傻。於是,寧願不睡,也要等到新郎先幫她解下第一個紐扣,然後才自己動作。凡事也不絕對的,也有講理的婆婆,關照小夥,洞房花燭之時,解新娘子衣扣要快,叫做解得快,開懷就快,老人家著急抱孫子呢!於是,聽話的新郎官一上床,手便直奔新娘胸前,笨手粗腳地解開第一個紐扣,弄得新娘子羞答答的,怪難為情的。

解紐扣的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來了。一張床,新人如何睡?舊時的床,都有個上下之分,朝東為上,朝西為下。無論是誰先睡東頭,都不算好。知書識禮的新娘子,自然覺得先占了男人的上手不好意思,而心地善良的新郎官,也知道把新娘子一個人丟在西頭,挺難為情的。說起來也真是,相互謙讓的事兒,比如脫鞋,有矛盾;相互爭執的事兒,比如上手下手,也有矛盾。怎兒辦?靠床上的新被子穿針引線。據說,祖上傳下規矩,新被子隻縫一頭,另一頭由攙媽奶奶擺在東頭。此刻,新娘子便會對新郎官說:“那被頭不曾縫,不好睡,今夜就委屈為‘下’一次,明兒再縫吧。”新郎官聞此言,便來個順水推舟,睡到新娘子身邊去了,這叫“並頭睡”。此後,“龍鳳和鳴”怎麼“和”,“鴛鴦戲水”怎麼“戲”,便不必多說了。用當地說書藝人的話說,“不在書中交代了”。

上頭三樣,說的均是舊時的規矩禮,到了柳春雨、楊雪花他倆跟過去時代大不相同了呢,也就沒得那麼些講究了。睡在蠻軟熟的新被子裏頭,暖和和的,柳春雨有些個想那個了,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了楊雪花滑滴滴的奶子上,搓揉起來,弄得楊雪花哼哼嘰嘰的,嘴裏喃喃地問道:“春雨呀,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呆丫頭,我弄把你望下子,看看是不是做夢。”說話間,柳春雨的陽具硬繃繃的插進楊雪花的下身裏邊了。他明顯感到楊雪花那裏邊暖暖的,濕濕的,讓他興奮,讓他急切地想有所動作。於是,柳春雨的身子不住氣地扭起來,他這一扭把楊雪花也帶起來了。“春雨啊,不許你再喊呆丫頭了,我是你婆娘了,要喊婆娘,不許喊丫頭。”“好,喊婆娘,不喊丫頭。婆娘——”“呆喊什呢,小心門外頭聽壁根的在偷聽呢。”“噢,我倒把他們這幫搗蛋鬼給忘掉了。小點聲,小點聲。”兩個人嘴上這個樣子說,可到了關鍵時候,動作還是蠻猛的,真有人聽,篤定能聽得見的。年紀輕輕的,這上頭旺一點兒也屬正常。

隻不過,柳春雨、楊雪花的擔心是多餘的。雖說,鬧過洞房之後,是有幾個不死心的,嘴上說回去,轉了一圈,又悄悄地返回了,蹲在他們家洞房的窗簷底下,聽壁根,偷聽他倆會說些什呢悄悄話,可會做那個事。可剛睡下的時候,柳春雨、楊雪花各想各的心事,一句話都不曾有。柳春雨也不曉得自己怎兒弄的,眼前總是出現琴丫頭的影子,老是在想這刻兒,琴丫頭在陸根水家儀式到了什呢程度了,是不是也像他跟眼前的楊雪花這個樣子睡在被子裏頭了。楊雪花呢,總感到這一切不是真實的,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身邊睡著的男將就是自己的男將了麼?從今往後,就要跟他在一起過一輩子麼?

有句話說得有一定道理的,叫飽暖思淫欲。兩個青春的胴體在一起,被子裏的溫度很快就上來了,楊雪花身子上特有的女人味,開始散發出來,讓柳春雨不得不把琴丫頭從頭腦中趕走,眼前的一切那樣充分地呈現在他麵前,叫柳春雨有了一種男性的騷動。他身體的需求輕易就把頭腦裏的想法打敗了。於是,他像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戰士,主動出擊了。

在鄉裏聽壁根要蹲一宿呢,第二日早上親友們再彙齊的時候,隻有聽聽壁根的小夥們胡吹神侃一通,揭了新郎新娘的“老底”,惹得滿堂大笑,也不枉他蹲了一夜的壁根。可蹲在柳春雨家洞房的窗簷底下聽壁根的就慘了,柳春雨跟楊雪花什呢也不說時候,他們蹲在窗外聽,結果見久蹲沒戲,便失望地離去。他們哪曉得,這前腳一走後頭戲就有了。遺憾不?

柳安然家正月裏頭喜事一件接著一件,剛給春雨夥辦了大事,那個在部隊當兵的小夥又來“望”親了。

龍巷上,一群細小的,簇著個穿著草綠色軍裝的軍人,朝巷東頭走呢。“望哦,望哦,解放軍來了,解放軍來了。”細小的高興得蹦啊跳啊,走在頭裏,給柳家報信呢。跟在軍人後頭的李鴨子,正三步並著兩步小跑呢,年輕人本來步子就快些個,又是個當兵的邁起步子就更快了,難怪李鴨子跟不上呢。“大侄子,不要急遭火忙的唦,嬸子我哪塊跟得上你的腳頭子唦。”

李鴨子說跟不上是事實,但不完全是她嘴上說的原因,現在她可是個雙身人呢。說來也日鬼呢,“二侉子”像頭老水牛兒似的,在她這塊田上耕過來耙過去的,不曉得弄過多少遍了,沒得用,就是長不出莊稼來,沒得效果。那晚,就跟阿根夥弄了一回,噯,就不一樣了,這塊老荒田上冒出嫩苗兒來了。接著李鴨子發現自個兒每月必來的那玩意兒停掉了,又過了沒得幾天,一坐到飯桌子上就意泛意泛的,有些個惡心,可又不是對所有上桌子的東西都惡心,一下子對自家家裏磨的水胡椒醬上癮了。一頓飯沒得它飯就吃不下去呢。一天晚上,李鴨子悄悄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二侉子”,“侉子,我有了。”“有什呢啊?”“有了你都不懂?癡(屍從)噢。”“噢,真的?”“二侉子”被婆娘一罵,悟過來了。李鴨子望著“二侉子”像是蠻高興的,心想,真是個癡屄養的,自家婆娘跟人家睡覺有了人家的種,他倒高興得拾到什呢寶貝似的。她本想告訴他種不是外人的,是自家的種,說不定他會更高興呢,可“二侉子”一個字都不曾提,她也就不好直說了。反過來一想,不說也罷了,說出來也不一定是好事,萬一“二侉子”不高興呢?

“大侄子,柳家這個翠雲丫頭,真是沒得說的,標致得很呢,香河一帶找不出幾個的。嬸子我包你一望就稱心,再望就動心,三望就想要成親呢。”當兵的並不曾把腳步子慢下來,李鴨子隻得一路小跑,屁股跑得顛兒顛的,還在跟小夥子介紹情況。“我都聽你說過多少遍了,現在我要望人,不想聽你空口說白話。”當兵的有些個不耐煩了,看來,李鴨子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話,不止一回對當兵的小夥說了。

柳安然家,一家人都在等著客人的到來,新媳婦進門的喜氣勁兒還沒過呢。正屋堂屋裏大桌子上,擺好了向日葵,花生,糖果,雲片糕,香煙,茶杯水瓶靠裏邊放著,杯子裏頭紅砂糖都已經放好了,客人一來倒進開水,先來杯紅糖茶。堂屋裏坐著柳安然,柳春雨跟新娘子,不見柳翠雲。人家約好了今兒到門上來“望”人,柳翠雲自然不會外出的。她這刻兒在自己的小平頂子裏頭呢,做姑娘的,哪能那樣子馬叉呢,總要等到客人來了,提出來要望人了,她翠雲再出來也不遲,哪有腳大臉厚不怕醜的,主動送把人家“望”的?

“柳先生,柳先生,貴客到了,貴客到了。”李鴨子人不曾進院門,聲音老離不早就進了院子裏來了。這些年來,香河村子上的人,對柳安然有種特殊的尊敬,從來不按輩份喊他,總是尊一聲“柳先生”。這不,李鴨子喊起來一直都是沒得先生不開口的。

柳春雨聽到李鴨子的聲音,起身到前院迎候,雙方一見麵,把手相互一伸,握手。這是年輕人的禮節,上了歲數的握手的很少,見麵點下子頭,就算招呼過了。今兒不一樣,一個是現役軍人,一個是回鄉知識青年,握手是自然的。“王誌軍,跟公社放映員王貴寶一個莊子,前頭王家莊的,現在北方當兵。”“歡迎,歡迎,柳春雨,翠雲的二哥。”兩個人自報家門之後,一齊進了柳家大堂屋。王誌軍見過柳老先生,又見過新娘子,並且向柳家全家道了喜,恭喜柳安然用媳婦了,恭喜柳春雨娶了個如花似玉的新娘子,恭喜楊雪花嫁了個和和美美的好人家。幾句話,讓柳安然一聽蠻舒心的,要聽,畢竟在外頭當兵見過世麵的,就是不一樣。

“請用茶。”柳安然親自衝了杯紅糖茶遞給王誌軍。王誌軍剛坐到大桌子旁邊,見柳安然遞茶,趕緊起身,“謝謝,老伯太客氣了。”聽慣了“先生”的柳安然,聽到有人喊“老伯”,心裏頭蠻身舒的,暗自誇小夥懂禮。不等王誌軍提及,便主動朝新媳婦說了句,“望下子翠雲在忙什呢,先停下子,見下子客人。人家從大老遠的趕回來的,她坐兒在家裏頭不能沒得禮貌。”“看柳老伯說的,我回來看望是應該的。那就煩雪花嫂子,請一下翠雲妹子。”王誌軍正想問呢,柳安然話一出來,他正好來個順水推舟。

李鴨子剛才一陣小跑,倒像是有點兒吃勁了。這會兒,坐在柳春雨旁邊,隻顧喝糖茶,吃花生,她眼睛精著呢,柳老先生百分之百對小夥滿意,用不著她李鴨子再多費口舌了呢。現在隻等翠雲丫頭一露麵,王誌軍一望保管也是沒得話說。至於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隻要現在不讓這小夥曉得,等他倆處得有感情了,曉得了也沒得什呢大不了的,又不曾失身把人家,話又說回來了,現在又不是從前那個樣子封建,原本好得要命的青年男女,最後結不成婚的,不也有麼,照這樣子說起來,這女的就把不掉了,不還是照樣子嫁出去,當新娘子?男女之事,關鍵是兩個人要中意,其他都好說。

柳翠雲手拽著長辮子,跨著小碎步,進了堂屋,頭低低的,“爸爸叫我呢?”“還不見過王誌軍同誌。”老父親很少這麼正規地叫人同誌呢。“見過王誌軍同誌。”翠雲照父親的吩咐跟客人打了個招呼。“這是在家裏,就不用這個樣子了,如果可能的話,大夥兒都叫我誌軍,翠雲妹子比我小三四歲的樣子,就叫我誌軍哥吧。至於翠雲妹子的二哥二嫂,我就跟在翠雲後頭叫二哥二嫂,柳老伯你看可行?”

“誌軍說得對,這不是在公家,是在家裏頭,不用那麼正規。我看誌軍的想法蠻好,嘿嘿,蠻好。”老先生望著眼前高高大大的小夥,濃眉大眼,蠻英武的,越望越歡喜。

柳翠雲聽王誌軍這樣子一說,臉一下子泛紅色了,這個人心倒急得很呢,倒跟在我後頭叫起哥哥嫂子來了,也不曾問問人家同意不同意呢。真是的,你以為當兵就了不起啊,我說不定還不想嫁把你呢。這個王誌軍,看來蠻有心眼的,連我多大都曉得了,看來曉得我不少情況呢,可那件事情不曉得他是不是曉得呢?萬一他在乎那件事情怎好呢?柳翠雲心裏頭真是矛盾,一會子瞟著眼前的小夥蠻不錯的,心裏頭禁不住暗自高興,慶幸自己碰上個不錯的人,可想起那件事情就像喉嚨裏頭有個魚卡卡在裏頭,來不得來,去不得去,蠻難受的,不曉得怎兒辦好。

王誌軍一望見柳翠雲進堂屋心裏頭就稱心得不得了,心想,人家都說說媒的好吃做媒,又說十媒九謊,我看不見得,這個李鴨子把柳翠雲說得一朵花似的,今兒一見,比花還漂亮呢。她家家裏頭現成的有個新娘子呢,也是蠻好看的,可比起來一看,還是比不上柳翠雲呢,柳翠雲用不著打扮就像個新娘子。

“剛才隻顧了說話,少禮了。這是帶給柳老伯嚐嚐的東北人參。這是帶給翠雲妹子的絲巾。來得匆忙,不曾給二哥二嫂準備禮物,實在不好意思,改天一定補上,一定。”王誌軍從身邊黃布挎包裏拿出兩樣東西,人參用盒子裝著的,從外頭看得見人參的樣子。柳老先生伸手接東西時,嘴裏連連道:“這禮太貴重了,太貴重了。”說起來,香河村子上的人有多少見過人參的唦。

翠雲從王誌軍手上接過絲巾時,兩個人的手指無意中碰了下子,翠雲一陣麻絲絲的感覺,像有股小小的電流從手指一直傳遍全身。怪呢,從來不曾有過呢。翠雲這個樣子一想,臉一下子變得比先前更紅了。

聽王誌軍這樣子一說,柳春雨反到覺得過意不去了,好像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