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0節(3 / 3)

“糟透了!我知道這樣說不夠專業化。可是我還從來沒見過更嚴重的病人呢。我們實行了二十四小時的特別護理。可是不管你怎麼想辦法,他們還是越來越壞。”

瑪麗莎很理解這個護士的沮喪。垂死的病人一般總是叫人灰心喪氣的。

“你們有誰知道哪個是最早住院的嗎?”

年長的護士走近瑪麗莎坐的地方,把病曆夾嘩啦嘩啦翻撿了一番,揀出一份遞給她。“亞曆克西醫生是第一個。真奇了,他居然能拖到今天。”

瑪麗莎打開病曆。記錄的症狀都是她耳熟能詳的,隻是沒提到出國旅行、動物實驗或跟前三次暴發的聯係。她倒是發現亞曆克西是眼科主任。瑪麗莎心中一驚,難道杜布切克竟然是對的?

瑪麗莎不知自己敢在這兒待多久,決定還是馬上去看病人。她又套上一層防護服,戴上護目鏡,進了病房。

“亞曆克西醫生神誌清醒嗎?”她問一個名叫瑪麗的特殊護理護士。病人無言地仰躺著,嘴巴張開,凝視著天花板,皮膚已呈灰黃色。這是將死的征兆。瑪麗莎在前幾次就注意到了。

“他時睡時醒。”護士說。“這一分鍾他能說話,下一分鍾就沒有了反應。他的血壓還在下降。人們說他已是一個除了名的病人了。”

瑪麗莎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聽到不予搶救的指示她總會覺得惡心。

“亞曆克西醫生?”瑪麗莎叫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病人的手臂。他把頭轉向她。瑪麗莎看見他左眼下方有一大塊傷痕。

“聽得見我說話嗎?”

病人點點頭。

“最近去過非洲嗎?”

病人搖搖頭。

“參加過幾個月前在聖迭戈開的眼皮手術會議嗎?”

病人的嘴唇動了動,是個不發音的“是”的形狀。

看來杜布切克真是對的。這已不是偶然性可解釋的了:每次暴發的主要受害者都是參加過聖迭戈會議的眼科醫生!

“亞曆克西醫生,”瑪麗莎說,小心地選擇著字眼。“你有朋友在洛杉磯、聖路易斯或菲尼克斯嗎?最近見過他們嗎?”

沒等瑪麗莎說完,病人又回到了無意識的狀態。

“他一直是這個樣子。”護士說,走到床的另一邊,又給他量了一次血壓。

瑪麗莎猶豫了,似乎是該等幾分鍾,再試著問他一次。她的注意回到他眼下的傷痕上,問護士是否知道來曆。

“他太太告訴我、他被人搶了。”護士回答。接著又加了一句:“他的血壓更低了。”她灰心地搖搖頭,放下聽診器。

“就在得病前遭搶的嗎?”瑪麗莎問,希望證實是聽清楚了。

“是的。我想他雖然沒有反抗,歹徒還是打了他的臉。”

內部電話響了。“瑪麗,有一個CDC的醫生在你病房裏嗎?”

護士從送話器那兒朝瑪麗莎瞄了一眼,回頭說:“是的。”

連續不斷的靜電劈啪聲表明電話還通著。瑪麗莎聽得見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她在亞曆克西的病房裏。”另一個聲音說:“什麼也別說,我馬上去找她。”

瑪麗莎的心一下子撲通起來。那是杜布切克!慌亂之中她環顧四周,似乎想找地方躲藏似的。她想問護士這兒是否另有出路,但一想那會讓人覺得太荒謬的,而且也來不及了。她已聽見走廊裏的腳步聲。

杜布切克進來了,調整著護目鏡。

“瑪麗?”他問。

“我在這兒。”護士說。

瑪麗莎向門口移步。杜布切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瑪麗莎站住了。在一個垂死的病人麵前拉拉扯扯實在太不像話。知道自己已經違反了不知多少條紀律,她不敢想象結果會怎樣。與此同時,她又為自己出於無奈而憤憤不平。

“見鬼了你!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杜布切克咆哮道,緊緊揪住她的一條胳膊。

“你即使不尊重我,也請尊重一點病人。”瑪麗莎說,掙脫了手臂,走出病房。杜布切克緊跟而出。她扯下護目鏡,脫掉防護服、手套等,扔進收容袋。杜布切克也照樣做了。

“你就這樣蔑視權威嗎?”他追問道,掩飾不住他的憤怒。“難道你認為一切都是兒戲嗎?”

“我不情願跟你談這個。”瑪麗莎說。她看得出來,跟杜布切克在這個時候是毫無道理可講的。她朝電梯走去。

“‘不情願談’是什麼意思?”杜布切克喊道。“你還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嗎?”他再次抓住瑪麗莎的胳膊,把她擰過身去朝著自己。

“我覺得應該等你稍微冷靜一些再談。”瑪麗莎盡可能平靜地說。

“冷靜一些?”杜布切克怒吼道。“聽著,小姐,我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莫裏森醫生,讓他給你一個強製性的留職停薪處分,而不是什麼自由的休假。如果他不答應,我就要求召開一個正式的聽證會。”

“好哇。”瑪麗莎說,勉強保持著最後一絲克製。“這些艾伯拉暴發都有一些非同尋常的現象。我覺得你不願正視它們。或許一次正式的聽證會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滾出去吧,要不我就扔你出去了。”杜布切克咬牙切齒地說。

“不敢當喲。”瑪麗莎說。

離開醫院,瑪麗莎發現自己正在發抖。她痛恨這樣的衝突,並且又一次經曆了正義的憤怒和犯錯的羞愧交織的折磨。她確信自己已接近暴發的真正起因了,可是又不能清晰地理出一個頭緒。如果自己的推論連自己也不能滿意,又怎能讓別人相信呢?

瑪麗莎試圖在去飛機場的路上再仔細推敲這一推論。可是跟杜布切克衝突的醜惡場景占據了整個腦海,揮之不去。她知道進伯森醫院就是冒險,因為她明顯地未經許可。西裏爾完全有理由發脾氣。她隻希望能夠跟他談一談那個奇怪的現象;為什麼每個索引病例發病前都遭了搶劫呢?

在等待去亞特蘭大的飛機時,瑪麗莎用公用電話撥了拉爾夫。他馬上接了電話,說一直在掛念她。打了幾次電話沒人接,還去她家看了一次。他問她這一陣子都在哪兒,裝得對她沒說一聲就走了而氣憤萬分的樣子。

“我先去了華盛頓,現在是在費城。”瑪麗莎說明道。“不過我正要回來了。”

“你去費城是因為新的艾伯拉暴發嗎?”

“是的。”瑪麗莎說。“我們上次談過之後又發生了許多事情。說來話長,不過最基本的是,我照理不該去,杜布切克抓住了我,氣得發瘋。我恐怕會失去這份工作了。你知道有什麼人會要一個還沒被雇用過的小兒科醫生嗎?”

“沒問題。”拉爾夫輕聲笑著說。“我可以就在這兒的大學醫院裏給你一個工作。你的飛機航班號是多少?我去機場接你。我想聽聽,什麼事那麼重要,叫你匆匆而去,連我也不告訴一聲。”

“謝謝啦,不過不必麻煩你。”瑪麗莎說。“我的本田在機場等著我呢。”

“那麼回家路上來我這兒彎一彎吧。”

“那可能太晚了吧。”瑪麗莎一邊說,一邊又想,恐怕到拉爾夫家是比回自己家更令人愉快。“我打算到CDC過一過,趁杜布切克不在做一點事情。”

“那又不像是好主意。”拉爾夫說。“你想做什麼?”

“相信我,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瑪麗莎說。“就是進一次特級控製實驗室。”

“記得你還沒拿到許可呢。”

“我會有辦法的。”

“我的意見是別惹CDC了吧。”拉爾夫說。“你的大部分麻煩都是由進那個實驗室引起的。”

“我知道。”瑪麗莎承認說。“不過無論如何我得去一次。艾伯拉之謎逼得我快瘋了。”

“隨你的便吧。不過事後還是來一下。我等著你。”

“拉爾夫,”瑪麗莎叫了一聲,鼓足勇氣提出這個問題。“你認識議員馬卡姆嗎?”

片刻的沉默。“我認識他。”

“你捐過錢幫他競選嗎?”

“多奇怪的問題啊!這是長途電話呀!”

“有沒有吧?”瑪麗莎堅持問道。

“有。”拉爾夫說。“捐過幾次。我讚同他在許多醫療問題上的觀點。”

再次答應了晚上去看他,瑪麗莎才掛上電話,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她很滿意自己能開口問馬卡姆這個問題,也更高興拉爾夫那麼直率地承認他捐過錢。

然而飛機一起飛,不安重回她的心頭。那個在腦海深處尚未定型的推斷是那麼可怕,她真不敢讓它正式出生。

更可怕的是,她開始懷疑,會不會她的家被人闖入,小狗被殺害也不是像她先前所認為的那樣,隻是一種偶然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