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師一聽這話,也便接過信來細細一看,不覺又驚又恐,但見那信上寥寥數語:太師如麵,三郎身患惡疾不便拜會,還望贖罪。太師今日來必是掛懷北疆之事,請太師放心,張將軍心係天下安危,定是一心報國,綏靖王年紀尚輕,正該磨練。至於夏大人,便得太師安撫。撇開政見不言,為國盡忠方是臣子本分。
諸位看官,小老兒若不是說到這兒,也不知這夏白竟是與王太師一夥兒、先前並未有何蛛絲馬跡露了行蹤,這便是隻得王太師才知的事兒,居然叫趙壑輕描淡寫講了出來,分明是他早知且有應對,王太師又怎能不驚。由是更覺趙壑不可留,定要想個法子除了去方是道理。
思及此,王太師便也無甚好言,隻管將那信塞入袖中,告辭而去。
方出門,便見小弗子穿著尋常衣裳,正駕輛灰鼠緞子垂簾馬車緩緩行來,見著王太師微微頷首抿唇一歪。王太師心領神會,這便叫車夫轉頭往背街而去。
那小弗子見王太師轉過街角方駕車停在趙壑府門前,回身恭敬道:“主子,到了。”
裏頭兒人輕輕道:“太師在?”
“方走。”小弗子伸手打開簾子,扶了裏頭兒人下車。
那人一身深紫綢服,兩隻眼睛炯炯有神:“果不其然。”
小弗子道:“那主子還去見趙大人麽?”
“自然要見,不然來做甚麽。”那人上前叫門。
不一刻那老仆顫巍巍開了門,見是此人不覺眼中泛光,但麵上卻淡淡道:“這位大人要見我家大人麽?”
那人頷首:“是。”
“這便請進吧。”那人緩緩拉開大門,又溜了一眼小弗子。小弗子猛然間隻覺得他那眼神如蛇蠍一般,不由自主打了個抖。
那紫衣人隨老仆入了後院,一路歎息:“好好一個宅子,他也不拾掇拾掇,這可還能見人?”
那老仆道:“皇上有所不知,趙大人平日裏連這宅子都不回的,若不是今兒病重,怕也是不回的。”
那深紫常服之人便是微服的皇上齊微生,他緩緩道:“小康子,你和小福子是一年入的宮吧。”
那老仆躬身道:“有勞皇上惦記。”
“小福子如今已是宮中大太監了,人人喚他福公公,你不記恨?”
那老仆一笑:“人各有誌,實則福公公也無害人之心,不過有人借他之名害小人,還算上天垂憐,皇上明鑒,這才留了小康子這一條命。”
“故此朕派你照料三郎,你便多長幾個心眼兒,諸如某些臣工,便不宜叫三郎見,免得他又多心去想。”皇上幽幽歎氣,“朕所能替他做的,便也隻得這些了。”
老仆輕聲道:“皇上早已查到了當年趙老先生的案子有蹊蹺,這些年便也慢慢收拾了那些玩忽職守吃裏爬外的家夥,可小的不明白。為何皇上不告訴趙大人,也好過他自個兒難受?”
皇上一抿嘴唇:“小康子,你愛過甚麽人麽?”
老仆麵上一紅:“皇上,小人自幼進宮淨了身。這事兒……”
皇上嗬嗬一笑:“是,是朕疏忽了,小康子別忘心裏去。”
老仆躬身道:“皇上言重了。”
皇上看著院內荒草:“朕喜歡他,想為他做些事兒,又何必叫他曉得呢?便如他愛慕先帝,想為他盡忠,又何必說破呢?”這就搖首,“朕這些年也算想明白了,他喜不喜歡朕原也不打緊。他在呢,朕就對他好;他不在呢,朕就念著他的好,也便是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