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原本想象掙紮了許久的見麵沒有出現,十三不知該喜該憂。心中煩亂卻也舉止有禮地一一見過自己的血親,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許複雜。原本以為自己隻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而今突然出現如此多的血親,可惜對方臉上含笑卻用如狼似虎的目光注視自己,仿佛下一刻就會撲上來把他撕碎。

筵席進行許久,入口傳來一陣騷動,十三好奇地探出頭去,遠遠便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在一群掌燈的宮女引領下走來,看不清楚,但灑脫高貴的舉止,便給十三帶來好感。隻是那燈火越近,十三便越有逃離的衝動。

兒臣見過父皇,戶部有要事來遲,望父皇恕罪!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在穿透歌樂的喧鬧透過耳膜,在人的心口仿佛輕輕敲了一下,忍不住想顫唞。

洺扉。來見見你的弟弟十三。仁宗側身握著身邊十三的手,神色和藹地對十三笑,十三,這是你七皇兄,洺扉。

十三忽然覺得全身血液被人抽走般的冰涼,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也隻好勉強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七皇兄,十三有禮了。

紀洺扉站在台階下麵,麵如冠玉,紫袍玉帶,全無過去的溫潤,燈火憧憧中,比在座的任何一位皇子都來得貴氣逼人,讓人移不開眼的威懾。十三靜靜地注視著紀洺扉,明明那麽近,卻覺得看不清紀洺扉的臉,也看不懂紀洺扉平靜無波的神色下,究竟掩藏了怎樣的心思。

紀洺扉抬眼微微對十三一笑,語氣平淡:原來是十三皇弟,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後千萬別見外。

十三強自鎮定,努力不讓被仁宗握著的手顫唞起來:今後還要七皇兄多多關照,十三不太懂宮裏規矩,如有不妥,還要請皇兄教導。

紀洺扉隻是輕輕一笑,含笑點頭,便側身拂袖往右側走去,不再看十三一眼。

十三心不在焉地坐在位置上,偶爾鼓起勇氣往紀洺扉位置瞟去,看著紀洺扉垂首抿酒,偶爾側目對旁人一笑,啟唇說些妙語博得眾人大笑。風姿綽約,灼灼其華,即便在眾皇子中,也湮沒不了他的光華。這樣的紀洺扉對於十三是陌生的,這樣的紀洺扉,又是十三所不了解卻渴望了解的真實的紀洺扉。

十三的幾次走神,仁宗與琉璃皇貴妃似乎有所覺,對視一眼,卻沒有說話。席間,有侍衛俯身在紀洺扉耳邊似乎說了什麽,而後紀洺扉起身往旁邊的禦花園走去,許久也不見回來。

十三終於按捺不住,找了個借口往禦花園那邊尋去。

十三在禦花園裏亂撞,不少太監宮女乃至巡邏的侍衛,在行完禮後都投來疑惑的目光。尋了許久,終於來到一處略微偏僻的地方,此處栽了許多樹,黑夜中看不清楚是什麽,似乎是特意載了一大片,這一帶沒有什麽路,有幾分荒涼。

十三猶豫半晌,鼓起勇氣走了進去,走了一會,從樹葉縫隙落下來的微弱的月光下,十三看見百步內的兩個身影,盡管輪廓不清晰,但十三還是認了出來,其中一個是紀洺扉。

十三站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複雜酸澀地注視紀洺扉。紀洺扉與另一人從十三一出現就注意到他,不大一會另一個人便在紀洺扉的授意下離去。

紀洺扉與十三站在黑暗中,注視著雙方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無言相對。許久紀洺扉歎一口氣,向十三走近。軟底靴子踩在落葉上發出輕的沙沙聲響,伴隨著十三心髒跳動的聲音。紀洺扉在十三麵前站定,伸出左手,穿過十三的烏發,撫上臉頰,輕柔的聲音響起,在暗夜中清冷卻帶著惆悵:十三,我真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麵......十三,我的十三......

十三忽地眼眶一熱,淚水毫無預兆地滑落臉龐,滴在紀洺扉手上,哽咽地說:我以為......你不會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