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就學聰明了,就坐在這裏看我的報紙,反正這悶油瓶子這個情況也不可能跑去哪,隻是坐在旁邊不理他也可以安下心。
胖子之後知道我每天過來就隻是坐在這裏看報紙,另外一個星期下來的戰積就是翻完了好幾套的長篇小說之後,他直罵我瘋了,把時間都浪費在這裏作啥?
「什麼浪費時間?老子才不在你店裏當你的白工。」我放下手裏的那本小說,翻了翻胖子帶過來的水果,揀了幾個拿去洗手間把外皮洗了洗之後,坐回病床旁的椅子那,拿水果刀開始削皮。
「成天在這兒對著小哥發楞,他也不會馬上好過來。」胖子啐了聲,接過我削好的蘋果一咬就是一大口。
胖子沒待多久,隻說給我帶戰備糧食過來,他可忙得緊,坐沒幾分鍾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誰曉得他是真忙還是說他隻是不喜歡醫院的藥水味兒而已?先前在醫院守著三叔快一個月那段時間,我已經習慣醫院這股討人厭的味道了。
這味道真不討喜,但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除了離開醫院會覺得外頭那股空氣特別清香之外,我也沒覺得醫院那消毒水味兒有什麼不好的。
我將蘋果對切了八塊,遞了一塊給悶油瓶。
有人拿東西給他,他是會下意識接過,但接過之後就隻是拿著,也不會理會那東西在他手上有什麼用意,更不會知道他拿了什麼。
我歎了口氣,又拿回那塊蘋果,將蘋果貼在他的嘴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我說了句「張開嘴」,他才會將嘴巴張開,「咬一口再嚼幾下才能吞,知道嗎?」基本的會話現在的悶油瓶是還能理解的,隻是動作得非常緩慢。那口蘋果他吃了挺久,中間我又抽了濕紙巾幫他將手給擦幹淨,等他吞下那口再讓他吃下第二口。
胖子問過我幹嘛把悶油瓶搞得跟自己祖宗一樣照顧的?我想那答案他大概不會懂也不太能接受。
悶油瓶住院之後,曾經短暫地清醒過一次。就是跟他說話,會知道他懂的,但他那個性不知道在固執什麼,明知道別人在擔心了他還在那裏惜字如金,半聲也不願吭,挺多就醫生替他檢查時,會簡單地回答醫生問的話。
換個人一問話,又變回我剛認識的那悶油瓶了。那時我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但我不願去多想,我寧可就當作我這人犯賤,什麼事都往最壞的方向想。悶油瓶隻是一時神智不清楚,等段時間過後他就會好的,我是一直這樣說服自己。
但事實勝過雄辯,當醫生給悶油瓶做完基本的檢查之後,問他叫什麼名字、住哪、幾歲,他半個問題也答不出來。接著醫生指著站在旁邊的我跟胖子,問他我們是什麼人,悶油瓶就用一臉疑惑的表情看了我們一眼,搖頭。
當下我的心情挺複雜的,我硬撐到醫生交待我們悶油瓶還得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還有一些看顧上要注意的事情後,我才把悶油瓶先交給胖子,自己一個人到了頂樓。
那時我嘴邊的煙一根抽過一根不知不覺都抽完了整包煙,我才覺得心情忒悶的。像有什麼東西梗在胸口,很難受,卻說不上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隻是腦海裏很快地跑過一遍從認識悶油瓶之後發生的每件事情,也幾乎是把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事情給回憶過了一次。
我印象最深的永遠隻有走在我前麵的悶油瓶的背影,還有他身上那些為了讓我們脫困而受的傷,看著天空發呆卻總像在深思著什麼的表情,自顧自地倒在旁邊睡覺的臉,當初在西沙海鬥因為我用口水幫胖子止癢的笑,還有雲頂天宮他走進青銅門前那句若有似無的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