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浩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把碗擱到他的身前,又開始去盛第三碗米飯。
青菜不多,三兩筷子便挑完了,鹹魚真的很鹹,非常下飯,隻是他們還在吃第一碗飯的時候,那名男子已經吃完了四碗米飯,擱了筷子。
羅浩泡了杯茶,遞給此人。狼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那名男子喝了口茶,滿意地揉了揉肚子,發出一聲很不雅的飽嗝。
三個人始終沒有話,這頓飯吃的很是安靜,氣氛很是詭異。
羅浩和狼也幾乎同時吃完,折袖站起身來,開始收拾碗筷,燒水洗碗,羅浩看著這幕畫麵,想了想,沒有與他去爭,又去倒了兩碗茶。
狼也洗完碗後,把濕了的手在衣服前襟上隨意擦了擦,坐回桌邊,端起自己的茶碗,將裏麵的茶一飲而盡,然後望著羅浩道:“你還欠我東西。”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沒有看那名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一眼,仿佛那個人根本不存在。
羅浩道:“我知道,這幾天一直在百花巷等著你過來拿。”
“錢已經夠了,姚家出的價很大方。”
狼也看著碗裏的最後那殘茶,沉默片刻後,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羅浩道:“如果能幫我肯定幫。”
狼也抬起頭來,盯著他的眼睛,麵無表情道:“我的經脈有些問題。”
羅浩其實已經猜到狼也要自己幫他做些什麼,聞言並不吃驚,問道:“你確認我可以幫你?”
“你能幫解憂殿下,便有可能幫到我,雖然隻是可能。”狼也道。
狼也的經脈和小七一樣存在問題,不過他的經脈問題不僅會影響到修行,最可怕的是,會影響到他的心誌,甚至威脅到生命。
“發病的時候,會很痛苦,最嚴重的時候,會讓我失去理智,準確來,就是會發瘋。我不知道自己發瘋後會做什麼,可能會到處亂殺人。”
狼也神情漠然著,仿佛是在別人的事情,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羅浩這才明白,為什麼先前在籬笆那頭狼也會說,清醒的活著或者死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想了很長時間,道:“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與魂海相連的經脈出了問題,有些畸形。”
狼也沒有看到希望後的激動,麵無表情道:“淩煙閣也是這麼說的。”
羅浩看著他,想了想後問道:“你想治成什麼樣?”
“能活的久些,當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保證自己一直清醒,清醒的活著或者死去,隻要清醒就行。”
狼也盯著他的眼睛,道:“我不想什麼都不知道地活著,渾渾噩噩地活著,不知道自己活著地活著,像條狗一樣地活著。”
“我不能保證什麼,但我會努力想些辦法。”羅浩道,然後伸手開始替狼也把脈。
他的食指與中指並列,如兩把長短不一的劍,輕輕地擱在狼也的脈關上,就像擱在陳列兵器的架子上,似乎很隨意,實際上很穩定。
嘭嘭嘭,清楚的脈象從指腹處傳回,羅浩發現這少年就像小七一樣,心跳的頻率非常快,就像是戰鼓不停地被敲響,而且脈博異常強勁有力,皮膚表麵就像緊繃的鼓皮不停微顫,讓他的手指有些發麻。
忽然間,一道力量從狼也的脈關處迸發,那道力量並不如何犀利,雄渾如潮水漫漲,然而卻無比突然,仿佛瞬間,潮水便淹沒了所有礁石,羅浩對此毫無準備,兩根手指被猛地彈了起來!
他吃驚地望向狼也,狼也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很是漠然,但有個細節變化——眼瞳裏的光亮變得黯淡了很多。
這是怎麼回事?
狼也經脈裏傳來那道力量很強大,就像是一道洪水衝破了堵塞河道的石堆,呼嘯而下,噴薄而出。陳羅浩能夠想象到這道力量會給狼也帶來怎樣的傷害與痛苦。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明他常年、甚至可以無時無刻不在承受這種痛苦,甚至已經麻木,然而他的眼光依然變得黯淡了起來,明哪怕已經習以為常,依然沒有辦法完全無視這種痛苦,這種痛苦看來真的很可怕。
羅浩沉默了片刻,再次把手指搭到他的脈關上,這一次更是緩緩地度了一道靈力進去——他有些拿不準自己的判斷,狼也的經脈是不是這麼嚴重的問題,因為他無法想象一個人怎麼可能承受著這樣的痛苦還活了這麼多年。
夜色下的草屋非常寂靜,油燈沒有燃,他專注地觀察著狼也的臉色,隻能看到那雙充滿了倔強堅忍意味的眼睛,他認真地等待著,沒有放過任何一瞬脈象的變化,然而當那一刻到來的時候,依然讓他措手不及。