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個人都有著人生的為什麼……,許許多多的為什麼……;但是有些為什麼不是我們人類能夠解釋清楚的。
周愚生命中的又一個至親走了,而且走的那麼突然那麼幹脆,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連一句臨別遺留的話語也沒有。周愚自問自答的在心裏麵和樺哥說話:是呀,有什麼需要用語言說的呢?我們已經是同一個生命體,我們是靈魂相依相偎、生死不渝的過命交情,就是現在人神兩界也擋不住我們心靈的溝通。
周愚坐上火車永遠的離開了樺哥。她麵對著火車上的玻璃窗,眼睛看著窗外的風景,心裏充滿樺哥和自己一生的跌宕起伏。
她內心裏在和她的樺哥訴說著知心話:樺哥,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就是如此跌宕起伏,在跌宕起伏中完成了它優美的震撼,它滲透到你靈魂和骨髓裏的是一種衝向宇宙的境界。
樺哥,你說,生命是否永遠是淒美和殘酷的組合?我周愚和你樺哥一生都在追逐著我們共同的伊甸園,信念中給予對方的總是:一生隻為你!然而我們卻永遠被分隔分離在南北兩地,現在更加是人神兩境……。
樺哥,我們一生共同彈奏著一曲牽掛思念的生命交響曲,我們曾經那麼艱辛地努力,總是永不放棄……。可現實卻橫淵著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荊棘載途,甚至刀光劍影。
樺哥,我們失散二十年,第一次在鬆塔樹前見到你,我心裏一陣刺痛。我多麼想讓你告訴我,你要拋棄一切追隨我,追隨我們的幸福和愛。又有多少次我想聽到你對我說,我是你的小媳婦。
樺哥,那一天我和你在鬆塔樹下,看著那遠處壯麗的大自然,還有眼前美麗如畫、童話般的園林。你坐在椅子上麵對著太陽,我安靜地站立在一棵樹旁看著你,知道嗎?我當時覺得生活中還會有什麼比眼前的這些更加美好呢……?
樺哥,你的話現在還在我耳旁清晰回蕩:過命交情,我的愚妹啊,對不起,委屈你了……,愚妹啊,我真的對不起你……,要知道這個“過命交情”的代價也太大了。
“過命交情”,其實,“過命交情”是沒有什麼代價可言,那是超越靈與肉的一種生命和靈魂的交融。咱們半個世紀的情緣也抵不過這“過命交情”的千年牽絆。樺哥,你說是嗎?
樺哥,還記得你我共同的共鳴嗎?“在痛苦淚水中隱有絲絲幸福,在幸福快樂中又有深深的刻骨悲戚。”我們的幸福就是泡製在這深邃的苦海裏,你我共同暢遊,亦苦亦憫。 你我情緣,像魔燈射出的魔光,東晃西遊,灑落在浩瀚宇宙裏。
樺哥,現在我乘坐在火車上,正在離開你生活了數十年的南方小鎮的古廟,我們又將遠隔千裏。當我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一幅幅美麗似錦的田野時,我想樺哥你在天之靈,肯定又在惦記我,對我不放心吧。
放心吧,樺哥。你曾經說過的:“你哭,我心痛……。”樺哥,我,我不再哭了,我不能夠再讓你心痛,不再讓你心痛。我不再哭……。
這時的愚妹,她真想放聲大哭一場,她還沒有過像現在這麼強烈的五味瓶被打翻的感受。對著窗外的田野,她的淚水再也不受大腦控製,那麼暢快地流著,默默地似江河水一樣地流淌著。
爹的離去給了薑安強烈的刺激,薑安一下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突然沉默而寡言少語,永遠是一個人在一個角落悄悄無語地發呆。就算是汪函去和他說話,他也是一動不動 地像看不見似地,視而不見不搭理。汪函經常是用自己小小的背去靠著他的背,然後默默地流著眼淚。她不想讓哥哥難過,而她又做不到,於是隻有陪伴著一起難過。
現在在火車上,周愚薑安還有汪函,三個人沉溺在各自的傷痛裏。已經過了午飯時間,車上的旅客都安靜地回到自己鋪位休息。
薑安孤零零站立在兩節車廂的過道裏,他麵對過道的窗戶望著外麵的世界,樹木花草,一片連一片的綠色田野、河溝水渠,像剪輯一樣,一閃一閃的飛逝而過。要是在以前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致,他薑安早就興致勃勃地抒發起來,不是唱就是哼的。而現在他卻沉默地鑽在自己的牛角尖裏,無法自拔。
他很無辜很無奈地自責自己: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等等我?為什麼不給我伺奉您的機會?為什麼我沒有早早地回到爹的身邊?為什麼不能夠在我事業有成的那一天和我一起分享呢?為什麼不能夠再延長一點我們父子相處的時日?為什麼我在這個世界裏最後一位唯一的親人這麼快的離開我,棄我而去?……棄我而去!……。為什麼,為什麼?……。薑安在千萬個為什麼中癡迷不悟,一個猛子紮入他生命的深淵,這次他紮的太深太深。
回到小城後每個人表麵看來一切如故,和往常一樣各自維係著工作生活學習,而內心宇宙都有了質的變化,黯然魂銷中有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