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好了。春耕夥在外頭,就由他去了;翠雲的事情也過去了,望起來她的心情開朗了許多,又不是失身於人,不是什呢大了不得的,標標致致的大姑娘,還愁把不到個好人家唦。前向時,有人說了個王家莊在外當兵的小夥,說是正月裏回來探親,想雙方都“望”下子呢;春雨夥鬧來鬧去,總算也把事情定下來了,說實在的琴丫頭蠻討人喜歡的,但楊家閨女也不錯,生得白白清清,有模有樣,比琴丫頭還標致些個呢。隻是苦了琴丫頭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又有什呢辦法呢?老天捉弄人,命運捉弄人,非人力所能改變。隻好罷了。
柳安然盤算著,心裏頭想起丫頭的話,還真是就要用媳婦了呢。在香河一帶,說公公“扒”媳婦的“灰”故事蠻多的。教書先生出身的柳安然,自然曉得這“扒灰公公”,是有來曆的。
扒灰公公,是一種通俗的說法,意思是指與媳婦發生不正當關係的公公。香河一帶,人家結婚辦事時,均歡喜逮住公公鬧,當中有一樣就是:迎扒灰公公。言下之意,媳婦進門了,公公有條件“扒灰”了,並不是說就真的“扒灰”。
說起來,扒灰公公的說法來源於一則傳說。說是早先有個文人,不拘小節。一年夏天,看見自己的兒媳婦睡在蚊帳之中,觸景生情,隨手在白粉牆上題起詩來,不料才寫了兩句,有客來訪,便離開了。那文人,因怕所提之詩被旁人望見,隨即叫來家人應酬賓客,好讓自己脫身,去擦了兒媳婦房中那不雅詩句。然而,當他進得房中,朝白粉牆上一望,原先的兩句詩變成了四句,兒媳婦又續了兩句——
“白羅帳裏一琵琶,
若欲彈它理太差;
願與公公奏幾曲,
肥水不落別人家。”
可憐那文人,顧不上向兒媳婦打招呼,舉起兩隻手,在白粉牆上連揩帶擦,想把四句話全擦幹淨。哪想到,先前來訪的客人來當麵辭行,不請自入,令他措手不及。客人見狀,怪而問之:“賢兄此舉為何也?”那文人麵帶愧色,答曰:“扒灰也”。於是乎,扒灰公公這個稱謂便流傳開來。
其後,為了嘲笑此人,但凡有兒子結婚成親,其父必被“打扮”一番,弄成怪模怪樣,在眾親友的簇擁之下,遊街示眾。此幕活劇,即便到了現時城裏人家的婚宴上,也不時有表演的。隻不過,不是遊街,而是在眾親戚朋友麵前,繞上幾圈,嘴裏還得喊個不停:“扒灰公公到!”“扒灰公公到!”這些都是辦喜事時,讓親友們高興,調節氣氛的招兒。若是問新郎官的父親,“噯,能扒灰啦!”他自會回你道:“說扒灰是個福份,真扒灰是個畜生。”早先,鄉裏人四十出頭就當上公公,真是有福,頭二年後便抱上孫子,那便是有大福了。
在鄉裏,迎扒灰公公的日子,多半在婚期的第三天,散客飯一完,新娘子家的“瞧客老爺”(新娘子來婆家兩天後,新郎官家便請來新娘子的兄弟們,俗稱“瞧客老爺”,來望望新娘子嫁過來有沒有受欺負,是否開心,回去好給父母報個平安,讓二老放心)一走,那些喜歡惡作劇的,便給做了扒灰公公的男主人,精心打扮一番,滿莊子遊行。這刻兒,巷口上多半擠滿了大人細的,爭著看扒灰公公的醜相。但見那扒灰公公,身穿長袍馬褂,肩扛掏灰扒,掏灰扒上套上個畚箕,紅紙糊的。柄頭子上扣著一隻銅鑼,這時,便手執鑼楗,“咣!咣!咣!”自個兒邊走,邊敲,邊喊:“鄉親們望哦,哪個想扒灰就像我噢!”還偷懶不得,扒灰公公後頭,有人跟著,不時催促,“走啊,敲啊,喊啊。”要不怎麼說是迎扒灰公公呢。
話又說回來了,當上“扒灰公公”的,就都那麼幹淨,沒得一個“扒”過媳婦的“灰”唦?不見得。隻不過,如若真扒灰,你倒不好說了呢。有些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人家做得,你說不得。人家公公“扒”媳婦的“灰”,正是老話裏頭說的,“肥水不落外人田”,關你屁事。
家家戶戶忙著為過年做準備的當口,村裏也開始忙起來。
譚支書想著自個兒不能老這麼代著,得爭取表現讓公社王主任滿意,好快點兒給他轉正。原本想,車路河工程是個機會,好好表現下子,哪個也不曾想到,叫陸根水一攪和,要不是女方家讓步,差點兒弄出個強奸案來,這讓公社王主任很不滿意。那麼大的工地,頭二十萬人呢,出了這種事情,不僅香河村沒麵子,公社也跟著丟人呢。車路河工程,這麼好的機會不曾抓得住,譚支書蠻懊恨的。過了這個村,就沒得這個店呢。眼下快過年了,何不把村子上的文娛宣傳隊抓起來,正月初一拉著一支隊伍到公社拜一拜年,再到王主任家門上舞舞龍,送個吉祥,王主任肯定高興。王主任一高興,轉正的事就好辦了。譚支書這個樣子一想,心裏頭又開心起來,總算讓他找到了挽回車路河工程不好影響的著子了。就這個樣子弄,蠻好的。譚支書自個兒給自個兒鼓勵下子。
村子裏辦文娛宣傳隊的,這一帶蠻多的。眼下正當時,要過年了,村上老老少少該喜喜鬧鬧,沒得個文娛哪成?老輩人會說,我們那會子,搭野台子,唱大戲呢!過年看文娛,在鄉裏有年頭了。可是,譚支書今年想搞的文娛,意義跟以往大不一樣呢。
組建一支文娛宣傳隊,頂重要的是要選好一個文娛宣傳隊隊長。公社王主任在大會上經常給譚支書們講,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所以這隊長非常重要,不僅要能拉會唱,而且要能把隊伍帶起來,會管人,管得住人,才行。譚支書伸出手來,掰來掰去地盤算,最後還是覺得柳春雨當這個隊長頂合適,小夥人品長得沒得話說,肚子墨水在香河村算高的,吹拉彈唱樣樣拿得出手,隻是輕易不外露,當過村小的老師,管人肯定沒得問題。隊長有了,再選上十個八個姑娘小夥,做文娛宣傳隊隊員,不費難。
譚支書找到柳春雨家門上,柳春雨不好意思黃支書的麵子,隻好把當文娛宣傳隊隊長的事應承下來。學生放寒假了,村小的兩間空教室被柳春雨利用來做唱文娛的排練室。七個生產隊,每個生產隊選了兩三個姑娘、小夥,總共頭二十個人,有會拉二胡的,有會吹笛子的,有會敲鑼打鼓的,有會崴花船的,有會舞龍舞麒麟的,有能說會唱的,……能選進來唱文娛的,均不是個亞家,總能拿出點兒名堂來。翠雲、琴丫頭理所當然少不了,她倆是骨幹分子呢。
唱文娛的唱詞,多半是隊長寫,香河村眼下的這支宣傳隊所有的唱詞,均出自柳春雨的手。柳春雨曉得,這唱詞有沒得文彩倒在其次,關鍵要跟形勢。譚支書特地關照柳春雨,農業學大寨的內容不能少,計劃生育的內容也不能少。柳春雨自然照辦,分別寫了兩段。農業學大寨是這樣子寫的——
“農業學大寨就是好,
男女老少鬥誌高;
一年普及大寨縣,
誓為革命立功勞。”
計劃生育的唱詞是說唱的形式——
甲:(唱)各位大嫂聽我表,
計劃生育實在好,
實在好。
乙:(白)咦,你倒說說,
這計劃生育好在哪塊唦?
甲:(唱)不會多生細的把資超,
不會老大哭來,老二鬧,
老三還在把奶要。
乙:(白)養得多,
分紅拿不到錢,
一年忙到頭,
落得兩個大拳頭,
超資的日子不好過哦。
甲:(唱)各位大嫂聽我表,
計劃生育就是好,
男女老少要記牢。
乙:(白)要記牢,要記牢……
鑼鼓家夥一敲,二胡子一拖,小淮調配新詞,正經的在台麵上唱,不正經的在姑娘小夥的耳邊上唱:
“九月天上喲,
雲重雲;
水中蓮花喲,
襯佳人;
有心想把喲,
佳人娶;
哪知她床上喲,
人重人。”
唱得小夥在家中大吵大鬧,要退“娃娃親”的有,唱得姑娘成了婦人的也有。村裏人過耳傳言地說,文娛宣傳隊上亂得很。真亂假亂,說不清。譚支書也不管,他咬住柳春雨的耳頭邊子:“正月初一到公社裏拜年,一定要拿出幾個像樣子的節目。”
李鴨子出去沒得幾天,便家來了。快過年了呢,一個女人往哪塊跑唦,娘家又不能去,大過年的都不回去,娘家人問起來,怎兒好意思說出語呢。李鴨子前思後想,自有打算,就回來了。“二侉子”見麵就問,“怎兒這個樣子快的,事情辦得怎兒樣子了?”“把我當什呢人啦,事情不辦成,我怎兒可能家來唦。”李鴨子口氣蠻硬的,“二侉子”這才放心了。
一天夜裏,趁“二侉子”喝了點“大麥燒”,睡得著呼呼的,李鴨子摸到阿根夥床上去了。阿根夥睡得木裏木息的,一翻身,身邊多了個人,嚇了一跳:“哪個?”“噓,別喊,我。”李鴨子趕緊用手捂住阿根夥的嘴。阿根夥細細一望,傻了眼了。借著窗外涼月子的清輝,阿根夥望見了嫂子的臉,不僅如此,還感覺到嫂子身子是光禿禿的,一根布紗都沒得。“不是嫂子叫你學壞,也不是做嫂子的不正經,都是你家畜生哥哥逼的。”“我哥哥逼的?”阿根夥下意識的把自己的身子往開挪了挪,不致於不小心碰到嫂子光膊膊的身子。你別望阿根夥在女人堆裏滑似個神,在自家嫂子麵前,竟也沒得這個膽子了。“家醜不可外揚,你小叔子也不是外人。你家哥哥底下那個東西中看不中用,射不出那個來,這些年怎兒不曾有個一男半女的,根子在他身上。他不想王家變成絕後代呢,想要個細的,發了瘋了。我能養,他不行。最後逼著我出去借種。”李鴨子說到這兒細聲哭起來,她委屈呢。
“我想來想去,到外頭借種也是借,還不如‘肥水不落外人田’呢,你阿根夥幫嫂子懷上了,畢竟是你家老王家的種,再說你打光棍這些年了,嫂子送點把你嚐嚐,也不枉為個男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李鴨子臉反正撕破了,索性逗下子阿根夥,她就不信阿根夥是個不想偷嘴的貓。她哪塊曉得,阿根夥老早就嚐過腥了呢。
聽嫂子這麼一說,阿根夥膽子一下子大起來,即便哥哥發覺了,他也好說,是你讓嫂子來借種的,不關我阿根夥的事。送上門來的交易,不[屍求]白不[屍求]。果然,下身有反應了,一把摟住嫂子,上下齊動,嘴拱到嫂子奶夾浜裏去了,下麵不曾費事就進去了。阿根夥感覺到嫂子蠻配合的,兩腿岔得開開的,好讓他來回抽動。一袋旱煙的工夫,阿根夥頂不住了,嘴裏的奶頭丟了下來,“嫂子,我的好嫂子,我的親嫂子,我要射了,要射了。”李鴨子把小叔子摟得更緊了,下身又朝前送送,嘴裏說,“射吧,全射出來就安逸了。有我等著呢。”阿根夥在嫂子的鼓勵下,猛烈抽動幾下之後,挺身而出,一瀉個精大光。嘴裏嘟囔了一句,“這下子我死掉了。”隨即軟在嫂子身上,一動也不動。
李鴨子這刻兒更像母親似的,摟著阿根夥,心裏頭充滿了感激。她強烈地感覺到,今夜之後,她要當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