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安堅定地對著電話那邊的周愚說到:“阿姨,我現在就去單位請假,一定等等我,一起回去。”當他們一行三人回到那鬆塔樹前的佛堂,來到樺哥的屋子門前,已經是晚上天黑了。
屋子裏有兩個弟子在樺哥床前,一個弟子坐在床頭把病人的背扶起來靠在自己胸前,另外一個弟子一手端口杯,一手拿著一個調羹給病人嘴裏喂水。
周愚撲過去緊緊抓住樺哥的一隻手呼叫著:“樺哥,樺哥,你的愚妹來了,樺哥醒醒……。”周愚突然感覺她抓住樺哥的那一隻手,好像有一件什麼小小的東西,她低頭一看,原來是樺哥離開小城時,在那個小院門口的大卡車旁,自己遞給樺哥的那張小照。
周愚心疼的幾乎暈了過去,她悲戚地從心底肺腑低沉地呼出:“樺哥,我的樺哥啊……。”她把樺哥的那隻手緊緊地貼在自己臉上,連同那張小照。薑安把床頭那個弟子換下來,讓爹的頭,爹的背都靠在自己的胸前。他的一隻手握住了爹的另外一隻手,汪函過來,也把自己的一隻手捂在他們的手上麵。
薑安這時滿眼含淚,他把嘴唇貼著爹的耳朵,小聲地說道:“爹,不孝子回來了,爹,不孝子不再走了,不孝子要一直守護著爹,不再走了……。”
當薑安一踏進這小屋,看到爹衰老憔悴的容顏,他就心碎了。看見爹那孤苦伶仃皺褶的眉頭,讓他不但心碎而且心疼……。他當時馬上意識到和爹相處的日子不會長久,一想到 和爹相處的日子不會長久,唬的他汗毛倒豎,馬上決定自己不能夠再離開爹,他要留下來陪伴爹,照顧爹,這個他在這個世界上剩下的唯一的一個親人、至親……。
所以他對著爹的耳朵說出自己的悄悄話,爹的眼角突然淌下了兩滴淚珠,爹眉頭舒展起來。
樺哥聽見了他至親的聲音,他又感受到這個世界上所有對他的愛:他看見愚妹貼在自己臉上溫暖的手還有手心小小照片,那是他生命中的靈魂,曾經靈魂滑出,他空靈地失落了幾十年;現在終於靈魂滑進,心貼心肉挨肉,實實在在好踏實哇。他還看見了薑安兒子大大的手,緊緊捂住自己一隻枯瘦的手,甚至看見了壓在薑安手上汪函那細細嫩嫩的小手。他感覺到他們所有的手,那麼緊緊有力地握住他的手,哦,那麼舒適那麼真誠那麼珍貴。他使出洪荒之力想動動自己的手,好無力,可是他盡力了,他盡力的在回報他們對他表示的愛。
樺哥這時平靜坦然,這個世界上他最牽掛最親愛的人,現在都圍繞在他身邊。他滿足,心滿意足。他覺得所有那些過去了的苦難,已經不足掛齒……。他享受到這個世界滿滿的愛,感受到生命被愛的包容,和他現在想對這個世界的愛和包容。
遠處,媽媽來了,他看見媽媽了,還有爸爸年輕的臉;他朝向他們,愉快而安詳地走去。他,神閑氣定地微笑了。
周愚感覺到那握著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感覺到樺哥在問候她,和她說話,她好高興……。可是突然又鬆弛了,她緊張的一身冷汗,更加緊緊握住樺哥的那隻手,然而這次,再也沒有回應,永遠不會有回應了。周愚默默地流淌出眼淚:哦,樺哥,你就這樣默默地離開了你的愚妹,你就丟下你的愚妹再也不聞不問了?樺哥呀,我生命的靈魂!周愚悲戚地仰天直呼:“我的,樺哥……。”
薑安看看爹,又看看周愚阿姨,心裏全都明白了。他的心,在悲傷中滴血,他追憶著那父的巍峨偉岸的心,還有那沉默如山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