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是旁玉如小時候常爬的山，山很高，也很深，準確地說應該是延綿不斷的群山。走近山腳，空氣裏就開始飄蕩著潮潤的泥土和植物混雜在一起的芳香氣息，這種味道涼滋滋地浸進旁玉如的整個感覺，呼喚著旁玉如童年的記憶。她心情愉快起來。小芒也明顯的高興起來。旁玉如將小芒從肩上換到背上，清爽的風一下子就鑽進了她被汗水濡濕的肌膚。
旁玉如背著小芒不時地走走停停，一停下來她就從草地上拔起那種被她叫做酸齒蓮的小草，拍拍幹淨塞進嘴裏細細地嚼。她也將這種植物喂進小芒的嘴裏，她對小芒說她從小就吃這種比酸石榴還要酸的草，她小時候就把這當作零食來吃。這種草除了酸味還有一點澀，現在的孩子已經不吃這東西了。小芒嚐到了，咧著牙齒眯著眼睛吸氣。旁玉如說小時候一群孩子每天放學都往山上跑，隻要有土的地方，滿坡都有酸齒蓮，一抓一大把，要擇了好的才往嘴裏放。酸齒蓮的汁把大家的牙齒都染綠了。她教小芒拔酸齒蓮，小芒拔不起來她就握著小芒的手拔，拔起來後又握著小芒的手分別送進小芒和她的嘴裏。旁玉如又說，山上除了有酸齒蓮還有一種紅透了的小果子叫蛇莓，味道甜多了。蛇莓有很濃的汁，汁的顏色和果子的顏色一樣鮮豔。蛇莓老遠就能看見，大家便一窩蜂去搶，先搶到的便將蛇莓含進嘴裏，讓它的汁一點一點浸進喉嚨。但大人們說，蛇莓是蛇爬過後長出來的，都說有毒，不讓孩子們吃，他們就偷偷摘了吃，你看，旁玉如對小芒說，我吃了好多蛇莓，不也活到現在。
說到這個“活”字，旁玉如心裏咯噔一下，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從心底湧出來。有一陣子，她突然想抱著小芒往回走。她低著看著小芒，堅定地想，再往上爬，就快要到了。
路上旁玉如和小芒又停在一棵大樹下歇息了一會兒。沿樹幹一直往上有一條三指寬的縫，黑色的螞蟻排著隊慌張地上上下下。旁玉如指著樹上螞蟻口中銜著的白色橢圓形小球告訴小芒，那是蟻蛋，它們正忙著把自己的家往高處搬。下雨前螞蟻會搬家，蜻蜒飛得很低，它們是自然界的天氣預報專家。一些螞蟻的個頭特別大，邊往上爬邊用勁搖動著頭上的觸須。旁玉如抱著小芒沿著螞蟻在草叢中的隊伍跟了很久，卻沒有找到它們的巢在哪裏。它們不停的從草皮下穿過，長長的隊伍還源源不斷地從那邊湧來。
有的小樹尖被蜘蛛織上蛛網，上麵還粘著掙紮不停的蚊蠅。旁玉如告訴小芒她小時候是如何將這些生長在野外的蜘蛛捉到手，這些蜘蛛有著美麗的花紋，家蛛是不會長出美麗花紋的。她那時的拿手好戲就是從這些家夥身上抽出絲，繞在削成Y字形又剔去外皮的樹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