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他,還是盡可能地打消他想下地的念頭。
隻是我也知道要說服他,向來都是我自己白費力氣。從以前到現在,我唯一一次成功說服悶油瓶聽我意見的那次,就是我們得想辦法從海鬥裏逃出生天的那回。
反正老子我說什麼他都隻當成屁。
不過倒挺讓我意外的,後來悶油瓶又有好幾天都沒提過想再下地這回事。
就在我以為他總算想放棄時,他又開口跟我提了──那麼,他想再去一趟塔木陀。
我一聽就暈了。我正要問他以我們現在的資源,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再到達西王母國那個地方時,他卻兩眼直直地看著我,眼神裏有說不出的堅定。
「小哥你就不能、」
「我得找回我不見的那些東西。」悶油瓶說完後,就沉默了,不再說半個字。
我站在那裏看著悶油瓶,他的視線又回到那葫蘆上。天曉得我現在實在有股衝動,就是衝上去抽他個幾巴掌讓他好好看清我們現在的處境是如何?做什麼都得綁手綁腳,再怎麼想要自力救濟也沒門!
沒了後盾,沒了靠山,更重要的是他娘的他張起靈這個人除了坐在這裏的殼子和靈魂之後他就是一無所有!我看著他的側臉,向後退了幾步直到我的背都抵到牆邊,我才無力地讓自己向下滑,坐在地上,將臉埋在我的膝蓋間。
「小哥,」我才開口就覺得鼻子有點酸,讓我抽了一口氣,可是隻覺得情況沒好轉,似乎變得更嚴重了一點,「我真的不想你再去踩險了。」我得慶幸我把自己的臉給藏了起來,我不想再在悶油瓶的麵前表示我自己的懦弱了。
雖然我根本就藏不住我說話時的鼻音還有沙啞的聲音。
我知道我的思想是很矛盾的。
我一直希望悶油瓶能恢複記憶,一方麵卻又不希望他為了恢複記憶而又去踩險。
倒鬥本來就是把腦袋係在腰帶上的活兒,要說不危險根本不可能,但我就是希望悶油瓶別再下地了。
我老在妄想說不準他可以哪天奇跡發生,不隻能突然就恢複這一年多來的記憶,也許就連他從西沙古墓後遺漏的那些人生也一並找回來。可想也知道,這世上沒這麼便宜的事情。
悶油瓶身上的那些謎,不去尋找答案,答案是不會自己送上門來。
幾聲很輕的腳步聲靠過來,還有衣服摩攃的聲音。
我知道悶油瓶走了過來,也蹲在我前麵,但我不想抬頭看他。我怕如果看著他的眼神,我會做出什麼我自己也想不到的反應。
他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好像能就這樣看透我死命想隱藏起來的那些脆弱的心情似的。
我聽見悶油瓶輕輕歎了一口氣,就把我整個人抱在他懷裏。
這樣的姿勢絕對稱不上舒服,我隻能試著讓自己抬頭,想看現在的情況是怎麼一回事。
我伸手抹掉蓄在眼眶被我硬忍著的眼淚才抬起頭。我這麼一動作,悶油瓶就立刻把我的頭壓在他胸口,向後一倒,他整個人就這樣倒在地上,而我是趴在他身上。
他翻了個身側躺著,把我緊緊摟在懷裏。
「小哥?」
「對不起。」
他說得極輕,那句話就像是耳語。
「吳邪,對不起。」
他又重複了一次,接著又一直重複了好幾次,一次又一次,那五個字像是直接撞進我的腦袋裏,敲在我心頭上一樣,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的震撼。
我從沒想過會從他口中聽到道歉,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跟我道歉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