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段(3 / 3)

“知道為什麼麼?”

“為什麼?”

“因為他想從別人身上得到一樣的東西,這樣東西,他已經缺失很久。”

無論餘一然的心理防線有多厚,無論表麵上他機械地跟江憲重複過多少次,他沒事,都隻是一種毫無說服力的假象。變故隻發生在一瞬間,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毫無征兆地在眼前墜落,任誰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然後平靜地將日曆翻到另一頁。江憲隻想知道,要如何做,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他問閻清,要不要請一個心理醫生。閻清說,盡量陪著他,沒有比你更好的醫生。

於是江憲真的就這麼陪著他,或者,陪著他發呆的時候,偶爾也會覺得,是不是餘一然在陪著他才對。江憲摟著餘一然看電視,他的身體從回來以後就一直很涼。他不說話,不像平常那樣跟他搶遙控器,要看綜藝節目了。

那天夜裏,電影頻道放了《霸王別姬》,江憲把音響的聲音開得很小,餘一然就靠在他胸口很安靜地看。若是擺在以前,江憲不會指望,他能這麼安分地陪他看完一場電影。他會嘮嘮叨叨地說很多話,磕著薯片就著可樂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擺著很不規矩的姿勢;或者就這麼無所事事地在他麵前晃來晃去,給他倒紅酒,就著吻就這麼包著唇咽下去,然後在他耳後吹著蠱惑人心的熱氣。他還會笑,不管是戲謔的,還是由衷的。

可是不是現在。

趙默問過他,餘一然和秦皓哪裏像,所以你才鬼迷心竅地決心改邪歸正。他說沒有哪裏,就是一種感覺,就像逃不過的宿命,渾然天成。他比那個人鬧、不安分,說話和行動,沒有一樣不衝動又妄為。江憲有時候也會不知所謂地想,餘一然若是像那個人一樣,安靜平和一些,也許他會省心不少。然而,那到底不是餘一然。

所以,總覺得失去了什麼,不是秦皓這麼簡單,而是別的什麼,一個藏在餘一然身體裏的靈魂。看到尾聲,那些看多少次都會覺得心頭一顫的鏡頭,江憲的手背一燙,低頭,才知道餘一然真的在看。

他把電視關了,抱他洗澡、吹幹淨頭發,然後睡覺。

餘一然睡得很淺,甚至失眠。

江憲知道,是因為他也一樣睡不著。

夜入得太深,深到令人窒息。翻身的時候,江憲每每害怕,伸手的時候,會摸不到餘一然的氣息。

可是,或許,他已經連陪著他的資格,都已然失去。

江憲不在的時候,有閻清陪著。他是受恩師的邀請,回國訪問一段時間。那一陣,閻清在美國剛好也待膩煩了,便心血來潮地回來看看,想著若是順利就繼續留下來發展,如今時間一長,發現在哪兒都差不多,談不上哪裏更好,再加上出了秦皓這麼一件事,早已經沒有了心情和餘力站上手術台。

於是,索性給自己放風那麼一段時間,也重新考量,何去何從的明天。

最後的送別安排在第三天的早晨,餘一然看了天氣預報,是個雨天。閻清私下給江憲打了預防針,依餘一然現在的情況,也許不去會更好一些。江憲並沒有異議,隻說儀式會一切從簡單,最後他會把骨灰親自送去加拿大,兩位老人年事已高,秦父去年中風進了醫院,如今在療養院,秦母已經知悉了消息,江憲僅僅是編了個故事,說在邊境的小村落找到了秦皓的下落。那年在沙漠中走失被人救起時,已經失憶,從此以後在那個村子安穩度日,直至幾年前一場地震不幸遇難。

老人家當時就在電話那頭哭出了聲。江憲握著手機的右手從指尖涼到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