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十三,有些無奈。燭火被窗戶縫裏漏進的風吹得搖曳,帷幕也被拉出幾道長長的影子,麵目可憎。紀洺扉屏息注視依然沈沈躺在被窩裏的十三,許久,吐口濁氣。在這宮廷裏可以睡得如此香甜,究竟是說十三傻還是該羨慕他的福分。

紀洺扉從懂事起,便再未曾安穩地睡個好覺。宮中算計太多陰謀太多,本是個肮髒藏汙納垢的地方。長期的謹慎讓他養成淺眠的習慣。在宮裏呆了幾個月,十三沒有染上半點汙穢,一如當初所見的幹淨清澈。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甜甜的酒香,融在上好的薰香裏,混合出恬靜的味道。紀洺扉俯身,與十三交吻。口唇皆是酒香,抽身正欲離去。十三迷糊中睜開眼,朦朧中看見紀洺扉的疊影:洺扉是你麽,洺扉......

紀洺扉僵住了身子,左手握著衣裳下擺綴著的玉佩。

十三伸出手臂,祈求意味軟軟的聲音在紀洺扉身後傳來:洺扉,不要離開我。洺扉,看看我......我是十三,我還是那個十三啊......我沒有變,我還是那個喜歡你十三啊......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沒有錯,十三沒有變,紀洺扉卻不是當初五台山上那個紀洺扉。紀洺扉心中一痛,猛然轉身,握住十三的手,靜靜地握著:我在這裏,十三,不怕,我在這裏......十三看見熟悉的身影聽到熟悉的聲音,心忽然一鬆懈,很快脫力沈沈地睡去。

紀洺扉凝視十三的睡顏,也臥上床,抱著十三,安然地閉上眼。

紅燭凝淚,室內隻剩床頭的沙漏裏的細沙緩緩流淌的聲音......

part8

冬去春來,熱熱鬧鬧的新年過去,雪水融化,樹枝上抽出黃嫩的新芽,在仍然寒冽的風中瑟縮也頑強地吐出新葉。

十三用過午膳,看見外麵天氣和煦,倒也來了幾分興致,要去禦花園走走。宮人急忙幫十三收拾一番,生怕這位小主子不滿意。待披上披風時,十三低著頭想起這披風是上回紀洺扉特意遣人為十三送來的,忽地心生甜蜜,嘴角展出一個微微的角度,卻讓為他係披風的宮女移不開眼。

十三在禦花園轉了一會也覺得無趣,倒也覺得乏了,後麵的宮人也知道他的倦意,告訴他前麵不遠正好有處亭子,可以歇息。

果然不出兩百步,十三遠遠地看見了亭子,隻是亭子那裏有一隊看起來是外邊王府的侍衛婢女。十三停下腳步正在猶豫過不過去。亭子裏原本低眼注視著棋盤的人聽到外麵動靜後先抬眼,放柔聲音道:十三,過來坐吧。

十三坐在九皇子紀洺璿麵前,看著自己麵前那一桌的黑白棋子,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十三會下棋麽?紀洺璿食指與中指夾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動作優雅無比,一舉一動帶著說不出來的好看,渾然天成,生來便比人優雅那麽幾分。

十三手上抱著宮人塞給他的手爐,低下眼,細若紋語:不會的。

紀洺璿把十三的一舉一動收在眼裏,倒生出幾分憐惜:其實我正在擺昨日與洺扉皇兄的對弈呢。我與洺扉皇兄每回下棋,他總會恰巧地輸贏上那麽幾子。永遠總是幾子。但我總覺得,洺扉皇兄的棋力要比我高上很多。所以我總纏著他和我對弈,每回下過的棋譜我總會自己擺上半天。

十三看洺璿似乎有意地把話題收住,雖然覺得不該問,但又忍不住對關於紀洺扉的事情好奇,眼中充滿了期待。

紀洺璿原本臉上含著慣例的笑,一看十三這個眼神,似乎可憐巴巴,倒真撲哧笑出來:十三,你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十三,你能生於宮外,長於宮外,真好。

可我什麽也不會,也不會下棋。

你看著棋盤上的棋子,誰圍得越多,守到最後,誰就是贏家。大膽的人一開始圍得很多,最後卻不一定守得住。膽子小的人會圍得很少隻求保住那麽一小塊地方,平平安安。中庸的人不多不少,永遠不起眼,似乎無害也無利,就是那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而聰明的人,就會藏在其中,根據形勢環境自己的資源來選擇最合適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