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我的錢?」
梅拉說:「一共是一千零六十四馬克。現在折合五百三十二歐元。我……今天身邊沒帶著那麼多現金,但我一定都會還給您的,我發誓,我從來沒有用過那筆錢。」她臉色潮紅,藍眼睛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那個年輕人顯得相當迷惑地看著她:「這些錢……」
「是我從您那裡偷走的。」梅拉說。她挺起了胸膛,直視著那個年輕人。
「我很抱歉。我曾經做過非常可恥的事情……在十多年前,一九九九年夏天,我在弗倫斯堡火車站偷走了您所有的錢。」
那個年輕人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現出了一點若有所╩
「哦,請您原諒我扯這些不相幹的話。我隻是希望您瞭解,我並不是個天生的罪犯。」
那個年輕人沉靜地看著她。「當然您不是。」他說。
他那溫和的目光和語氣令得梅拉立刻有了繼續的勇氣。
「我當時才八歲,一直是家裡唯一的孩子。我不懂爸爸媽媽為什麼想要一個別的孩子,而且那個孩子跟我一點兒也不像。我覺得他們不愛我了,他們更喜歡一個頭發毛絨絨,走路都走不利索的小寶寶,皮膚像巧克力。
「
那天中午,我放學後比以往晚了很久才回家。我本來以為媽媽會急著追問我,像她從前那樣大驚小怪。結果是,我發現她根本沒注意到我晚回來了。她在忙著照顧納蒂亞,給她拿玩具,換尿布,好像天底下就沒有別的事情能讓她分心一樣。我簡直氣昏了。我衝出大門,順著大街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子,看到了火車站。
「我心裡冒出了一個念頭,想買一張票到伍帕塔爾去,我的洛斯姨媽住在那裡,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溫柔可親的人,從小就最疼愛我。我很想見到她。另一方麵,我也暗暗地希望,讓爸媽找不到我,看看他們是不是也會著急一次。
「但是我口袋裡隻有兩個一馬克的硬幣。我想起來以前跟父母坐火車的時候,碰到一個年輕的女人在站台上向人討零錢買票回家。我很想學她的樣子,但是我在站台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也沒有找到一個我有勇氣向他或她開口的人。
「這時候我看到站台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男孩子,頭歪在椅背上,像是睡著了。他的太陽帽搭在額頭上,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猜想他應該比我也大不了幾歲,肯定還沒成年。他穿了一雙球鞋,牛仔褲,一件寫了很多外國字的、樣子可笑的T恤,身邊擱著一個旅行背包。
「我看著他的胸脯均勻地起伏,錢夾從牛仔褲的口袋裡露出來一端。」
梅拉停了下來,漲紅了臉,看著麵前那個名叫穆勒的、有著琥珀色眼睛的英俊男子。
「我……我真抱歉。我不知道……」她結結巴巴地說。「那時候一定有個鬼進了我的身體……
「我看了他一會兒,就從椅背後麵伸過手去,把那個錢夾拿了出來。我這麼做的時候腦子裡什麼都沒想,也不覺得害怕,也不擔心會被人看見……好像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
「然後我就用那個錢夾裡的硬幣在旁邊的自動售票機上買了票。買票的時候我想,如果他醒來,我就把錢包扔還給他,再用最快的速度逃走。我知道這火車站旁有一條小路,他肯定追不上我……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列火車進站了,發出很大的噪音。那個男孩一下子驚醒了。他一下子抓起背包,一躍而起,跳上了那列火車。他的動作是那麼快,我甚至都沒看清他的臉。
「我看著那列火車開動,直到它完全離開了我的視野。
「等到我終於有空看一下那個錢包的時候,我發現那裡有個帶拉鏈的暗袋。讓我吃驚的是,拉鏈下麵是一張紙幣,一張一千馬克的格林兄弟——我從來沒有在現實中看到過這麼大麵值的錢。我都不能相信那是真的。
「但它看起來的確像是真的。我完全被嚇懵了,忘記了要去海德堡的計劃。我慢慢地走回了家。媽媽甚至都沒發現我曾經離開過。
「不久後歐元兌換開始了,我們在家裡翻箱倒櫃,把藏在各個角落裡的馬克紙幣硬幣都找了出來,但是我說什麼也不敢拿出這張錢……我把它一直夾在我的日記本裡。一直到幾年前,我到了可以自己開賬戶的年紀,我才去銀行,編了個借口,把那張紙幣給他們看。他們告訴我錢是真的。遺憾的是兌換期限已經過去了很久,這一千馬克現在隻是廢幣;還有人建議我去找個收藏家什麼的把它賣掉。
「您明白我那時候的心情嗎?我一直希望那張錢不是真的,隻是一個道具或者收藏品。我隻是拿了一個中學生的錢夾和幾十塊零用錢,僅此而已。但那是整整一千馬克。我不能不猜想它是那個男孩的全部財產,他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辦,才會把那麼多現金帶在身邊……我不知道當他發現錢沒有了的時候該怎麼辦。
「那個錢夾裡有幾張外文的證件,看起來像是學生證和圖書證什麼的。因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